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向前走去，這一次，蝶夢沒有擋路，而是默默讓開，並且跟在她的身後。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回事？”老婦人問道。“爲什麼獨自來這裡……迎接我？受陸五委託嗎？但是又不像啊。”

“陸五嗎？嗯，差不多。我會在這裡，是因爲他們在搜捕潛入的冥月間諜。”

“冥月間諜？哈？”老婦人停下腳步。“凱查哥亞特……應該還沒有失敗吧？是遊騎兵？”

“是遊騎兵。據推測，應該是脫掉了裝備，僞裝成平民或者士兵之類，混在人羣之中。發現他純屬意外……他自己應該也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暴露了吧。不，應該這麼說，他本來不會暴露。估計是在相當長的時間裡，盡其所能的降低了魔力的使用，所以身上幾乎沒什麼魔法殘痕了。在她使用下一個魔法之前，他身爲術士的身份是很難揭穿的。我們這邊也是把相關設備性能提高到極限才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的。”

“所以陸五找你來幫忙？”老婦人明白過來了。“但是爲什麼是你？”

“哈，只能說您出現的位置太好了，這邊正位於反重力引擎的邊上呢。”蝶夢攤了攤手。“另外一個目標位於居住區的邊緣，哪個更加危險，更加值得注意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嗎？不過，這孩子是怎麼回事？第一律術士爲什麼會在這裡？”

第一律術士是以太之海探索的急先鋒。正是他們的存在，讓術士們探索異世界的危險降低到了一個可以接受的程度。必須要說，這種類型的術士太過於稀少了，以至於兩個陣營都盡全力的保護自己的第一律術士。很多人都覺得，如果能殺掉一個第一律術士，其意義勝過贏得一場大規模戰役。

她眼睛看了一下在老婦人懷裡的琥珀。原本虛實不定的身體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了，看上去並不像受到嚴重的傷害。

“我也不知道，不過等她醒來就知道了。”老婦人回答道。“另外一個目標……也就是那個冥月術士，在住宿區域那邊嗎？”

“嗯，不管您想要幹什麼，眼下都得先把那隻爬蟲抓出來呢。否則是憑空添加了一個不穩定因素對吧？”

“說的很好。”老婦人似乎很贊同。“在正式的事情開始前，必須要把不穩定因素去掉。”

……

她很容易就感覺到了人羣中那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作爲一個斥候，一個最基本的能力就是觀察力。人也許不能看見所有的東西，但是必須要把自己看到的東西進行梳理和推導。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人羣正在慢慢的散去。並不是那種竣工儀式結束之後那種自然而然的解散，而是另外一種，微妙但是明確的，一點點的分散。

竣工儀式……應該尚未結束吧？

能夠混上來完全是託了這個什麼完工竣工儀式的福。那個叫做陸五的傢伙隨意的灑出了幾百份邀請，是那種真正的隨機。而她趁著這個機會，得到了其中一份，從而堂而皇之的來到一座輝月陣營的浮空要塞之上。

說起來所謂竣工儀式什麼的不是常見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固定儀式程序，而更像是浮空要塞主人的一時心血來潮。不管怎麼說，鑑於陸五隻是區區一個地方軍軍團長，一個軍團長的身份能夠得到一座浮空要塞，這種急於炫耀的心態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又有少量人離開了。發生什麼了？不會系統測試的時候出錯，導致浮空要塞無法正常使用吧？她有點幸災樂禍的想著。反正這件事情和她無關，她也不關心。最好是浮空要塞完全失能，讓他們整個手足無措。

差不多了……不管怎麼想，這個時候，作爲浮空要塞的擁有者，這次竣工儀式的主人，都應該出面招呼一下來賓纔對。可以想象，這種場面下，他和他的幾個親信部下肯定要四面分開，然後，她就有機會接觸一下自己的目標了。

這裡是浮空要塞居住區的邊緣——按照地面上通用的標準來說，這裡無異於一個小鎮。這裡的房子不是從整齊的空間中隔離出一個個房間，而是一棟棟獨立的建築，建在地面之上。

是的，就人類的感覺來看，他們彷彿是位於地下某個大型的洞穴之中一樣。頭頂是“巖壁”（視野盡頭纔是浮空要塞那巨大的機械結構，和人在地下洞穴裡仰望鐘乳石的頂層的感覺相當類似），整體環境是一個穹廬一樣的構造。

特別要說明的是，這裡並非軍營，軍營在另外的地方。通常來說，這裡主要是相關管理、維護人員及其家屬的居住區域。當然了，這座浮空要塞裡並沒有這種人員，所以周邊的房舍幾乎都是空的。事實上，這個區域在上一次的墜落事件中受損頗重，而且這裡的維修尚未完成。只不過這個小鎮邊緣的小廣場保存非常完整，於是成了招待各位來賓的地方。

