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在何霄咆哮和掙扎之中,已慌不折路地四處尖叫著逃竄。
何霄的情況讓人畏懼,而慕容語珠此時的情況卻讓小劍和慕容燕更是心驚!
“語珠!”慕容燕驚呼著抱住慕容語珠,用手擦拭著她嘴角的血絲,“你怎麼了!不要嚇我!”
小劍單膝半跪在慕容語珠身前,看著臉如死灰的慕容語珠,心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yù)兆。他握住慕容語珠的手,緊緊握著,喃喃問道:“語珠,難道你——”
慕容語珠勉強笑了笑,道:“對不起,姐姐,小劍,我要先走一步了。”
小劍和慕容燕呼吸一滯,心頭有如石頭壓著般沉重,又似乎有根針,狠狠刺在了心上。
何霄慘嚎的聲音如鋒利的刀,在每個人的心頭劃過,有種別樣的恐怖感和冰涼感。有誰會想到,像何霄這樣的高手,像他這樣有權(quán)有勢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場。
恐怕何霄必然想過很多自己死去的情景,但決然不會想到會是這般的可悲,可憎。
即使是對何霄有著深仇大恨的人,此時看著他的慘狀,也有些悲涼感。
也許,這就是上天對何霄這種無恥小人的懲罰吧。
——可是慕容語珠呢?
——慕容語珠也要接受這樣的懲罰?
小劍看著相擁而泣的慕容姐妹,一腔熱血忽然涌了上來,他想發(fā)泄,發(fā)泄心頭對這一切不公所帶來的感受。他恨不得時間可以回到以前,他一劍殺死何霄,甚至更遠些,他從來未曾遇見慕容姐妹,未曾受制於這撲朔迷離的棋局。
也許,在多年前的那天,他根本就不應(yīng)該拿起復(fù)仇的殺手之劍。
他也就不會跟隨師傅師孃學(xué)武,自然也不會從荒漠回到中原,成爲(wèi)殺手。
他也就不會殺那麼多人,就不會揹負著滿滿的血債。
他這輩子所欠下的債,已不可能再還清。
他所欠下的情,也已不可能再還清。
“小劍。”慕容語珠忽然擡起頭,看著滿臉痛苦神色的小劍,悽然一笑,道,“我求你一事。”
慕容語珠的話音剛落,小劍已緩緩地搖了搖頭。
小劍微微咬緊牙關(guān),道:“語珠,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慕容語珠還沒有說出來,小劍便已經(jīng)知道她想要他做什麼。這一點,慕容燕也清楚,慢慢走近的小高和李勇,也都很清楚。
慕容語珠笑道:“我不想那樣的死法,我寧願死在你的劍下。”
小劍握緊拳頭,顫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慕容語珠悽然笑著,卻是沒有回答。
其實此時此刻,在場的人已都意識到,慕容語珠和何霄中的,都是一樣的毒,而這種毒,他們是不知道的。不知道是什麼毒,又如何能解?
慕容府的碧青丹也不行,早在剛纔,慕容燕就從懷裡取出碧青丹餵給慕容語珠,但並沒有效果。慕容語珠的嘴角,依然不斷地涌出鮮血。
“小劍,求求你。”慕容語珠流下眼淚,悽然笑道,“我想死在你劍下,就當(dāng)一切都了結(jié)了吧,好不好?”
慕容語珠喃喃著道:“我好累,我已經(jīng)很累了。”
“語珠……”慕容燕緊緊摟抱住慕容語珠,淚水自眼角滑落,“妹妹,不要離開我……”
“姐姐。”慕容語珠回抱著慕容燕,抽泣道,“我冷。”
慕容燕抱著慕容語珠的雙手,益發(fā)用力,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溫度全部傳遞給慕容語珠。
慕容語珠閉起眼,輕聲道:“姐姐,我好想回到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
——那時候,你拉著我的手。
——兩個人踩在雪路上,一步一個腳印。
——可是這些,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自從慕容燕的娘死去,自從慕容燕開始變得冷漠起來,這一切,就都已經(jīng)不會再出現(xiàn)。
慕容燕顫聲道:“語珠,對不起。”
“姐姐,對不起的人,是我。”
這個時候,是誰對誰錯,還重要嗎?
