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起來,然後下了牀去看窗外的街道。街上已經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他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愛情打亂了一切的計劃,甚至出去的時候竟然是以本來面貌面對的民衆。大家都對他微微行禮,但是他只是呆愣愣地走到了街道的盡頭,到了北門外後,坐在了一個柴垛下發呆起來。似乎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是毫無意義的存在了。
彎月回到了斬城後,更是開始對著鏡子發呆。她竟然能在鏡子裡看到秦十七的樣子,隨後一愣,仔細一看才變回了自己的倒影。當她意識到,自己姓斬他姓秦的時候,心裡一陣的痠痛。爲什麼非要是死敵呢?
她連續幾天的時間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完全失去了自我。彎月總算是有一天走出了斬城朝著秦城而去。當她到了秦城後,首先去了酒館。她走進去的時候,就發現秦十七一個人坐在酒館的角落裡在喝酒,桌子上除了一個酒罈和一個大碗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秦十七這些天每天都會坐在這裡喝酒,一直到把自己灌醉後昏昏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會接著喝。此時的他無比滄桑,面容憔悴,頭髮散亂,鬍鬚蓋住了那白淨的臉。衣服也都髒的不像樣子了。
秦曉曉和薔薇每天都會來兩次,看著秦十七的樣子,她們都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讓他想不開了,但是他總是一句話不說,只要是開口就是讓她們離開。
秦十七也問過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沒有找到答案。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那個女人如此癡心,他只是知道,只能用這種方法去緩解思念帶來的痛苦。
花容是過來人了,他一眼便知秦十七是爲情所困了。他站在門外看著秦十七的樣子,隨後對曉曉和薔薇說道:“這一關都要過的。”
薔薇和曉曉不明所以,花容卻只是一笑,轉身走後再也沒來過酒館,而是去兵營抓緊訓練兵士去了。
彎月一見到秦十七後就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這個男人在自己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隕落了,自己的成長是看著這個男人的故事長大的。爲他可惜,爲他可嘆,漸漸的,自己就愛上了這個書本里的男人。當知道這個男人迴歸的時候,那種激動之情,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完全不記得自己的家族和秦家是不能兩立的事實。
她走過去坐在了秦十七的面前,秦十七擡頭看看她,似曾相識。他抓起酒杯,卻被彎月抓住了手腕說:“這位公子,你喝醉了。”
秦十七點點頭,慢慢放下酒杯說:“也許醉了才能更清醒。”
“公子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嗎?”彎月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忍不住就有想哭的衝動,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難道喝醉了的人都是因爲煩心嗎?”秦十七反問道。
彎月呆呆地看著秦十七,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阻止秦十七繼續喝酒。長時間的醉酒令秦十七身上散發著臭烘烘的味道,他的呼吸都是酒糟一樣的。一罈酒空了,秦十七晃晃悠悠去了酒窖又抱來了一罈,咣噹一聲就扔在了桌子上。彎月這時候站起來說道:“你等下再喝,我給你做幾個小菜。”
她走出酒館,買了菜肉回來後走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想起了炒菜的聲音。
秦十七聽她這麼說就真的沒有再次喝酒,而是呆呆地坐在那裡等著。幾個菜一起端了出來,香氣也飄了過來。彎月拿了餐具坐在了秦十七的對面,把筷子遞給了秦十七。
秦十七顫抖著手抓住了筷子,夾了一口菜放進了嘴裡。他用手抹了一下滿是鬍鬚的嘴後,纔想起來似乎這件事是不尋常的,所以看了看彎月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做菜給我?”
彎月看著他,眼淚在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她問道:“膩友爲什麼這樣呢?”
秦十七突然呵呵笑了起來:“我要是知道的話,還會這樣嗎?”
彎月抹了一下眼淚,然後扭頭看著身後,她說道:“我真的想知道,是什麼能讓一個蓋世梟雄變得如此不堪。”
秦十七沒有回答,繼續喝酒。他很快就灌醉了自己,趴在了桌子上。
彎月過去把他拽了起來,然後拖到了樓上,進入了那間熟悉的房間裡。她脫了他的鞋子,把他的腿搬了上去,而後給他蓋上了被子。剛走到窗戶前,就聽秦十七說:“爲什麼?爲什麼會不辭而別?”
