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現在不在這裡，整個房子就是一個最典型的，單身男子宿舍。雖然稱不上髒亂差，但是也絕對算不上什麼乾淨整潔什麼的房間。

不過此時此刻，牀上放著一臺不大不小的金屬機械。外形如同一個頭盔一樣（那種只覆蓋頭頂，不包括臉部和下顎的頭盔）。只是這個頭盔外面掛著大量千奇百怪的零件，就像無數的贅生物懸掛在肌體上一樣。而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些零件和頭盔結合的異常緊密……不，不是結合，根本就是一體的。

它不像是加工組合起來的，而是在一個模子裡整體鑄造出來的。這種工藝，隨便一個地球人看到都會覺得不尋常。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至少站在陸五的角度，他可以說根據自己的經驗，可以推測這是一個異文明的造物。和地球人類攀登的科技樹並不完全一致的那一種。

陸五沒有問這個機械頭盔是從哪裡來的。事實上也根本不需要問——時空寶石給了高手之後，想來高手對其進行了充分的利用。

“小術士不在，我們必須要進行下一步實驗了。”高手說道。

“我需要把它戴在頭上睡覺？”

“用睡覺不合適，我會把你催眠的。”高手回答。“這臺機器就有這個功能。”

“第七律的魔力？”陸五想起了這個。

“不，不是魔力……但是效果應該相似。”高手回答。“只是使用一種脈衝電流罷了。事實上，別說催眠了，幻術也不成問題。磁場發生的脈衝電流侵入到人類大腦的話，會產生非常真實的幻覺，包括幻視幻聽，能夠感覺到並不存在的味道和觸覺，這在地球上都是已經被證實的科學現象。”

“你不是說要去找那個‘命運的宿敵’？催眠我有什麼用？”

“哎，搭檔，這不是找不到嗎？你看，這個世界明明科技已經發展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無數信息都電子化了。照理說我在這個世界應該是如魚得水，隨意的找到任何我需要的信息纔對……可是事情就是這麼怪異，我不管怎麼做，都死活找不到那個不知道藏在哪裡，打算對你下手的傢伙。”

“一點跡象都沒有？”

“唯一能找到的就是國安部門對你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監控，比方說蒐集你的行蹤之類的。你的車票、飛機之類的記錄應該都被人家調查蒐集起來了吧。不過那太正常了。”

“國安部門……高手，你說我被國安監控著？！”

“別這麼驚訝，搭檔，這很正常的！”高手提醒道。“這個世界上，或者說搭檔我們所在的中國，國家管控能力是很強的。我之前告訴過你的吧。一個原本設備陳舊技術落後的冶金廠，突然之間能夠生產國際上都首屈一指的高性能合金的話，理所當然會被人家關注到的啊！這種情況下進行這種監控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而且他們的反應也是合乎邏輯——雖然他們知道事情有問題，但是既然這事對國家有利，他們就沒有采取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這種做法可證明不了任何東西……應該說，這算是我掌握的一個全套吧。如果他們對你採取了敵意的行動，那肯定就有鬼了。可以根據這個線索進行深入的追查。”

“好吧，”陸五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被說服了。“可是這和催眠有什麼關係？”

“嗯，說白了就是我對這個名字叫‘地球’的世界還不是完全的熟悉，所以可能需要藉助你的判斷力。這是我想出來的辦法。想要找出那個被命運隱藏的宿敵，我們必須在努力尋找出那些‘不合常理’之處，深究細挖才行。”

“藉助我的判斷力爲什麼還要催眠我啊？”

“這個，搭檔，你戴上去就知道了。”

說話之間，陸五已經把這個“做夢機器”戴在了自己頭上，並在牀上躺好。

出乎預料之外的，陸五閉上眼睛之後發現並沒有出現什麼難以抵擋的睡意之類。事實上他腦子一直很清醒，大概好幾分鐘時間都沒有任何睡意出現。

“高手，怎麼回事？”他忍不住睜開眼睛問。但是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是躺在自己的牀上了。

他正靜臥在虛空之中。視線所及是無盡的黑暗虛空，唯有一些散發著白光的流體——說不清楚這是水、能量或者是光，只能稱之爲“流體”——正在這無盡黑暗虛空之中流淌，而他此時正在躺在其中一條流體之中。

