米晨沒有說話，但是心裡已經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會去跟顧逸晨問清楚的。”她盯著蘇暖的眼睛，緩緩地說。

蘇暖覺得，她的潛臺詞應該是：如果讓我知道你騙我的話，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就不會去問的。”蘇暖也同樣看著米晨的眼睛，努力地想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一些，然後緩緩地說出了這句話。

米晨立刻生氣了：“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

“不，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去問了的話，顧逸晨說不定就又不理你了。”蘇暖飛快地說，然後趁著米晨愣神的時候，又放慢語氣解釋道：“我不知道他先前爲什麼不願意跟你保持關係了，但是你之前自己也說了，他是因爲我的存在，才願意繼續跟你聯繫的。或者，應該說是他覺得你我之間可以產生更大的矛盾，所以纔會如此，你覺得呢？”

米晨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略有些沮喪地說：“嗯，你說的沒錯，他的確不希望看到我們兩個關係好。”

“所以啊，他要是知道了我們兩個平心靜氣地說了這麼多話，會怎麼想？”蘇暖微笑著問米晨。

米晨不說話，但是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蘇暖呼了口氣，笑著說：“真相這種東西，不一定非得讓別人來告訴自己，也可以自己去找啊。而且我一直覺得，自己找到的答案，才最有可能是正確的。”

“我用不著你來對我說教。”米晨的語氣又變得僵硬起來了。或許，是因爲蘇暖看穿了那麼多的事情，而她卻什麼都不知道，所以覺得心裡不爽吧。

但是不管怎麼樣，只要她不要蠢了吧唧地跑去對顧逸晨說出一切，蘇暖就放心了。至於其它的，蘇暖管不了那麼多。

“不管你是不是顧逸晨的間接仇人，我都不會對你好的。”米晨甩下這麼一句話，轉身朝著本班的方隊走去。

蘇暖扯了扯嘴角，看著米晨的背影，在心裡說了一句：隨你。

她故意多呆了一會兒，免得別人多想，等米晨歸隊之後，她才慢慢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教官注意到她回來了，像是故意考驗似的，連著下了一串口令。蘇暖的狀態比先前好多了，精神全都集中在訓練上面，動作做的相當標準，再也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不錯。”教官誇了她一句。

蘇暖抿著嘴笑了，卻沒好意思說“謝謝教官誇獎”之類的話。

“最後練習一遍，然後就解散。”教官說。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盼著可以快點兒結束，快點兒去食堂吃飯。練了一上午，大家都很餓了。蘇暖也同樣打起精神，賣力地進行演習，走正步、喊口號、唱軍歌……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她的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充實。比起那些複雜的算計，她還是更喜歡這樣單純地訓練，雖然很辛苦，卻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可以放空自己的大腦，只聽教官的指令就好。

她不知道，同樣的時間，有另外一個人也是汗水涔涔，心境卻跟她截然相反。

“徐思浩，你可真有本事啊……”蘇淺用譏諷的神色盯著面前戰戰兢兢的男生，像是戲弄獵物的貓，心裡充滿了暢快的感覺。

“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挪用那筆錢的，可是我媽媽真的很需要那筆錢來救命……”徐思浩把頭垂得很低，他知道，如果蘇淺要追究的話，自己恐怕得去牢房裡呆上很多年了。

他的行爲，往嚴重了說，算是詐騙也不爲過。那麼大一筆錢，究竟要判多少年，他都不敢仔細想……

蘇淺笑出聲來：“她需要治病，你就能隨便挪用那筆錢了？你忘了我把錢給你，是讓你幹什麼的了？”

“我沒忘。”徐思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蘇淺小姐，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的，我現在可以繼續之前沒完成的事情。”

“太晚了！”蘇淺冷冷地說。

徐思浩的心瞬間沉到谷底，最後一絲僥倖，摔得粉碎。他知道，自己是躲不過懲罰了。

事實上，當初決定用那筆錢給媽媽治病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過了最壞的結果。只是，每個人都會有僥倖心理的，他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直都在希望，蘇淺可以忘記那筆錢的存在，或者是覺得他可憐，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將功贖罪。

可是現在，所有的幻想都被蘇淺冷冰冰的一句話擊得粉碎，徐思浩只能有氣無力地說：“我願意承擔責任。蘇淺小姐，你去告我吧，不管判多少年，我都認了。”

