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落想要回紫雲山,他想要再叩拜一次他師傅的墳墓。
可最後,他還是沒有成功。他堅持出了荒漠,卻還是在之後永遠的離開了。
柳姻和介子川他們帶著悲落的屍體,回到了紫雲山,進了紫竹林,來到王七大師的墳墓邊,把身體已冰冷的悲落埋葬。
介子川站在悲落的墳墓前,眼眶泛紅,拳頭緊握。
同樣站在悲落墳墓前的若妍側轉身看著介子川,遲疑了一會,低聲道:“子川,別難過了。”
可是,介子川又如何能夠不難過?
雖然他們之間相聚的時間非常少,但是他們的情誼卻比很多人的都要深。所以當他誤以爲是小劍出手給了悲落致命一劍時,他幾乎陷入了混亂,所幸,並不是小劍下的手。
雖然不是小劍下的手,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這個意想不到的人自然便是若妍的“姻姐姐”,只不過不是林姻,而是柳姻。
介子川看著靜立不動的柳姻,目光泛起殺意。
他很清楚,只要這個時候他動一動手,這個給了悲落致命一劍的女人必然只有死路一條。因爲介子川將會使用他最得意也是最爲厲害的暗器,造型獨特、重量輕如細針的菱形鏢。
這樣的菱形鏢,是連以暗器名滿天下的唐門精英都無法抗衡的暗器。
就在荒漠,就在那間獨特的木屋小院前,十幾二十個唐門精英就是死在這菱形鏢下。在當時,唐門精英等待風向準備釋放毒煙,而介子川就蜷縮在一匹馬身下,雙腿緊緊夾著馬,驅使馬兒朝唐門精英衝去。
唐門精英們的注意力自然一時間被空無一人的馬兒吸引了,而等到他們意識到在馬身之下的介子川時,已經遲了,介子川的菱形鏢已自馬身下投射而出,扎進了幾名唐門精英上。
他們斷然無法想象到,竟還會有其他人的暗器比唐門子弟更爲可怕,更爲厲害,更爲快速。所以中了菱形鏢的唐門精英俱都是瞪著眼睛死去的,而另外一些反應過來的唐門精英卻是被從另一方向衝出的若妍所帶走了部分注意力。
然而其實若妍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真正的威脅,只不過因爲若妍的出現,讓局勢產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因爲介子川的出手,乃至若妍的出現,其實並不都是真正的殺著。真正的殺著在屋裡。
半老徐娘和光頭和尚已在眨眼間從屋內衝出,撲在剩餘的唐門精英之間,三兩下結束了他們的生命。
雖然最後解決了大部分唐門精英的人不是介子川,但介子川的暗器實力是他們都無可比擬的——
介子川的手,此時已放在了鐵書之上。
若妍卻是在這時一晃身,攔在了介子川和柳姻之間。
介子川眉頭一皺,冷冷地道:“讓開!”
若妍身子微微顫動,卻倔強地搖了搖頭。
介子川冷笑道:“妍兒,你以爲她還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嗎?林姻?林姻姑娘?姻姐姐?哈哈哈!”介子川仰天長笑三聲,又冷冷地道,“還是該叫她柳姻?”
若妍咬著嘴脣,愣是沒有吭聲,卻也沒有反駁。
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護在身後的人早已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女人?
換句話說,也許她自己本身也已沒有資格去保護身後比她還要厲害的女人。
“若妍,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身後的柳姻輕輕一嘆,道,“對不起。”
柳姻說完這句話,說完這個“對不起”後,已轉過身,往竹林外走去。她就這麼轉過身,背對著若妍和介子川離開,似乎並沒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難道柳姻不知道介子川的暗器非同尋常?不,她知道,也看得清楚。如果不是介子川的暗器,迫使半老徐娘停下,那麼當時的她恐怕早已不在這個世上。
可柳姻也很清楚,只要若妍在,她就不會有事。
即使從一開始,她就已不需要若妍的保護,但長年的共同生活,已讓她對若妍的心性瞭解透徹。柳姻確信即使自己把背後交出去,若妍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都會保護好她的後背空門。
因爲這就是若妍。
若妍確實也是一直站在介子面前,默不作聲地攔著。
介子川在這樣的情況,又如何能夠真的把暗器打出去?所以他唯有冷冷地看著若妍,透過她的肩膀看著隱約的柳姻逐漸消失在竹林外。
介子川冷聲道:“好了,她已經走了。你做到了,你保護了她。”
若妍全身顫抖著,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顫聲道:“這會是最後一次。”
——是的,最後一次保護柳姻,最後一次保護她的“姻姐姐”。
“最後一次?”介子川聞言,卻是冷笑起來,一字一句地道,“也許從一開始,你們就已經打好算盤,就等我和二哥上鉤!”