在這種流體之中並沒有什麼不舒適的感覺，相反能夠感覺到流體之中有一種溫暖的脈動，莫名的心安和平靜。

“這裡是……”

“很好，搭檔，一切看起來很順利。”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由於之前有過這種經驗，所以陸五立刻察覺到這不是耳朵聽見的，而是用精神感應的方式直接出現在腦海裡。

“高手，你在哪？”陸五問道。但是突然之間，他意識到真相。這些虛空之中的流體，就是高手。他正被高手的意識包括其中。

“是的，搭檔，我用這種辦法將你的精神暫時脫離肉體……”高手回答。

這不是陸五第一次被人把精神脫離出肉體，或者按照更確切的稱呼，靈肉分離。但是高手和琥珀顯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手段。那個時候，被琥珀直接拉出身體，潛入海底的感覺和眼下這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那一次，就好像靈魂脫離了肉體的拘束，在物質世界裡自由行動。而這一次，陸五被拉入了一個……大概只能形容爲異度空間的地方。

這裡顯然不是正常的世界，因爲整個世界就是無盡的黑暗虛空，高手在其中的表現形態就是這種白色的流體。細看的話，這種流體就像是一條浩瀚的江河一樣，有著無數分叉支流，但是看不到這些支流的盡頭在哪裡。

在產生行動的意識後，陸五發現自己能夠很容易的在流體中自由行動，速度非常的快，簡直就像是大鵬展翅一步千里之感。但是同時，想要脫離流體的話卻很困難，就像是有看不見的玻璃擋路，或者似乎這些流體有強大的磁力，吸著他，不讓他離開。

“這個是……”

“不要慌，搭檔，靜下心來。我會維持你的獨立意識存在。我找到一些跡象，但是不能確定……用你的判斷力幫我校對一下！”

“怎麼檢查？”

“哦，可能你還不習慣這種狀態，我先做個示範。”

陸五突然之間感覺到有一股潮水推動著自己，瞬息之間，自己就進入一條支流，然後直衝支流的盡頭，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看見”了一切。

那是一個教堂。陸五看到幾個穿著電視上看到過的（在現實中他倒是從未見過）黑色修士服的男人在彼此激烈的辯論。他們神情激動，聲音高亢並做出種種激烈的動作。而且，明明他們說的是某種陸五不懂的外語，但是他卻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一個真實不虛的神明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爲何還要去向那個不再回應的偶像祈禱？”

“你這句是褻瀆！”

“……褻瀆？有什麼比事實更有說服力呢？親愛的學長，我們現在接觸到了一個真正的神明。或者你要承認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象和幻覺？包括我，也是你的想象和幻覺？”

“他自稱是一個外神！來自我們不知道的世界！”

“……是的，他是一個外神。而這個呢！”說話者用手指著牆壁上的聖母瑪利亞雕塑。“這只是一個用人手做出來的偶像！它是虛假的，不存在的！它不會說話，不會思考，不會給我們指導！也沒有什麼神蹟！沒有上帝！什麼都沒有！那一位，纔是一個真正的神！”

“不，上帝一直在指引我們……”

“沒錯，靠我們自己的想象力來指導！”

“就算那是一個神，又有什麼用呢？他拒絕了我們，他只想和我們交易……”

“那是因爲你們的動搖的態度！你們缺乏虔誠！他已經接受了我！我宣誓我主爲GAO，而他也賜予我恩惠和引導！”

“你知道你這些話給導師們知道，給院長知道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嗎？”

“如果我把真神帶到他們面前，他們會對我感激萬分！只要他們不是把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還有承認事實的勇氣就行。當然，如果他們沒有這個勇氣，我又何必呆在這個地方呢？”

陸五在邊上聽得目瞪口呆。然後下一瞬間，他又被拉回到剛纔的異度空間裡。

“搭檔，抱歉，你知道，我真的只是想交易一下……”高手似乎有點無奈。“但是……這個世界的人似乎渴求一位神太久了。”

原來這就是……怎麼形容呢……信仰網絡？陸五突然之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接著又一股浪潮襲來，流體裹挾著他，把他推到另外一個位置上去了。

這一次，陸五發現自己在叢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