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這種原始危機,傅凡他們並不陌生,因爲屠惜陽那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奇葩性格配合一副死人臉,除了對爲數不多的朋友客客氣氣以外,從小可是沒少捅出過簍子,而屠東昇對於兒子的放養態度讓屠惜陽這屠家公子的身份壓根沒有什麼威懾力,幾人可以說是大架沒有,小架不斷,用樑天的話說就是,沒有他和傅凡這倆門神一路護著,堂堂屠家太子爺估計趕不上宮斗大戲上演就早早去領了盒飯了。話雖然誇張但也不假,但凡遇到此類事情,傅凡和樑天從小都是擋在屠惜陽的前面,拋開一切來說,屠惜陽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鍛鍊的書生罷了,而鑽研氣功的傅凡和自幼習武的樑天卻更像是武將。在打架這種事情上屠惜陽往往是幫不到任何忙的,雖然現在他拿著根鋼管,但以傅凡的瞭解,真的打起來屠惜陽估計又是給人送武器然後被開瓢的結局。
“別誤會年輕人,我們只是需要幫助,我看小夥子你懂點醫術,你也看到了我們都有親朋受了傷,你看你能不能過去幫忙看看,現在這條公路成了火海,手機也完全沒了作用。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事出緊急,可全都指望你了啊。”人羣中一個年紀很大的老者率先開了口,花白的頭髮被火薰成了灰色,臉上手上也是黑一片紅一片全是污漬,但可以看得出來他沒有受傷,身上的衣服也是極盡考究。被身邊一個的漢子攙扶著,這漢子身材很是健壯,爆炸的肌肉撐著黑色的襯衣呼之欲出,如此健碩的男子此刻卻一直在不停的顫抖,但扶著老人的那隻手卻如同雕塑般紋絲未動。
傅凡放下手中的鋼管,鬆了一口氣,正準備上前答應。卻被屠惜陽從身後拉了回來,“對不起,我朋友不會什麼醫術,剛剛那位也只是簡單幫他用衣物擦了擦身上的血。我們還有事情要做,這麼大的火光,相信再等一等,救援就會到的,各位請回吧。”
屠惜陽站到傅凡前面對著衆人如是說道。
“惜陽,我會……”傅凡錯愕的看著屠惜陽拒絕衆人,正準備開口,卻被屠惜陽的話打斷。“樑子,芷薇”
傅凡心頭一震,是啊,如果真如屠惜陽所說,有人會趁亂作惡,那首當其衝的便是車站這樣的人員集中場所,樑天帶著芷薇在那裡不知道會遭遇什麼危險,樑天雖然會武術,但畢竟只是一個青年,而趕到車站還要在茫茫人潮裡找到他們兩個更是需要時間。現在的他倆,離車站還有段距離,恰恰沒有時間也耗不起。可這裡確實有著許多的傷者,有的不及時進行處理很可能會失去生命。傅凡低垂著頭,不再上前,也不去看圍過來的這些人。默默的出神。
老人看到了這一幕,嘆了口氣,然後笑著說“看來我們是誤會了,相信兩位肯定是有很緊急的事情要去做,我們唐突了,既然他們不懂醫術,咱們都趕緊回到自己親人那裡,看想想其他的法子,撐到救援過來。這年輕人想法不錯,這麼混亂的情況,杜威你也去找那年輕人卸個鐵棒下來,咱們防身。”
扶著老人的壯碩男子聞言一震,然後滿是疑惑的望著老人,當他看到老人那不容置疑的目光,這纔再不遲疑向傅凡他們走去。屠惜陽看著這一幕,與老人四目相對,直到老人轉身隨著人羣散開,眼睛一瞇“有意思”
“走吧傅凡,咱去幫他再卸一根鐵棍。”屠惜陽拍拍正在失神的傅凡,傅凡回過神來,焦急道“讓他自己搞!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步行去車站的話少說也要四十分鐘,咱們不能再耽誤了,再晚我怕芷薇和樑天會出什麼岔子”
“我也知道,可依照目前這個情況,咱要是不解決這位壯士的問題,想來那位老先生是不會讓咱倆輕易離開的。”屠惜陽嘆了口氣
傅凡聞言望著這個比他還高了一頭的鐵漢從他身邊走過,當望向這漢子的背部的時候,這才心頭一震,寬闊的後背那裡還看得見黑色的襯衣,漓漓的鮮血越過皮帶已經浸溼了大半褲子,燒燬的襯衣殘屑交織著血肉爬滿了整個後背,期間還有玻璃,鐵片之類的碎片深深的鑲嵌在肉裡。看樣子是以肉身扛過了一次爆炸。傅凡無法想象,受了如此之重的傷,這個人是如何像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撐到了現在。這時傅凡已經明白惜陽話中的意思,老人幫他們帶走了那些尋求幫助的人,讓他們得以動身去車站救人,但條件便是要救了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傅凡也許天性善良,但卻從來不傻。如果他們不救這人,那老者八九不離十會將他們會醫術卻不願伸出援手的事情抖露出來,而屆時那些親友受了重傷的倖存者們勢必異常的憤怒,憤怒之下做出什麼事情,傅凡可想而知。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火氣上來。快步走到男子身邊冷哼一聲“你跟我來”
