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魏淵看過來的眼神,淳于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看我做什麼?沒見過啊?”
“倒也不是沒見過。只是沒見過淳于大人這般嬌俏的模樣。”
幾人已經(jīng)是老朋友了,雖說大家相處時間不長,卻意外的投緣。就比如說此刻,魏淵也會調(diào)侃淳于霜幾句。淳于霜倒也不會生氣,只是那白眼兒翻的更利索了。
“是是是,在你們這些男人面前我也得能嬌俏的起來呀,每個男人見到我不是明地裡翻白眼兒,就是暗地翻,我都已經(jīng)學會了。不是我說,男人總是說女人喜歡耍小性子,容易感情用事,我怎麼覺得你們男人也不遑多讓?瞧瞧那些看不順眼又幹不掉我的男人們,我看見他們只想一拳頭打過去,哪兒還能嬌俏的起來?”
魏淵想想朝中那些大臣們明裡暗裡對著淳于霜幾個女官翻白眼兒的模樣,也覺得好笑。那些個大臣可真是奇怪,你說要是見女官們不順眼,不看不就行了?他們偏不,不僅天天盯著女官們找毛病,而且還不肯當面指明,非得等到背地裡聚到一起蛐蛐人家。
這論翻白眼的功夫,幾個大男人還真是爐火純青。
“嗯,別的不說。你這白眼翻的可真是不錯。有什麼訣竅嗎?”
九闕饒有興致的看著好有這鬱悶模樣。瞧瞧這京城裡的官員們都把她好友摧殘成什麼樣了?好好一個端莊秀麗的美女,白眼兒翻的那叫一個瀟灑自在,可見以前沒少翻。
“哎呀,別提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在京城過的有多憋屈。你在前線過得瀟灑自在,哪兒懂得我被那些中老年男人們圍攻的時候有多麼無助?”
“……”
作爲五人組中唯一知曉的魏淵抽了抽嘴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淳于霜那戰(zhàn)鬥力爆表的模樣,她還無助?那些被她說到羞愧不已的臣子,若是聽到估計要氣暈過去。
九闕看著淳于霜眼睛閃閃發(fā)亮的模樣,也知道她必然沒有吃虧,笑瞇瞇的加入。
“哦,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他們怎麼圍攻你了?”
“還是那些老生常談的話。他們哪兒有新說法?不還是說咱們女人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後院裡,生兒育女,孝敬公婆,侍奉丈夫。如今拋頭露面的出來做官,實在是有違祖宗禮法。這些話我倒是也罷了,耳朵早就聽出繭子來。可有幾位剛?cè)氤癄懝俚呐倌樒け。瑤缀跣邞嵉漠攬隹蕹鰜怼D切﹤€沒皮沒臉的,見到女官這般,恨不得把她們逼哭,叫我看見,好一頓爭論。”
聽到這話題,九闕的表情也漸漸沉下來。沒想到這都過去這麼長時間,朝中百官對於女官的出現(xiàn)還是這麼無法接受。他們不會以爲只有男人才能當好這個官吧?簡直可笑。既然這麼會說話,爲何不到前線對那些草原人說教?
九闕喝了一口酒,確實夠醇厚。
在軍中待的時間長了,她也有些灑脫不羈。在外人面前可能不顯,但在自家好友面前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管他們?nèi)ニ馈K麄円仓荒芎馁M些嘴皮子了,難道是能改變陛下的決策,還是能改改自己那豬腦子?一羣烏合之衆(zhòng),真有本事的話,爲何不去邊疆跟敵人對戰(zhàn)?簡直可笑。你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跟他們說話的次數(shù)多了,都擔心自己會變蠢。”
“噗嗤!”
淳于霜那叫一個哈哈大笑。期間也不是沒人安慰過自己,但只有九闕說的話,如此合她心意。
“說的對。我跟他們通常圍觀的時間長了,還真擔心自己會變蠢,不過每每見到他們那愚不可及的模樣,我心裡都會高興許多,因爲我知道有他們在前,我絕對不會是那個惹陛下厭棄的臣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雖說前路依舊漫漫,可眼前已經(jīng)看到希望的曙光,正是該努力的時候。怎能因爲一時的失意,就放棄此前努力了那麼久的成果?
是的,雖然二人從來沒有針對這個話題明說過,但她們心中都知曉,這會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戰(zhàn)鬥過程。它甚至可能要耗費十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光,用漫長的歲月去消磨千百年來女性的困境。
應遠道那幾個小孩子見二位姐姐相視一笑很有默契的樣子,十分好奇,聚在一起小聲嘟囔。
“二位姐姐這是在說什麼?你們能聽懂嗎?”
“真笨,他們在說當官的事兒。”
“那怎麼還有翻白眼兒啊?難道在朝堂上做官兒的那些大人們每次上朝都會翻白眼兒?”
“這個,應該不會吧?我記得那些大人們看起來衣冠楚楚,不太像會當著那麼多人面翻白眼兒的。”
“淳于姐姐看起來也不像啊,可她剛剛翻了好多個白眼兒。”
聽著旁邊幾個孩子的討論聲越來越離譜,九闕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將遠道抱起來放在自己膝頭。
“你們幾個小娃娃真是搞笑,纔多大點兒啊?就開始猜測大人的想法了?”
“他們可不小了,能做很多事兒呢。而且,若想讓如今的時局改變,總得從孩子做起。只有一代又一代思想清明的人成長起來,這個世道纔有可能會被改變。”
淳于霜倒是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叫九闕覺得驚訝。倒不是覺得說的不對,而是說的太對了。
就連應遠道都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淳于姐姐,我知道的。女孩子其實和男孩子一樣,他們可以喜歡耕種勞作,也可以喜歡讀書寫字,不能因爲是女孩子,就只能選擇成親嫁人。我們有自己的選擇,而且,我們得有選擇的自由。”
選擇的自由……
這竟然是個幾歲的孩子說出口的話,九闕忍不住揉了揉遠道的腦袋,露出寬慰的笑容。
“你說的很對。我們得有選擇的自由。如果有人要剝奪這份自由,甚至踩在你背上,掐住你的喉嚨,不讓你發(fā)聲。遠道,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遠道個子小小的,聲音也極爲稚嫩,此刻卻顯得鏗鏘有力。
“那就掀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