若妍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介子川。
介子川又一字一句地道:“我說的難道不對?是不是我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你還可以繼續演戲?當別人的棋子,好不好玩?”
若妍的臉已因憤怒漲得通紅,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她一字一句地道:“介!子!川!你知不知道在說什麼!”
介子川冷笑道:“怎麼?我說錯了?難道你還想繼續演戲?”
若妍舉起長槍,顫抖地指向介子川,叫道:“介子川!你瘋了!”
介子川冷笑道:“是,我是瘋了!不然也不會一直愚蠢到現在還相信你對我是認真的!”
若妍這一槍幾乎就要捅了出去,就要把介子川捅個對穿以解心頭之恨。可她這一槍纔剛出去了一點,便已僵持著無法動彈。
若妍咬著嘴脣,淚水一下子從兩眼中涌了出來。
介子川看著,身子微微一顫,但他的雙眼還是冰冷的,還是充滿悲傷的。
冰冷,悲傷,以及不信任。
若妍看在眼裡,淚水無法停止。
她一把擦去眼淚,一字一句地道:“介子川!你永遠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若妍一轉身,便飛也似地朝竹林外跑去。
介子川忍不住邁出腳步,追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只目送著若妍遠遠跑開。
介子川站在原地,猶豫了很久,很久,他迴轉頭,看著悲落的墳墓,輕輕嘆了口氣。片刻後,他終於是下了決心,轉身準備朝若妍離開的方向追去。
然而這一轉身,他的瞳孔卻是猛然收縮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眼前的人,一腳重重地撞在了介子川的腹部。
介子川張開嘴,瞪著眼,艱難地發出不成形的聲音,最終緩緩倒下。
——是誰?
——這麼快的身手。
介子川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
風輕輕吹,竹林的聲響一片接一片。墳墓兩座,周圍已沒有任何人,死寂一般的世界。
洛陽的郊外,是不一樣的光景。
風從房屋外的小湖泊吹進來,帶來些許湖水的氣息。
掛在房屋邊角的鈴鐺,泛起輕靈的響聲。
小劍盤膝坐在茶桌邊,劍放在茶桌上,雙手搭著膝蓋,正微微閉著眼。
小劍不太想睜開眼,他此時也並不敢睜開眼。
只因眼前爲他,爲身旁的慕容燕倒茶的人,是天底下最爲美麗動人的秦月。即使他在剛纔就已知道秦月的臉上依然裹著面紗,但她的雙眸,卻讓他避之不及。
那樣的雙眸,總能夠帶給他很多已不想回憶的過去。
更何況,同處在一間房屋內,同坐於一張茶桌前的女人,其中有兩個和他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也許可以這麼說吧:一個,是他過去的女人,另一個,是他現在的女人。
——如果秦月和慕容燕也是這麼覺得的話。
小劍不太清楚秦月的想法。其實秦月這個女人和慕容燕一樣,雖不是同樣類型的女人,卻擁有同樣令他無法完全看懂的特質。
小劍在閉目靜坐,秦月放下茶壺,而慕容燕,卻已輕輕捧起茶杯,抿了口茶。
非常詭異的氣氛。
詭異到連小青都覺得自己在這裡是礙手礙腳,是多餘的人。
可總不能就因爲這,而讓她選擇離開,不再繼續後面的話題?
小劍便是在這個時候輕輕嘆了口氣。
他知道該面對的事情,還是要去面對。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好不容易纔從慕容姐妹之間掙扎出來,一回到中原便又陷入慕容燕和秦月之間的情感泥潭。
如果你讓小劍去說在這兩個女人之間,他愛的是誰,你覺得他應該說些什麼?
難道他真的對秦月已沒有任何感情?
他確實愛著慕容燕,甚至把自己最重要的一劍完完整整展現給慕容燕看。
但這並不就代表著他不在乎秦月,已不把秦月放在心上。
也許恰恰相反,秦月在他的心裡早已是深深烙印了個難以割捨的位置。這麼一個位置,慕容語珠無法替代,慕容燕也無法完全覆蓋。
小劍其實並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他寧願遠遠離開這裡。
可他趕了七八天路,到這裡就只是爲了坐下,喝口茶?自然不是,也不能。
所以小劍選擇睜開了眼,直視向秦月。
秦月的雙眸依然是那麼的迷人。
她看著小劍,輕聲問道:“你可知道,慕容語珠要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