人又少了一些。這一次她注意到了有幾個武裝的士兵過來，用禮貌客氣，但是不容拒絕的態度帶走了幾個人。整個過程沒有發生衝突，交流過程都是恭恭敬敬，和平而文雅的。此外，士兵們的說話的神情態度則清楚的顯示他們彼此認識。這很正常，她知道這個十六軍團都是從本地人（說是本地人，其實也是邊境那裡撤到迦舍城這邊的部族難民）裡招募組織的，軍民彼此熟悉。

如果說是浮空要塞維修出了技術故障，設備測試失敗，所以找技術工人去幫忙，那可以理解。但是，這些被帶走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維修工人之類的啊？

那麼，是出現例如急病、食物中毒之類的事情嗎？卻也不像。

她心中的警惕提高的不止一籌，卻又一時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很多人都知道，浮空要塞這種巨型戰爭機器最危險的敵人並非是外部的敵方武器，而是滲透進來的內部敵人。它擁有完整的反滲透防禦系統，當然，重點是針對術士，但是對於非術士的不速之客同樣有效。但是她這一次並非潛入，而是實實在在的拿到了邀請，堂而皇之來的。而她之前已經在一段足夠長的時間內剋制自己使用魔法的衝突，讓身上的魔法殘痕淡化到了一個極限。現在的她，面對那些檢測機器的時候，和普通人應該沒什麼不同吧。此時的她，除非使用了一個魔法，否則是不會被察覺的。

應該如此吧。

所幸察覺這種異動的並非只有她一個人。不遠處有個高大的中年男人，應該是那種部族內部交遊廣闊，擁有大量人脈以及影響力的人。這個男人也發覺有點不太對頭，所以正在四處打聽發生了什麼。

她輕巧而不引人注意湊了過去。

“哦，看起來發現有重要的東西被偷了……是小偷？”

“好像是這樣，所以那邊正把人一個個的叫過去查對呢。”

“什麼話，我們部族裡面怎麼可能有盜賊？”

“原來是沒有，但是這段時間……好多外鄉人都加入進來了呢。當然大部分都是好人，但是要說裡面混了個品行不端的，那也正常啊。”

“說的也是……”

這些小事情她並不關心，但是不管是不是真的發生了盜竊事件，她很清楚，這種挨個搜查太危險了。她雖然拿著正牌的邀請，但是這是她使用花招（或者具體點說，就是魔法）得到了，是經不起搜查的那一種。

她朝著遠處看去——她所尋找的那個人，本來會在那裡出現的。可惜的是現在顯然出現了什麼意外，不管是那個叫陸五的軍團長還是其他人，遲遲都沒有出現。

看來今天的這個機會也失去了，必須躲避一下。

她輕巧而悄然的離開了這個小廣場。在來的路上她就觀察過四周。這邊有一個尚未清理維修的小區域，可能是之前的雜物間之類的地方。又近又隱秘，躲在這裡的話，應該不會有人察覺。等到搜查結束再出來就行了。

“五號目標離開原來位置……紅衣閣下，五號目標離開了原來位置，進入邊上那個未清理區域！”

“告訴他們停止搜索，封閉邊上兩個出入口就行了。”在遠方的後備指揮中心，相關的消息立刻傳到第一線的紅衣手上，而紅衣立刻做出了反應。

不過這個只是小事，紅衣的眼睛正盯著自己手裡的可移動戰術面板，面板上顯示著浮空要塞的內部結構圖。而在反重力引擎的邊緣位置，兩個的紅點已經湊在一起，半天沒有動彈。說不清楚到底是見面發生了戰鬥還是依然在對峙。紅點中的一個人是來幫忙的蝶夢，另外一個應該就是不知名的入侵者。

應該……是用魔力彼此交戰了？雖然他知道蝶夢的力量很強，但是這一次……

他的終端突然起了反應，是蝶夢傳來消息？可是她應該正和敵人對峙？或者她已經捉住敵人了？

紅衣拿起終端。打開開關，蝶夢的聲音立刻響起。

幾分鐘後，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來的人居然是蝶夢的熟人……據說是聽說這裡有座浮空要塞所以好奇心發作特地來看看的。

“這位應該是紅衣閣下吧，”隔著終端，依然能聽出那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我叫高星，真的很抱歉，這次是我不請自來，給你們添麻煩了。不過，爲了表示我的歉意，請讓我也幫忙抓那頭小蟲子吧。”

“蝶夢的熟人……應該也是一個強大的術士吧？也好，無論如何，先把那隻偷偷潛伏進來的間諜給抓出來！”

有兩個強大術士的話，就算是以奸詐聞名的遊騎兵也跑不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