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裴姨娘不過是個侍妾，原是不能夠稱呼老夫人母親，可誰讓老夫人就是喜歡呢？
這伯府雖說是趙雙姝父親繼承了的，可真正說得上的還是老夫人。
尤其是這內宅。
“你這皮猴兒，說什麼來遲不來遲的，討打！”待她進來了，老夫人笑著將她拉到身邊。
裴姨娘也不是個當真不知禮數的，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嫋嫋婷婷地行禮，“奴婢給母親請安，願母親身體安康。”
知禮數，懂進退，便是周氏也拿她無可奈何。
老夫人見了她來，心情早已平復，又是讓人賜座又是命人看茶的。
一番下來，看得周氏不知有多眼熱，就是辛氏也頗羨慕。
“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正房夫人呢！”周氏底下的兒媳，忍不住啐了句。
好在老夫人此刻有裴姨娘陪著，並沒多注意，周氏一聽，連忙朝她狠狠地警告了眼。
完了又朝趙雙姝望了過來，卻見她面上並無過多的變化，隨口說了句，“怎的姝姐兒見了你姨娘，也不知道問個好呢。”
趙雙姝雖是庶出，但也是正經的姑娘，裴姨娘就是再得寵，也只是個婢女。
趙雙姝見了裴姨娘，原是不需要行禮的，可裴姨娘得老夫人歡心，這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周氏這是在等著她被罰呢！
“回二嬸孃，原是我見祖母與姨娘說得這般開心，不忍打擾了。”趙雙姝仍舊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周氏是個不肯落下風的，偏生一句也駁不出，只得訕笑道，“原是如此，還是姝姐兒知道心疼人！”
趙雙姝頗爲懂事地回了句，“二嬸孃謬讚，我哪裡比得過三妹妹。”
伯府統共有六位姑娘，三姑娘出自周氏的肚皮。
人都喜歡聽好話，周氏也不例外，臉色勉強好看了幾分。
她們在這邊說著，裴姨娘便朝她走了過來，面上盡是關切，“方纔禪意匆忙跑過來，說是姝姐兒魘著了，現下可還好？”
魘著？
趙雙姝無比頭疼，又覺得溫暖，禪意確實是真心待她的。
“女兒並無大礙，多謝姨娘關心。”縱然彼此不喜，此刻也不適合翻臉。
許是她過於平靜的態度，倒是讓裴姨娘有些意外，伸手撫上她的額頭。
還沒觸碰到，手背就被拍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脆響！
裴姨娘的手尷尬地落在半空，那張嬌豔如花的臉上，滿是震驚和委屈。
這個丫頭今兒是怎麼了，竟敢這般當衆打她的臉！
往日，她可是最想要自己安撫她的！
“姝姐兒，我……”壓下心頭憤怒，裴姨娘再次把她的柔弱，發揮得淋漓盡致。
沒等趙雙姝開口，老夫人已是霍然變了臉色，“姝姐兒，她可是你的生母，你這又是幾個意思？”
那張遍佈皺紋的老臉，此刻繃得極緊，看著趙雙姝的目光透著森森不善。
“就是啊，裴姨娘不過是擔心你，這纔想要探探你額頭，你怎的還這般，確實是太不懂事了！”周氏在心底冷笑，面上一同斥責。
趙雙姝是裴姨娘的女兒，周氏不喜裴姨娘，能給裴姨娘添堵也是好的。
一句不懂事，成功地令老夫人勃然大怒，朝蓮香吩咐道，“大姑娘不敬生母，帶她去祠堂給我好好跪著！”
蓮香瞧了眼趙雙姝，總覺得她有些不同了，但還是點了頭。
聽到老夫人這樣懲罰，裴姨娘連連跪下求道，“母親開恩，姝姐兒這才跪了兩天兩夜，從小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況且女不教母之過，姝姐兒變成這樣，也是奴婢的錯，就讓奴婢代她受過吧！”
裴姨娘說得可謂是聲淚俱下，眉眼裡俱是對她的濃濃失望。
老夫人膝下只得一女，又是遠嫁，素來便最疼愛裴姨娘，哪裡願意讓她代爲受過？
當下便擺了手，不悅地道，“她是她，你是你，如何一樣？”
竟是執意要罰了。
眼看著蓮香朝趙雙姝走過去，裴姨娘又哭著抹淚求了幾句。
可偏偏趙雙姝一句話也沒有，面上一派茫然，直到蓮香過來了，才抽抽搭搭地哽咽了起來。
“你哭什麼！你還有臉哭？”老夫人眉心漲疼，語氣頗爲不善。
被呵斥了，趙雙姝鼻子抽了兩下，卻是不敢再哭了。
蓮香站在她面前，一時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把她帶走。
趙雙姝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低著頭回道，“回祖母，原是孫女入了神，沒注意到姨娘的手，這才一時失察了。”
老夫人冷哼一聲，依舊沉著臉。
趙雙姝便擡了頭，衝著裴姨娘歉然道，“方纔都是女兒的不是，姨娘一心待我好，是我讓姨娘受驚了。”
她面上一派愧疚之色，眼裡又流露出濃濃的期盼，裴姨娘微微瞇了瞇眼。
這般的趙雙姝纔是正常的，方纔必定是真的沒注意到吧！
“不妨事，咱們是親生母女，說這些作甚？”裴姨娘搖頭，拉著她的手，儼然一副慈母之態。
趙雙姝低頭瞟了眼那隻被拉著的手，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到底還是忍住了，輕輕地“嗯”了聲。
母女二人和好，老夫人心裡就是再憤怒，怒容也撐不住了。
想起先前大丫頭說的入了神，便問了句，“你說你入了神，腦子裡都想了什麼？”
此話一出，裴姨娘和周氏也看了過來，顯然是想知道的。
趙雙姝平復了下心情，抿了抿嘴，回道，“回祖母，孫女只是在想著，顧姨娘腹中胎兒可還好。”
老夫人還沒開口，趙雙嬌就耐不住性子了，冷嘲熱諷了句，“顧姨娘被你推入池子裡，她腹中胎兒自然是安好的，不然哪裡還有你好好地坐在這兒？”
趙雙姝看了她一眼，轉頭朝老夫人說道，“孫女反省了兩日，實在是寢食難安，便想著能彌補一些是一些。”
“哦，你要怎麼彌補？”老夫人先前對她的那點好感，早已消失殆盡。
裴姨娘在邊上連聲勸道，“姝姐兒，顧姨娘雖說落了水，但好在並無大礙，你就別添亂了！”
周氏也少不得說了句，“你倒是說說，要怎麼彌補，可別拖著大家陪你一起幹坐著。”
“不急，很快了。”
那雲淡風輕，氣定神閒的模樣，氣得趙雙嬌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