這時才第一次聽到男子開口“你好,我叫杜威。這邊不是有現成的器材,去那邊做什麼。抓緊時間,先生那邊還需要我去照顧”聲音憨厚平實,身受重傷卻依然中氣十足。
傅凡沒有作答,只是走到了一個周圍無法看到的景觀之中。杜威不明所以,跟了過去。“這邊沒有合適的器材,咱們抓緊時間,把那邊那個卸掉完事。”
“我要是你就趕快趴下,真當你家先生讓你來搞根鐵棍防身麼,看你這體魄想必也不是需要這種玩具的主,你家先生是讓你過來救你的命的。”屠惜陽從後面跟了上來,他也看清了杜威背上的傷,不由的深深看了這個漢子兩眼,有此體魄的護衛他屠家並不少,可真有此等虎膽以肉身抵禦爆炸保護主人的,幾乎沒有。想到此,屠惜陽再次背過身去對著老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杜威這時才明白過來,剛欲開口卻嘎然而止,然後默默的趴在了草地上,只是這個鐵一般的漢子,此刻不知爲何,總有種頹敗的淒涼。傅凡蹲在一旁,仔細的觀察著他背上的傷勢,真的很嚴重,這個漢子一直是在強撐,如果不及時處理止血,很可能撐不過今天晚上。
“我叫傅凡,外面那些倖存者裡面比你傷的重的有許多許多,我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但如果他們硬攔下我,我也一定會出手去救助他們,只是我的朋友現在在外面處境或許十分危險,我需要去找到他們,跟他們匯合。外面那些倖存者,我如果去救,他們可能會死,也可能會活下來,而現在,你家先生用他們接受救治的機會換來了你的,不管外面有多少人熬不過今天這一關,這都是咱倆的責任,是咱倆的罪。我永遠不會忘,你如果有良心,希望你也記著”傅凡一邊拔出漢子身上的碎片,一邊用一種從來沒有過沙啞聲音慢慢的說著。聽到傅凡的話,感受著拍打在背部傷口上的不明水滴,杜威沒有做聲,只是把頭埋的更低了,兩手深深的插在草地裡。不知道是因爲背上的傷口疼的難以忍受,還是因爲別的。
十多分鐘後,傅凡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珠,擡頭對著屠惜陽說“應該是沒問題了,能做的我基本都做到了,他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老爹教我這些的時候,還真沒想過哪天會用到它”
杜威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了傅凡一眼,然後直直的盯著屠惜陽“我見過不少你這種人,和我家先生很像,但能活到我家先生這個歲數與高度的並不多,希望你不是他。”
“外面那些倖存者我會盡可能去幫助他們,我知道你們是在說謊,根本不會有救援趕來,但一定會有人來尋找我家先生,我向你保證,到時候這些人我們會一併帶走,讓他們得到救治。”說完,杜威拍了拍傅凡的肩膀,扭身向著方纔老人離開的方向而去。
聽到杜威的話,傅凡緊鎖的眉頭纔算鬆了一分,而屠惜陽如同沒有聽到剛纔杜威的話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咱們也抓緊時間吧,如此大的變故我想大路是沒有哪條能順利去到車站了,只要大概的方向沒錯,咱們就一直沿小路過去吧,或許還能快一點”
傅凡點了點頭,沒有做聲,兩人朝著車站的方向跑了過去,一路上哀鳴依然作響,到處是爆炸的殘火與失魂的倖存者。兩人沒有停留,只是加快了前往車站的腳步。
在經過一個三岔路口的時候,傅凡停住了腳步,定定的望著前方的人們,他們在將一具一具或完整或殘缺屍體從路上從車裡擡出來,堆在了一起。整個過程裡沒有人說話,是死一般的寂靜。眼淚與哀嚎總會停止,可失去帶來的傷痛卻永遠壓在了活著的人肩上。一切就這麼進行著,如同一場默劇,慢慢的有更多的人停止了哭泣,擦掉眼淚。默默的加入到尋找屍體的隊伍裡。
“你是否在怪我當時騙了那些人”屠惜陽走到傅凡的身邊
“我沒有怪你,我知道當時沒得選,我們不能賭他倆平安無事,我們也賭不起,只是這個選擇太沉重了,讓我有些無力”傅凡望著那座越來越高的屍山,嘆道。
“一切的選擇都代表著獲得與失去,這個世界是公平而又殘酷的,你逃避不了選擇,你也規避不了他帶給你的損失,你所能做的,只是你得到你想要的,而代價你也可以承受,這就是對的選擇。”屠惜陽看著那些搬運著屍體的失魂般的人們,古井無波
“我不知道,咱們走吧。”傅凡深吸了一口,握了握手裡的鐵棍,又向著車站的方向飛奔而去。
屠惜陽看著傅凡的背影,幽幽自語“除非站在力量的頂點”,說完便緊跟著傅凡消失在這個三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