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般柔柔弱弱地提議,周氏起先還道她轉(zhuǎn)了性子呢,哪兒想還是這般不堪大用。
“姝姐兒在祠堂跪了兩天,這性子是磨得越發(fā)好了,”周氏微微抿脣,朝老夫人笑道,“母親,要不就照著姝姐兒說的,讓阮媽媽到祠堂也跪上兩天吧!”
伯府大房夫人是寧國公主,可寧國公主尋常住在公主府,除了逢年過節(jié)回來露個面,別的時候就都是周氏在管家。
更何況周氏不僅精明能幹,還爲二房生下兩兒一女!
老夫人雖說自己沒有子嗣,可她最注重的就是孫輩子嗣,對著能生的周氏自然寬待幾分。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已是有些不耐煩,朝她擺了擺手,“就這麼辦吧!”
阮媽媽得了寬恕,對著老夫人千恩萬謝,沒敢抱怨一句,連滾帶爬地走了。
大姑娘都跪了兩天祠堂,何況她這個婢女?
可阮媽媽這一走,衆(zhòng)人的目光就又移到了趙雙姝身上。
趙雙姝仍舊低眉站那兒,又跪了這許久,體力自是不支,瞧著便像是隨時能倒下去一般。
可老夫人不開口,衆(zhòng)人只好各自觀望著,誰也沒敢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她那低眉順眼的模樣,觸動了老夫人,老夫人倒是有幾分看不過眼了。
“坐下吧。”老夫人擡了擡手,眼皮子微微動了動。
禪心麻溜地過來扶住她,到一旁的矮凳上坐下。
矮凳邊有個小茶幾,茶幾上擺了好幾道糕點,還都是趙雙姝平時愛吃的蓮葉糕。
那蓮葉糕通身晶瑩剔透,就像是玉做的一般,泛著淡淡荷香。
趙雙姝嚥了咽口水,卻又努力地把目光移開。
“姝姐兒許久沒進食,怕是餓壞了吧!”三房夫人趙辛氏,沒忍住開了口。
辛氏眼底俱是憐惜之色,又想起了趙雙姝那刻薄的生母,搖頭就是一聲嘆息。
這伯府裡沒有哪個是不知道的,大姑娘從生下來就不得生母喜歡,嫡母又常年不住府裡,壓根兒照看不了。
她能安然成長到現(xiàn)在,也算是難得了。
老夫人心裡早已沒了怒氣,到底也是她的孫女,便心軟了,“吃一塊吧。”
趙雙姝搖了搖頭,微咬著脣,“祖母憐我,賞我糕點吃,可我如今在罰跪,這糕點便是不能吃的。”
衆(zhòng)人頓時語塞,“……”
從沒聽過還有這樣的說法,罰跪難道就不能吃東西了嗎?
可沒一個人敢說,畢竟先前鬧到這兒,就是爲的這個事。
“我只是讓你罰跪,沒說讓你禁食,吃吧!”老夫人終歸不忍心。
趙雙姝見好就收,畏畏縮縮地拿了塊蓮葉糕,仿若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老夫人又看不過眼了,朝周氏問了句,“大丫頭的日子,難道就過得這般艱難?”
不過是一塊蓮葉糕,可她瞧著這大丫頭,寶貝得就跟得了什麼似的。
這要是傳了出去,沒得還讓人以爲她們伯府苛待了姑娘!
老夫人隱隱動了怒,滿屋子的人都在等著周氏如何交代。
周氏暗罵了一聲,心道先前是她眼拙,竟沒瞧出這是個厲害的。
可如今問到了她頭上,倘若她沒法給出個說法,怕是老夫人要拿她問罪。
“母親息怒!”周氏連忙起身,低頭跪在地上,“原是兒媳的錯,都怪兒媳平日裡沒能多照顧一些姝姐兒,這才讓那些小人有機可乘。”
說完又像是很心疼趙雙姝似的,轉(zhuǎn)頭看著她,滿眼憐愛。
“姝姐兒,都是嬸孃疏忽了你,你心裡可怨怪我?”
那份憐愛之情,便是趙雙姝見了也爲之驚歎,演得甚好。
趙雙姝慢慢嚥下那口蓮葉糕,微微搖頭,“伯府事情諸多,嬸孃平日裡要爲伯府操勞,原就已經(jīng)夠辛苦了,我哪裡還會怨怪嬸孃。”
她語調(diào)說得極慢,彷彿當(dāng)真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
可她話裡的委屈也是令人聽到了的。
“姝姐兒……”周氏捏了捏帕子,張口就要同她說,卻聽老夫人不悅地開口,“從前大丫頭院子裡少了的,過會兒一併補齊送過去!”
她可還沒死呢,這周氏就妄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了!
倘若叫人知道今兒發(fā)生的事,伯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周氏張了張嘴,到底沒敢說不,可她心裡肉疼得不行。
大姑娘院子裡一直都是缺這缺那的,這要是一併補齊了,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呢!
可如今老夫人開了口,她要是不答應(yīng),就等於承認自己剋扣了大姑娘的月例銀子。
周氏臉色又青又白的,暗自剜了眼趙雙姝,連忙應(yīng)下了,“母親說得是,兒媳這就命人準備好了送過去。”
老夫人淡淡地“嗯”了聲,便再沒了下文,可這般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倒是令周氏不安了起來。
她能在伯府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平時的努力,可不能廢了!
可老夫人沒讓她坐下,周氏又只能尷尬地站著,便朝趙雙姝望了眼。
偏偏趙雙姝就跟沒瞧見似的,起身朝老夫人謝道,“謝祖母體恤。”
又轉(zhuǎn)身面向周氏,“原是下人們的過錯,如今倒要勞累二嬸孃爲我費心了。”
趙雙姝說得無比真誠,周氏就是再想發(fā)作也不能,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哪裡……”周氏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衆(zhòng)人都不是蠢的,可也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正想著呢,外頭就有人進來通稟了。
“老夫人,裴姨娘過來了。”綠衫丫鬟低著頭。
聽到是裴姨娘,老夫人的神色鬆動了幾分,微微點了頭。
“讓她進來吧!”
裴姨娘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女,更是老夫人的遠房侄女,不過是後來家道中落,前來投奔。
又因著寧國公主膝下無子的緣故,老夫人便把她塞給了趙雙姝的父親,並誕下一兒一女。
在這伯府,能來德安堂請安的姨娘也就她一人了。
老夫人才說完,門口就傳進一道女子獨有的嗓音,嬌俏溫柔。
“奴婢來遲了,母親可莫要罰奴婢纔是!”
聽到這個聲音,趙雙姝眸光頓時一冷,跟著衆(zhòng)人望了過去。
那是個身姿極爲曼妙的女子,遠遠望著倒像是個二八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