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苦(感謝‘陳越誠’5000賞?。?
那張四方臉……
那個卡在鼻樑上的眼鏡……
那熟識程度彷彿都在提醒著許朝陽,讓他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了我軍的傳奇!
活著的傳奇!
此人倒完了水轉(zhuǎn)身就走,連一句‘喝水’的客氣話都沒留。
書局老闆等人出去了才問了一句:“許團長,你認得啊?”
不等許朝陽答話,書局老闆十分肯定的說道:“不可能,你倆不可能認識,人都沒在東北的待過。”
“不,不認識?!?
許朝陽敢認識麼?
他怎麼認識的?
總不能說在自己的世界裡,從書本上看過我黨傳奇、特工之王的事蹟和照片吧?
總不能說自己在部隊裡上課,接受黨的教育時,聽過他的風采吧?
那除此之外,他還怎麼能認識呢?
那種先賢就在眼前,你不能認、也不該認的感覺,真特麼鬧挺……
“許團長?”
書局老闆嘗試性的呼喚了一聲。
許朝陽這才醒神兒似的回過了頭:“啊?!?
他反應有點大,但凡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可真正看見先賢的時候,誰又能反應不大?
許朝陽到現(xiàn)在都記得有模仿太陽的人穿著衣服出現(xiàn)在短視頻裡的畫面,當時街上的人都愣住了,他又怎麼可能例外?那是一種親眼見到偉岸之後的渺小與仰視,是源自心底的敬仰,根本藏不住。
“這一兩天兒是走不了了,得在我這兒住幾天,等眼下這個風頭過去之後,才能送你去陝北?!?
許朝陽看了一眼書局老闆,問:“爲什麼?”
“今天67軍進城,咱們先別惹這個麻煩,等他們休整兩天以後奔赴前線了,咱在鳥悄兒的走?!?
“眼下的確是國共合作了,可你這身份……哈哈哈,是吧?”
許朝陽在國府眼睛裡,那就叫抹黑了。
當然,天津一戰(zhàn),他還是值得宣揚的,可你帶著隊伍跑了,這你讓國府還怎麼宣揚?
尤其是宋喆原給報告遞上去以後,扣什麼帽子你知道麼?
他許朝陽啊,眼下只能被困在這個小小書局了。
“許團長,那我就不打擾了,這麼的,你先休息休息,一路上肯定累壞了,晚上吃飯我喊你,噢。”
書局老闆起身走了,揹著手、邁著四方步出了的屋,可離開了房間關上了房門,他是健步如飛,奔著前邊書局就走了過去。
大夏天的,他在晌午頭兒給許朝陽把房門關上了……
書局內(nèi),老李雙手手肘拄著櫃檯,直嘬嘴脣子,等書局老闆回來,他才扭頭問了一嘴:“看出來了?”
書局老闆:“我也犯嘀咕呢?!?
“不應該啊,利民跟我說了,他們倆臉對臉兒坐了一路火車,許朝陽也沒看出來他是搞地下工作的,這就不是行里人,怎麼可能打我這兒看出來呢?”老李擡頭看向了書局老闆:“我露馬腳了?”
書局老闆立即搖頭:“絕對沒有,再正常不過了,就倒個水還能讓人看出來啥?”
老李給手掌亮了出來,他手上沒有長期當兵摸槍留下的繭子,也不似農(nóng)民那麼粗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雙手,還不是長期不幹活的模樣,這也不可能看出來什麼……
書局老闆猜測式的說道:“能不能是這個許團長在火車上已經(jīng)看出來了,故意沒表現(xiàn)出來,而利民同志並沒有發(fā)現(xiàn)?”
“你說你也是的,本來都應該啓程了,路上多不好走,非因爲看一眼這個許朝陽耽誤行程,他有什麼不一樣的啊?您要看英雄,咱們老家不都是麼?!睍掷祥涍€挺不高興,就跟訓人訓習慣了似的。
老李此刻反而笑了:“這次啊,的確是我給地方上的同志們添麻煩了,回去我做自我檢討和自我批評,不過,這個許朝陽和別人還真不一樣?!?
“哪不一樣?”
“他不光殺了張海鵬和崔興吾兩個大漢奸,還幹掉田代皖一郎,我聽說,是扣出了田代皖一郎的眼睛,導致,抗日戰(zhàn)場上被俘級別最高的將領運送至北平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死屍?!?
書局老闆愣了:“就他?”
老李點了點頭。
“這麼大的事,報紙上怎麼一點沒有呢?”
老李迴應道:“那能有麼?打完了那一仗,這小子就帶著217團離開了天津。”
“所以,你只看到了38師擊敗駐屯軍的消息?!?
倆人同時看向了後院,小夥計則拎著報紙走了出來:“東家,你們是說要報紙麼?”小夥計將報紙放在櫃檯上那一刻,‘赤匪’兩個字十分明顯的就印在那兒!
……
許朝陽睡不著了。
他是不知道自己一個眼神讓這倆人犯了多少嘀咕,此刻擔心的是67軍。
67軍在淞滬戰(zhàn)場上被打廢了以後,番號也就被撤銷了,而我軍的115師、120師、129師最早也都是東北軍番號,115師是東北軍獨立旅改編而來、120師最早是東北預備軍陸軍第20旅、129師是東北陸軍第15旅,自67軍被鬼子打廢了建制,整個抗日戰(zhàn)場上再也沒有了這支部隊番號……
那種落寞感,像是一個時代的終結,而這種宿命般的感覺,彷彿從西北軍進入北方戰(zhàn)場、東北軍去往西北就開始了,這兩支部隊調(diào)個兒以後,都沒了根。
“吃飯啦?!?
