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的聲音不大,但傳遞的範圍很廣。
不僅僅自這總舵之中散開,甚至蔓延到了整個定安城。
這一夜,定安城內(nèi)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只是因爲(wèi)這聲音並不吵鬧,也不響亮,好似有人在身邊輕聲開口,因此不至於把人嚇到。
有人納悶是誰開口,到處尋找,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誰也沒有。
這才莫名忐忑起來。
還有人直接出門,看看是不是大街上有人在跟自己開玩笑,結(jié)果出門之後就發(fā)現(xiàn),鄰居也出門尋找。
對視一眼,這才相顧駭然。
唯有定安堂總舵之內(nèi),很快一行人便匯聚到了楚青的面前。
爲(wèi)首的是一個髮型有些張狂的高大男子,他看向楚青的眼神滿是錯愕和不敢置信。
再看牆壁上的巨大掌印,以及已經(jīng)跟著楚青走了出來,一身鮮血狼狽至極的藍舒意。
臉色驟然大變:
“大堂主呢?”
破軍,貪狼,北斗,七殺。
定安堂四部,藍舒意主破軍,而眼前之人,則主北斗。
北斗乃是王放的親衛(wèi),因此當(dāng)看到這羣陌生人的時候,他第一反應(yīng)便是尋找王放的蹤跡。
藍舒意咧嘴一笑:
“死了。”
兩個字,便叫這位北斗之主眸光之中透出了無與倫比的殺機:
“是誰?”
其實不用多問,他的目光於在場衆(zhòng)人身上一掃,下意識的便落到了楚青的身上。
直覺告訴他,在場這麼多人裡,唯有此人有本事可以殺了王放。
“是……”
他一個‘你’字尚未開口,就見楚青回頭瞥了他一眼。
僅此一眼,所有的殺機和怒火,便好似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全都消散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
不知道爲(wèi)什麼,楚青的眼神明明並不兇狠,可這一眼看下來,他心中的恐懼便好似山洪暴發(fā),無論如何也收束不住。
高大的身軀都禁不住顫抖起來。
“消停一點。”
楚青輕聲開口,入耳的聲音,卻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雙膝一軟,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這一幕只把身後北斗一部的弟子,看的瞠目結(jié)舌,有人壯著膽子開口:
“大人……”
北斗之主急忙伸手攔住了他的聲音,轉(zhuǎn)而看向楚青:
“尊駕……究竟是什麼人?”
楚青眉頭微蹙,又看了他一眼,眼神終於帶了些許怒氣:
“聒噪。”
衣袖一抖,一掌隨手推出。
北斗之主瞳孔猛然收縮,來不及多想,甚至來不及起身。
雙臂一展,運起全力送出。
可和楚青的掌風(fēng)一碰,便只覺得自己的雙手好似觸及了一座正在傾倒的高山。
蜉蝣撼樹,螳臂當(dāng)車,莫過於此!
噗地一聲,鮮血自口中噴濺而出,整個人跪在地上,朝著後面滑行。
有北斗一部的弟子上前阻攔,盡數(shù)被力道震飛出去。
一口氣滑到了牆根底下,雙腿已然是鮮血淋漓,這位北斗之主這才止住了身形。
再看楚青,眸光之中已經(jīng)全是驚恐。
不可力敵!
大堂主死的不冤!
這兩個念頭瞬間浮上心頭。
楚青此時卻嘆了口氣,又看了溫柔一眼,見溫柔眼神迷茫,便知道她也未曾捕捉到任何東西。
這個情況大概和血王爺還不太一樣……
血王爺是改變了自身的味道,戲王爺卻未必真的來過這裡。
【牽絲戲】這門武功詭譎的厲害,隔空殺人,也未必沒有可能,畢竟修煉了他的武功,便算是被打上了他的烙印。
誰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之下,戲王爺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他開口邀請戲王爺現(xiàn)身一見,也不過是盡人事而已。
實際上也並未真的察覺到戲王爺於周圍現(xiàn)身……只是猜測他有可能在周圍。
如果因爲(wèi)自己的邀請,而讓他自亂陣腳,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痕跡。
但現(xiàn)在看來,終究是做了無用功。
想到這裡,楚青又忍不住看了那北斗之主一眼,問藍舒意:
“這是誰啊?”
“北斗之主……參九聲。”
“姓參?”
