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一時間沒有說話,但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陛下生氣了。也是,任誰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回來一個如此出衆的女兒,想要對其大肆封賞一番,卻被自己的臣子給勸阻了,而且勸阻的語氣還這般不好,都會生氣的。
戶部尚書方纔也是一時激憤,跳出來之後就意識到自己所作所爲不太妥當,但已經晚了。只不過他人都已經跳出來了,總不能灰頭土臉的回去,這樣日後還如何在朝爲官呢?再加上他說的也沒錯,自古以來就沒這個先例。陛下這般封賞,不像在封賞公主,倒像是在立太子。
而且滿朝上下誰不知道北疆軍對瑞親王可謂是言聽計從,陛下如今還將北疆賜給她做封地,豈不是更讓她能名正言順的掌握北疆軍務?這樣的做法怎能服衆?
景泰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似笑非笑。
“戶部尚書倒是對朕的家事十分在意,只是先前三個皇子在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般鞠躬盡瘁?還是你覺得九闕是朕的公主就柔弱可欺?”
“當然不是!陛下,老臣冤枉呀!老臣也只是爲大景考慮,國法不可擅動,若是您立瑞親王爲宸王。該置四皇子於何地?那也是您的親生兒子。”
而且還是在禮法上完全適合立做太子的皇子!
有這樣一個人選在前,難道景泰帝能跨過四皇子封應九闕爲宸王嗎?陛下以前也不是這樣,任意妄爲的性子,怎麼如今變成這樣?莫不是有人在私底下嚼舌根,試圖爲自己謀取更多的利益?
這樣想著,戶部上書就將眼神悄悄放在表情沒什麼變化的瑞親王身上。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其實心裡一直看不上應九闕,這世上哪會有像她這樣的人!明明是個女子卻事事爭先出頭,一點都不懂得謙和禮讓,沒有一點兒身爲女子的美德。這樣的人竟讓她一路爬到了親王的位置,實在讓人心有不甘。
可應九闕如今已經封無可封,卻峰迴路轉,直接有了個皇帝爹!現如今更是要被封爲史無前例的宸瑞王!這讓別人怎麼信服?
相信朝中不僅是自己,旁人也不滿意陛下這樣的做法,只是衆人畏懼陛下的威嚴,不敢明說罷了。
瀧王子等外邦使臣此刻緊緊閉上嘴,安靜的看著這有可能改變大景上下朝舉的一幕。原本他們就得狠狠巴結瑞親王,如今瑞親王的身世揭曉,竟然還是陛下的親生女兒。不管這個宸王的封號能不能封成功,他們要做的都不會變。只是他們也實在好奇,景泰帝真的會這般重視一個女兒嗎?
在這讓人窒息的沉默中,景泰帝突然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戶部尚書理所當然的認爲陛下在這場君臣的爭鋒之中主動退了一步,臉上露出微笑,只是這笑意還沒落下,就聽到景泰帝略顯嘲諷的話。
“朕看,你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迂腐。朕喜愛九闕,自然要將這世上最好的一切捧給朕的女兒。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權力更好的東西?朕之所以封她爲宸瑞王,那是因爲這孩子配得上這個稱號,若是換成別個,就像你口中所說的老四,他配嗎?那等勾結敵國,居心叵測之輩,只因爲是個男人就能理所應當的享受這一切?”
“或許像你這樣的男人,認爲祖宗家業只能交給兒子繼承。可對朕來說,這一切都沒有區別,朕的東西,只能交給最出衆的孩子繼承。”“陛下,陛下怎可如此?”
戶部尚書方纔的微笑滑稽的僵硬在臉上,那叫一個觸目驚心。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陛下會這麼說話。當今陛下雖然是從草莽走到如今的位置,可自他登基以來,對朝中臣子相當重視。自己只是盡職盡責的提出建議,陛下不整改也就算了,反倒這般表情難看,是何道理?
而且一下話中的意思,難道還想讓應九闕做下一任皇帝?這未免太過荒唐,不僅是戶部尚書,就連朝中其他臣子也多有牴觸,景泰帝看了看這些人的表情,並沒有繼續刺激他們脆弱的心臟。
“這世上之事向來是能者拒之,既然朕的女兒有這樣的本事,自然要託舉她,讓她有更廣闊的發揮空間。九闕天資聰穎,如今好不容易認祖歸宗,朕多給一些賞賜怎麼了?既然諸位愛卿這麼不願意,那不如將家中母親妻子的誥命一併還回來。反正諸位愛卿視金銀爲糞土,視榮華富貴爲虛無,應該不在意這點兒虛名。”
這怎麼能行?當觸碰到自己的利益時,每個人的反應都是劇烈的。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還是沒選擇在今天這樣的好日子上觸怒陛下,更何況陛下除了封賞過了點兒也沒做其他過分的事兒。而且還有這麼多外邦使臣看著,總不能在外人面前丟臉吧?因此衆人默默嚥下一口老血,竟是就這麼贊同了。
九闕從頭到尾都是茫然的,她原本還在想,在今晚的宴會上,陛下究竟會給她什麼禮物。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難道這就是陛下所說的禮物?陛下早就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所以提前告訴了她?
這聽起來總覺得不太對。
但是陛下此刻喜氣洋洋的,甚至招手讓九闕上去。周圍人雖然貌似在和身邊之人交談,但視線都若有似無的盯著上方,當看到陛下這個動作時,不少人都蠢蠢欲動,但是思考了一下方纔陛下的戰鬥力,還是乖巧的坐下了。
大殿正前方的高臺,那是隻有陛下才能坐的位置,旁邊也只會多一個九福公公。因爲陛下未曾立過太子,所以連諸位皇子也從未上去過,可如今大家竟要眼睜睜瞧著一個女子走上高臺。這心中的滋味別提多難說了。
衆人現在也只得慶幸四皇子不在這裡,看不見這讓他幾乎氣吐血的場景。
“過來呀!讓朕好好看看你。”
景泰帝熱情的招了招手,九闕頓了頓,終究還是不知該做些什麼,最終只能起身在萬衆矚目之下緩緩走上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