蘇淺輕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告你了？”

徐思浩怔了，破碎的希望再次燃燒起來，他激動地問：“你不告我？！那……那你需要我爲你做什麼？”他可不認爲蘇淺會那麼好心地放過自己，而不需要自己付出任何代價。

蘇淺慢慢地揚起嘴角，一字一頓地說道：“很簡單，去想辦法敗壞那個死丫頭的名聲，讓她在大學裡徹底待不下去，或者是乾脆被學校開除。”

徐思浩整個人都徹底僵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內容。

“她……她不是你的妹妹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徐思浩聽見一個僵硬的聲音響起，卻沒有意識到，那其實就是從自己喉嚨裡發出來的。他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強烈的痛感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沒有在做夢。

蘇淺剛剛說，讓他去敗壞蘇暖的名聲，最好是讓蘇暖沒法繼續在學校裡呆下去。爲什麼會這樣？當初，蘇淺不是說心疼妹妹，想要讓他把蘇暖從冷寂那個混蛋的身邊解救出來，纔會給他那麼多錢，讓他想辦法接近蘇暖的呢？

怎麼現在全都變了？

“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害她？她是你的妹妹啊，你爲什麼用這種方式傷害她？”徐思浩一遍遍地問著，心裡幻想著，蘇淺下一秒鐘就會笑著跟自己說一切都是開玩笑的。

蘇淺的確在笑，卻是冰冷而又意味深長的笑容。徐思浩看著她的表情，好不容易溫熱了幾分的心臟，又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我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呢？”蘇淺冷笑著問他。

徐思浩不說話，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蘇淺坐直了身體，說：“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我也就不瞞著你了。你給我聽好了，蘇暖那個死丫頭的確是我的堂妹沒錯，但也同樣是我這輩子最最討厭的人，我巴不得她死了纔好！呵呵，你現在一定覺得，我先前跟你說的那些話都是謊話吧？呵呵，你猜對了，我就是一直在騙你，你也真是蠢，居然一直相信。”

徐思浩踉蹌了一下，險些無法繼續保持站立。

蘇淺帶著殘忍而冷血的笑容，緩緩地說：“你可以選擇不按我的命令去做，甚至可以把這些事情告訴那個死丫頭去……只要你不害怕坐牢的話。讓我查查看，詐騙罪要判多少年來著？”

她掏出手機，查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哦，查到了，詐騙20萬元的，基準刑爲有期徒刑十年，每增加4 000元，刑期增加一個月。我記得我總共給了你兩百萬，得判多久呢……嘖嘖，四十多年呢！呵呵，徐思浩，你這輩子就好好在牢裡呆著，不用出來了。”

徐思浩所有的勇氣都被瞬間擊潰，他顫抖著說：“不，我不想坐牢！我……我願意聽你的命令。”

他一直都在跟自己說，坐牢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是真的知道自己要坐幾乎一輩子牢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當中那麼堅強。

他不想失去自由。

蘇淺滿意地笑了：“不錯，算你識時務。你的人生還有那麼長，犯不著爲了那麼個臭丫頭付出一輩子的代價，不是麼？”

徐思浩陰著臉沒說話，心裡卻有種恨不得抽死自己的衝動。

過去的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可以當英雄的人，可以把蘇暖從惡魔的身邊拯救出來，可是現在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個被人利用的蠢蛋。而且最糟糕的還是他必須得親手把蘇暖推進更深的深淵裡，這種從英雄到魔鬼的落差，實在是叫他有些接受不了。

蘇淺玩味的打量著他的神色，心中只覺得無比暢快，覺得自己不追究那兩百萬的決定簡直太明智不過了。這樣的好戲，可是花錢都未必能看得到的呢。

“那個死丫頭現在在A大唸書呢，油畫系的，你自己去想辦法找她吧。哦，對了，侮辱她的時候，記得錄像。”蘇淺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徐思浩只覺得渾身發冷。

“你真是個魔鬼！”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蘇淺絲毫不怒，反而笑著說：“謝謝誇獎。”

徐思浩被她氣得幾乎要吐血，半晌才低聲詛咒：“你這樣傷害自己的親人，你會遭報應的！”

“要遭報應也是你先。”蘇淺冷冷一笑，“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了，趁著我心情好不願意跟你計較，趕快滾吧！別等我改變主意讓你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