楚青有些驚訝,這個倒是少見的很啊。
“嗯。”
藍舒意點了點頭: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姓參的人,還遇到了兩個。”
“第二個是誰?”
“他兒子啊。”
“……”
楚青忽然覺得王放先前打的還是有所保留,怎麼就沒把這貨的嘴給打廢了,讓他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胡說八道?
“你們……要對我兒子做什麼?”
參九聲聽到兩個人的對話,頓時悚然一驚。
楚青有點納悶,他到底是怎麼從這樣沒有營養(yǎng)的對話裡,發(fā)現(xiàn)自己要對他兒子不利的?
沒搭理他,楚青問藍舒意: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大仇得報,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好好生活?
“還是另有所圖?”
藍舒意笑了:
“這就得看三公子如何決定。”
“三公子!”
參九聲瞳孔猛然收縮,他這才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是誰。
原來是那個打死了武帝徒兒,和血王爺?shù)娜樱?
洛無雙的身份,旁人不知道,但他身爲(wèi)定安堂北斗之主,自然是有定安堂的情報網(wǎng)。
想要知道這些事情,並不難。
楚青眉頭微蹙,屈指一彈,參九聲身軀一震,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他話怎麼這麼多?而且總是喜歡在別人說話的時候插嘴嗎?”
楚青問藍舒意。
藍舒意搖了搖頭:
“以前沒發(fā)現(xiàn)他這毛病。”
參九聲怒不可遏,卻又僅僅只能怒一下……
如果這個人當(dāng)真是三公子的話,他能一言止戈鐵血烈火二堂,又能在太恆門上大開殺戒,那別說憑藉今日院子裡的這些人,就算是整個定安堂加起來,也未必能夠奈何他什麼。
因此敢怒而不敢言,當(dāng)然,主要是因爲(wèi)啞穴被點了,他實在是說不出來話。
楚青沒再搭理參九聲,而是問藍舒意:
“你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叫看我如何決定?”
藍舒意正色說道:
“當(dāng)日我和三公子約定,三公子幫我報仇,我?guī)腿尤∠露ò蔡谩!?
有這事嗎?
楚青有點不太記得了……
對於報酬一類的事情,楚青有時候感覺不太重要,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
不過既然藍舒意都這麼說了,想來是有這麼回事的。
然後就聽藍舒意說道:
“如果三公子不打算要這定安堂的話,那我如今就可以功成身退,就此離開定安城,過閒雲(yún)野鶴的生活。
“不過,如此一來,大堂主一死,定安堂羣龍無首,必然生亂。
“內(nèi)部傾軋,外部威脅,免不了又是一場江湖之禍。
“而如果三公子想要這定安堂,如今大堂主身死,只需要三公子將在下扶持到堂主之位,定安堂上上下下,唯三公子馬首是瞻。”
楚青摸了摸自己的臉:
“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唉,有些時候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蠢。
“說你聰明吧,一個王放你都鬥不過,被人戲耍的好似傻狗一樣。
“說你蠢吧……你偏偏還能繞這麼大一圈,不僅保全自己的性命,還能爲(wèi)自己搏一個未來……”
“這……這話從何說起?”
藍舒意撓了撓頭。
楚青翻了個白眼:
“你想過閒雲(yún)野鶴的生活?這話當(dāng)真出自真心?”
需得知道,有多少人都是死於這退隱江湖之後?
一旦選擇了這條路,楚青和藍舒意之間的交易就算是結(jié)束了,楚青和定安堂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沒道理還繼續(xù)爲(wèi)難定安堂的人。
他一走了之,藍舒意就成了孤家寡人。
若非此人,王放怎麼會死?定安堂其他人,又如何能夠容他?
選了這條路,可以說註定死路一條。
所以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那就是成爲(wèi)定安堂的大堂主。
如此一來,本來應(yīng)該敵對他的人,都成了他的手下。
可憑藉他自己想要做成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因此,他指出了楚青可以做出的兩個選擇,針對的主要是第二個。
只要楚青幫他,定安堂他就拱手奉上。
誰又會嫌棄自己的勢力多呢?
這樣的選擇之下,定安堂上面有楚青鎮(zhèn)壓,讓這幫人不敢輕舉妄動,他自己又成了定安堂的大堂主,他有足夠的信心和手腕,可以慢慢的將這幫人收爲(wèi)己用。
如此,性命保住了,前程也無需發(fā)愁。
楚青平白得了定安堂,又有藍舒意幫忙鎮(zhèn)壓,可謂皆大歡喜。
只是這麼多的內(nèi)容,楚青方纔那一句話便能直指本心……藍舒意當(dāng)真想要閒雲(yún)野鶴?這話可是真心?