許朝陽躺在炕上睡不著了,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悶熱的天氣裡想了多久,外邊才響起了一聲呼喚,他再擡頭時,外面天色以至黃昏。
唉。
許朝陽頂著疲憊打炕上爬了起來,趿拉著自己的板鞋走向了屋外,一出屋,正看見院裡擺了一張方桌,方桌上放著木盆,盆裡是剛剛過好水的苞米麪兒麪條,黃澄澄的。
“油著、油著!”
聽見這兩聲呼喊,許朝陽趕緊側(cè)身往旁邊躲,身後,書局老闆斷了一碗雞蛋醬擺放到了桌面上,隨後招呼許朝陽喊道:“來,吃飯?!?
“朝陽啊,別嫌棄,這在我們這兒可算是好伙食……”
說著話,將桌面上洗好了的大蔥往他所在方向一放:“來,造?!?
幾個人說著話就圍到了桌旁,而那個老李,始終沒張嘴,只是笑看著他點了下頭兒。
書局老闆給許朝陽挑好了麪條,可著他窩了兩大筷子雞蛋醬,隨即纔是給那個老李挑麪條,只窩了一大筷子雞蛋醬,到了手底下人則是半筷子,自己,就小半筷子,還是老李看不下去了,給自己碗上的雞蛋醬勻過來一些,書局老闆才說了聲:“這是幹啥,我口兒淡?!?
鹽,都是稀缺品。
弄得許朝陽瞧著這幫人都覺著可憐:“給老家拉的糧食,都收著了麼?”
書局老闆打包票說道:“那還能收不著?那麼金貴的東西就算是把我命丟了,也得給老家運回去……”
他突然反應過來了,擡頭看著許朝陽說道:“我可沒別的意思啊,我真口兒淡,不信你問……”他伸手一指旁邊的夥計,夥計手裡拎著大蔥都不敢蘸醬,貼這碗邊在刮上面的醬色痕跡,這都怕伸的太深了:“呵呵呵呵……”書局老闆此刻纔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許朝陽不是沒吃過苦,他試過沒糧食的日子,當時被逼得,得帶弟兄們?nèi)尮碜右粋€分隊的口糧;他更在內(nèi)蒙啃過炒米、在察哈爾吃過大碴粥,可再不濟,也沒缺過鹽,好歹還能一人分兩塊鹹菜……
書局老闆生怕這種氛圍影響飯桌,故意轉(zhuǎn)移話題的問了一句:“朝陽,我聽說你在天津,扣了田代皖一郎的眼珠子?真的假的?”
這只是個話題,可那許朝陽也不能讓常戰(zhàn)背這個罪名,悶頭吃飯說了一句:“真的。”
一口麪條下嘴,許朝陽咀嚼速度越來越慢,反問了一嘴:“我心臟,打聽一句,這在老家是不是犯紀律?”
一時間,桌面上的氛圍比剛纔還差了,這倆不會聊天的貨啊……
“你怎麼想?”
老李看著許朝陽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終於開了口。
“你覺著我們是應該懲罰這種在戰(zhàn)爭情況下,看著自己的戰(zhàn)士死了一片又一片之後的報復性殘忍手段;還是當沒看見、沒聽過,就這麼放任?”
“朝陽,我們想聽聽你的看法?!?
這怎麼……又給問題拋回來了?
許朝陽放下了筷子,非常正式的說道:“我跟鬼子交過手,很多次。”
“他們也都是肉長的,面對殘忍手段的時候,也會哆嗦,就比如在喜峰口,29軍的戰(zhàn)士一刀砍下了鬼子的腦袋,當時我清楚的看見鬼子的腦袋和腔子還有塊皮粘著,但是腔子裡的血卻從傷口不斷往外噴時,很多鬼子都嚇愣住了,這讓我們抓住機會,幹掉了不少人。”
“可在此之後,我卻發(fā)現(xiàn)了不少問題,就比如說在天津……”
老李像是來了興趣似的說道:“具體說說。”
“我們217團的戰(zhàn)士就像是一羣被刺激過度了士兵,在這種戰(zhàn)鬥之下,持續(xù)休整了將近兩年,反而越休整越?jīng)]有了鬥志?!?
“那時候我看他們,就像是看一個勞累過度剛剛緩過來的人,眼睛裡全是疲憊,而這種疲憊感,被我當時認爲是對安逸環(huán)境的貪戀……”
“直到這次我坐火車來到了大同,給我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我才明白過來。”
“217團的戰(zhàn)士們不是慫,是被戰(zhàn)場的強烈刺激和隨時都有可能會死的緊張感壓迫的始終繃緊了神經(jīng),一鬆下來,整個人就……”許朝陽在描述中低下了頭,很想用語言去說明白整件事,可那種知識上的匱乏,讓他根本說不出來。
幸好,老李似乎聽懂了:“我明白。”
他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就像是長征結束後,我們剛剛抵達陝北的樣子?!?
許朝陽擡頭看向了眼前這個老李,他沒想到,擁有如此堅定信仰的一支部隊,居然也會經(jīng)歷這些。
“剛抵達陝北時,我們的一名戰(zhàn)士莫名其妙不說話了,而且誰靠近他,他便極具攻擊性,還傷了其他幾名同志……”
感謝‘陳越誠’5000賞,我這……何德何能啊,讓您這麼破費,太感謝了,不知道說什麼好,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