秦十七突然就嗚嗚地抽泣了起來,他縮在被子裡不停地哭著,當彎月過來坐在牀頭的時候,秦十七突然抱住了她的胳膊嚎啕大哭了起來。這樣的一個男人哭了,估計所有的女人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彎月緊緊抱住了她的頭,也跟著哭了起來。她也需要發泄。明明深愛著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的痛苦,自己卻無能爲力。能做的也只能是和他一起哭泣。
秦十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他醒來的時候,彎月正在廚房煮著薑湯。他坐在牀頭揉揉頭,然後就聽見外面響起了腳步聲。他很快走過去打開門,彎月端著薑湯對他一笑:“你醒了啊!”
秦十七這才恍恍惚惚想起了和她抱頭痛哭的事情,臉一紅點點頭說:“不好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喝醉了,來,喝一碗薑湯醒醒酒吧。”彎月笑了一下,臉也紅了。
秦十七端過了薑湯,一口就喝光了,沾得鬍子上都是。他用手一抹,然後指著椅子說:“姑娘請坐,在下何德何能讓姑娘爲我熬製良藥啊!”
彎月說道:“你醒了就好了,不要再這麼喝酒了。這樣很傷身體的。”
秦十七點點頭。
彎月看著他說:“你也該刮刮鬍子了。”
秦十七站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然後拿出雲夢琳的匕首,很快就刮乾淨了。他接著聞了聞自己,對彎月說:“我是不是也該洗個澡了?”
彎月一笑,點點頭。
秦十七走進了浴室,長時間地坐在木桶裡發呆。當他在深夜的時候出來的時候,完全和那個醉鬼是兩個人了。一身黑色的九龍袍,面色紅潤,帶著微笑,文質彬彬。他過去接過來彎月手裡的飯菜說:“有勞姑娘了,我該怎麼感謝你啊!要不是姑娘,估計此刻我……”
“秦大人,能爲你做些事是我的榮幸。”彎月說道,“對了,我們小飲兩杯吧。”她調皮地一笑說:“不過,你可不能喝多了哦!”
秦十七點點頭說道:“好吧。”
兩個人對坐,然後互相看著一笑。秦十七的臉竟然紅了,他靦腆地撇撇嘴說:“還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相逢何必曾相識呢?”彎月給秦十七倒滿了酒說,“我們先乾一杯。”
“好一個相逢何必曾相識,能遇到姑娘這麼個紅顏知己,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秦十七先乾爲敬,然後站起來揹著手看著窗外說:“姑娘,你能告訴我什麼是愛情嗎?”
“愛情啊!就是傻傻的去對另外一個人好,爲他付出一切是自己最大的快樂。根本不去計較得失,只是想著對方。”
秦十七點點頭說道:“沒錯,愛情最大的特點就是,當他想著的人令他不知道該想些什麼的時候,那種慌亂便成了一種迷茫的苦楚。”
“公子爲情所困?”
秦十七這才發現,連續的幾天醉酒令自己想不起了喬小丫的樣子了。他一笑道:“是啊!被死死地困在其中,難以自拔。最可笑的是,我此刻好像記不起她的樣子了,但是隻要我看到她,還會一眼就認出她來。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事實上是,我愛上了一個我記不起樣子的女人。”
“是很可笑。”彎月這時候問道:“假如有一天你發現,你愛上的女人根本不是你愛的女人,你會怎麼辦?”
秦十七一聽愣住了,看著彎月說:“我沒有聽明白。”
他說著,又坐到了桌子對面,看著彎月的眼睛。
彎月一笑說:“我們喝酒吧。”
兩個人對飲一杯後,秦十七開始詢問彎月的姓名。彎月如實回答。秦十七這時候才說:“天色已晚,姑娘不需要回家的嗎?”
彎月一聽愣了一下,家?這個字多麼的溫馨啊!但是自己從來沒有過家的感覺。在斬城的斬府嗎?那個看起來金碧輝煌的城主府是自己的家嗎?在那裡,無時無刻都要小心謹慎地應付著,那算是什麼家?簡直就是個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去的獨木橋。倒是這個酒館,給了她家的感覺。這個男人,讓自己覺得無比的踏實,要是可能,就在這裡過一輩子,就這樣平靜的過下去,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