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姨，你要去哪裡？”女皇卻快步走了過來，在雅熙三步前站定，聲音中帶了些急切。

雅熙剛要回答，卻突然嘔出一口血來。她的嘴角帶著血跡，笑得有些無奈。本來還想要解釋的，但是這番卻是不需要了。

“熙姨！”女皇大驚，視線轉向門口剛想要喊太醫，卻被雅熙拉住了：“景兒不用喊太醫了。這是毒。”

雅熙的聲音十分平靜，女皇卻是皺緊了眉，連忙滿是著急：“這種毒難道沒有解藥嗎？誰給你……”她的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明白了，“難道……”她動了動嘴脣，卻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讓他一個人走太孤獨了，我去陪陪他。”一提到岸殷，雅熙的臉上都帶出了些明顯的笑意。

女皇注視著眼前的人，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也早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對方正值壯年，相貌俊美至極，文韜武略也無一不通。而有著如此經世之才的人卻生生愛著那樣的一個與衆不同的男子。給了他從一而終的愛還不夠，現在竟要追隨他去死。

“景兒，你會是一個明君的。”雅熙見對方沒有再說話，便繼續說道。她對眼前這個孩子也是有感情的，就算拋開之前的那次算計，她也曾經有幾年是給她當了夫子的。

“還有多久！”女皇直直地盯著雅熙，那雙總是氣勢逼人的丹鳳眼中也隱隱有了些淚花。

雅熙被她陡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下，頓了一會，纔回答道：“兩個時辰。”她說話時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這樣的回答更是刺激了女皇。

女皇緊緊地攥著拳頭，剋制住身體的顫抖：“那熙姨此番來，可是有事。”她的聲音驟然喑啞了幾分。

“也似乎沒有什麼事……”雅熙微微皺著眉思索了半刻，便又開口道，“算是來道個別，再交代一下後事吧。”

“那熙姨想要交代什麼樣的後事？”女皇不自然地挪開視線，垂著眼瞼，看不出來情緒。

“我給岸殷準備了墓碑，到時候把我的名字也找個角落刻上去。也不要風光大葬了，我也看不到，何必花那些錢財。最後……”雅熙抿抿脣，還是說了出來，“不要給沈家太大的富貴，盛極必衰。”

“好，我答應你。但是熙姨能不能夠回答我一個問題？”她沒有等雅熙說話，就自顧自地說道，“到底爲什麼會那樣喜歡一個男子，喜歡到什麼都不管不顧。”

“爲什麼？”雅熙重複了這三個字，眼神有些縹緲。過了半刻，她才用一種隨意的語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是聽過一句話的……”

她的聲音的停頓，引得女皇擡眼看向她。雅熙勾著嘴角，臉上似是懷念的笑意：“喜歡是有留有餘地的，而愛卻是命中指定。”

雅熙又笑了笑，看著眼前的人，聲音像是更溫柔了幾分：“景兒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雅熙一面說著，一面伸手把她抱住。

女皇被抱得一愣，眼眶卻莫名的紅了：“熙姨，不再多呆一會嗎？”

“不了。這種毒藥我自從研究出來還沒有試過，所以可能都支撐不到三個時辰。”雅熙能夠聽出她聲音中暗藏的脆弱，想了想又開口道，“等我走了，你可不要折騰太醫院的那些老人。這毒藥只有一份，藥方也已經被我燒了。而且不會疼的，只是吐血看著嚇人而已。”

雅熙又囑咐了幾句，才告別了年輕的小皇帝，而後來到了桂洪樓。她已經許久沒有來了，但是前臺的掌櫃卻還認得她。她忙引著雅熙去了李易所在的廂房。

而此時李易正站在窗前愣神，見她來了面上流露出不可置信來。他動了動嘴脣，卻連一個音符都說不出來。

他這個反應無疑是直接告訴雅熙他已經知道了，雅熙反手關了門，走到他的對面坐下：“我還剩下不到兩個時辰，想著還是要來見見你的。”

她的話說完，李易臉上卻沒有流露出驚訝，他垂下眼瞼把所有情緒收斂起來：“你是來道別的嗎？”

“是，但是我找你還有一件事。”雅熙一面說著，一面拿出了一個透明的水晶球來，“這個給你。”

“這個是紀念品嗎？”李易的語調微微上揚，臉上雖然有笑容，但似乎那笑容中的勉強卻是顯而易見的。

“不是。這個是我送給你的大禮。”雅熙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要說話，卻又有鮮血涌了上來。她把血吐在帕子裡，然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開口道，“這個是你選擇的一個機會。”

她雖然可以若無其事地繼續說話，但是李易卻必須要死死攥著拳才能壓下心裡的動盪。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但是顫抖還是很明顯：“選擇什麼？”

“我不知道這麼說你能不能信，但是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如果想要離開這裡，我可以帶你走，去……”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易卻猛地站起來，語氣極爲激動：“你從這個世界裡離開，是要去另外一個地方而不是真的死嗎！”因爲動作太大，他甚至把身後的椅子帶倒了，但他卻毫無察覺，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

雅熙被他的反應嚇了一下，而後才愣愣地點頭：“確實是，只是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我就是死……”她的視線落在李易的臉上，聲音戛然而止。

“那……便好……那便好……”他像是突然脫力，用手撐著桌子才勉強站穩。而雅熙分明看到有淚水劃過他的臉頰，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個水印。

雅熙瞬間啞了聲音，他們已經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自從找到了岸殷以後，她沒有和他見過見面的，她一直以爲自己在對方心裡也不過只是一個故人，更想象不到自己的死亡會讓他慌亂至此。

“那個水晶球是用來寄存靈魂的，我可以帶你去一個男女平等的世界，或者應該說是男女尊卑的世界。你若是相信便在離世的時候把它帶在身邊，若是不想要離開這個世界，或者不相信，便摔碎了就行。”雅熙移開視線不去看他，聲音很輕，裡面隱隱帶著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