自然不是真心!
所以藍舒意沒有說話,只是咧嘴笑。
楚青也笑了:
“我現(xiàn)在轉(zhuǎn)身就走,你當(dāng)如何?”
“三公子!”
藍舒意正色看向楚青:
“別逼我跪下求你啊。”
“……”
楚青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哪裡學(xué)的爛梗,輕聲說道:
“行了,廢話少說,這件事情我答應(yīng)了。
“王放既然身死,那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定安堂的大堂主了……
“諸位,可有意見?”
有!
意見大了去了!
在場北斗一部的弟子,紛紛於心中表示,可到了臉上,又看了看跪在那一語不發(fā)的北斗之主參九聲,大家紛紛搖頭,表示同意至極。
楚青見此點了點頭,屈指解開了參九聲的穴道:
“你是北斗之主,發(fā)言權(quán)比他們大了不少,你來說說,讓藍舒意做定安堂的大堂主,你可有意見?”
“……”
參九聲咬著牙冠,一時之間並未開口。
但是他很清楚,一旦他拒絕,等待著他的會是什麼?
他面前只有兩條路,而他自己其實根本沒得選。
因此沉默片刻之後,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我沒有意見,願意奉藍舒意爲(wèi)定安堂大堂主!”
“痛快。”
楚青點了點頭,從袖口之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藍舒意看的眼熟:
“這是……三九斷魂丹!?”
畢竟之前在太恆山上,自己吃的就是這個。
楚青連連點頭:
“記性不錯,要不再來一粒?”
“……不必,多謝!”
藍舒意拒絕的毫不猶豫。
楚青冷笑一聲:
“想吃也沒有,你以爲(wèi)這藥來的容易嗎?”
這話說的就跟這毒藥是真的一樣,反正藍舒意是沒敢懷疑。
楚青從瓶子裡拿出了一粒丹藥,扔給了參九聲。
參九聲自地上撿起,看了楚青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未做沉吟,猛然一口吞服:
“參見大堂主,見過公子!”
參九聲就這麼水靈靈的叛變了,不僅僅是因爲(wèi)自己的性命,更是因爲(wèi)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楚青如今願意以這種平和的方式解決問題,卻不代表,在他拒絕之後他不會殺人。
自己死了也無所謂,可孩子年齡還小,倘若受此拖累,死於非命……他又該如何是好?
楚青不知道參九聲心中所想,只是說道:
“定安堂不是隻有你們兩個人,我的情況你們可以拿來說,扯虎皮也好,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也罷。
“如何收服他們,是你們兩個自己的問題。”
藍舒意和參九聲對視一眼,同時答應(yīng)了下來。
此後又折騰了小半宿,將一些零碎的事情處理一下……畢竟謀奪的是一個三堂之一的定安堂,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好在藍舒意和參九聲本就是定安堂的人,這才能夠在短短的一夜之間,抹去這麼多的問題。
最後藍舒意給他們找了房間,今天晚上就在這定安堂內(nèi)休息。
楚青沒工夫休息,他還想開箱子。
洗了手,坐在牀上,呼喚出了系統(tǒng),正要做出選擇……卻忽然眉頭微蹙。
眸光於房間各處掃了一圈。
末了,默默收回目光,微微搖頭……再度看向系統(tǒng),可就在此時,他猛然跳了起來。
回頭看向了自己的牀榻,最終於牀榻內(nèi)側(cè)輕輕敲了敲,發(fā)出了空空的回聲。
“這房間裡竟然有密室……裡面還有一個人!”
那人聲音很輕很輕,以楚青的修爲(wèi)都以爲(wèi)自己是聽錯了。
可那人隔一會就有一點動作,讓楚青徹底確定,這房間裡確實另有其人。
這人藏身於密室之中……不知道在搞什麼玄虛。
心思轉(zhuǎn)動之間,楚青於牀榻四周尋找,很快便找到了機關(guān),就聽得咔嚓一聲響,內(nèi)側(cè)牆壁忽然坍塌進去,現(xiàn)出了一個很小的出入口,一個聲音自當(dāng)中傳出:
“嗯?什麼人?”
楚青差點沒氣笑了,這怎麼還反客爲(wèi)主了?
不過,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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