哽咽聲,抽泣聲,兩姐妹相擁著,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越來越近的永別。
小劍的身體在顫抖,他的心頭在滴血,他開始恨自己。
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猶豫。
迷局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wǎng),他的手腳就如同木偶般**控著。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必然會順著自己的心去。
然而,此刻他又何來的機會?
小劍在努力思索著,思索此時有誰可能幫得了自己,解救慕容語珠——
絕望的是,根本沒有。也許毒老頭可以,但毒老頭並不在中原,更不可能突然出現(xiàn)在杭州。連碧青丹都不能解去的毒,杭州內(nèi)的大夫也定然無法解去這毒。
但小劍還是沒有放棄,他還在拼命地想,回想任何一個可能。
也就在這時,就在衆(zhòng)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大門之外忽然傳來一道冷冽的女聲:
“何霄啊何霄,當(dāng)你弄瞎了我這對眼睛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你會有今日吧!”
衆(zhòng)人一怔,轉(zhuǎn)而一起望向大門。
只見大門外,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攙扶著一個瞎眼的女人,走了進來。
那丫鬟模樣的女子看見被慕容燕擁抱住的慕容語珠,驚呼了聲“二小姐”,便撲了過來,連一直攙扶的女人都不管不顧了。
慕容語珠看著撲進的丫鬟,微微一笑,道:“阿歡,都和你說過了,不要再叫我二小姐。”
那丫鬟,正是阿歡。
阿歡焦急地握著慕容語珠的手,眼看就要哭出來:“語、語珠姐姐,你怎麼樣了!”
慕容語珠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沒有出聲。
小劍靜靜看著停留在大門邊上的瞎眼女人,緩緩站起來,道:“是你!‘神算子’夢煙!”
小劍沒有想到在這裡竟然會遇見“神算子”夢煙,更沒有想到她已經(jīng)瞎了。
猛然間,小劍的臉色變了變,一字一句地道:“這毒,是你安排的!?”
“神算子”夢煙微微側(cè)過臉,似乎在回想著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過了會,她才呵呵笑了起來:“我道是誰,原來是浪子,又見面了呢。”
“瘋女人!瘋女人!!”何霄也已察覺到夢煙的存在,也已猜到誰纔是幕後下毒之人,他在疼痛中癲狂地咆哮著,“我做鬼都不會饒了你!我要拆你的骨,扒你的皮!嗚哇哇——!!”
“哈哈哈——何霄,你也有今日!”夢煙同樣露出猙獰的面容,尖叫道,“你毀我雙眼,我便要你這條狗命!”
小劍猛然抽出劍,指向夢煙,冷冷地道:“你走你的路,爲(wèi)什麼要帶上語珠!”
夢煙停了停,似乎在聆聽何霄的痛喊,嘴角微微揚起,一副滿意的聲色。片刻後,她才輕聲回答小劍的問題:“浪子,可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事情?”
小劍瞳孔微微縮了縮,沒有出聲。
夢煙道:“我已告訴過你,如果你出手殺了慕容絕天,你的命就永遠都不再屬於你。如今,你可明白了?”
小劍靜靜地看著夢煙,冷聲道:“不錯。但是,如今你的命,也已不再屬於你。”
夢煙聞言,卻是一笑,道:“這條路,是慕容語珠自己選的,我只是告訴了她這樣一個辦法,恰好我手上也有這樣的一種毒藥。你不聞不問,就要殺我?”
小劍冷聲道:“閣主曾讓人傳信給我,讓我對一個瞎眼的女人手下留情,現(xiàn)在想來,便是你吧?”
夢煙一怔,喃喃道:“是麼,他竟然還關(guān)心著我……”
小劍道:“但即使他之前已傳信於我,現(xiàn)在我還是要殺了你。”
夢煙問道:“爲(wèi)什麼?”
小劍慢慢走近夢煙,道:“因爲(wèi)我不會再聽任何人的話。”
他就是他,他就是小劍。
——誰也不能再控制的浪子小劍!
夢煙卻是哈哈尖笑起來。
小劍的瞳孔微微縮了縮,冷聲道:“你笑什麼!”
夢煙笑著,一字一句地道:“你還是不能殺我。”
小劍道:“爲(wèi)什麼!”
“因爲(wèi)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救慕容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