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在小雪兒的世界裡,她從來都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東西,在那片只有一種顏色的地方,讓她的心思無比通透,她知道有這個東西,但是不清楚它是否住進了自己的心裡。
陸五爺內心又是一股悸動,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姑娘,她滾落的包袱嚇了他,到她自己說的這番話。小雪兒離開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那裡,突然覺得他的院子無比可愛,到處都有關於她的記憶,那個傻傻的姑娘,到底是如何一個人走到這君臨九郡的?他對她的過去充滿了好奇。
“公子,雪兒真的是一個好姑娘。”小屏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
“好姑娘,就應該讓她遠離我們的世界不是嗎?”
“我們知道,如果有誰能夠讓公子放下往事,非雪兒姑娘莫屬。從她來的第一天,我們就知道了。”
“你們就不擔心我像殺清屏一樣殺了她嗎?”
“你心裡明明很清楚,她不可能是三司派來的人。”
“我聽說,雪兒到九郡城是來尋親的是嗎?”終於他屈服了下來。
連續三日,小雪兒都沒有出現在他的院子中,她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她愛上了他嗎?
“公子請你去一趟。”小屏外出,換來了小雨。
“你有沒有什麼線索?”陸五爺問她尋親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沒有。”她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她,只是避而不談師傅的死。
“那你自己的身上呢?有沒有什麼胎記啊?”
“只有這個。”小雪兒將自己脖子掛著的鏈子取下來,那是一枚殘缺的銅配件,不知曾經在什麼東西上面,四個古字,君臨九郡,看起來不是平凡之物,有一定的年頭了。
“小雨,你幫忙查一查,看這個是什麼東西。”他將東西交給小雨,小雨好奇的拿了出去。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在你院子里弄的那些東西?我只是覺得,覺得你生活的環境太淒涼了,我在外面聽說,陸家是九郡城的大富之家,它的主人不應該這麼生活,你爲什麼不快樂一點呢?”
他沒有回答她,不知何時,也許是問完她那個問題後,他自己也接受了問題本身?她的每一句善意的話,都讓他的心洋溢一股暖流,他極力去阻止,希望那只是幻覺,但不可抗拒。
“你走吧,小雨會幫查一下了,這幾日,你也可以到外面去看看,畢竟陸家也不可能留你太長的時間。”這種委婉的話是他最擅長的,只是這次說起來顯得很困難。
“我明白。”小雪兒點點頭。
入夜,小雪兒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她唯一的家當也就是那件貂皮大衣,可是她還是仔細一遍又一遍的收拾。
陸家莊有一處偏僻的一座房子,高出了牆面,也容易爬上去,視野是一片開闊的湖面,那是小雪兒最喜歡去的東西,每次難過時,她都是偷偷一個人爬上去,看星星看夜月,看遠處點點的燈火,她總是將痛苦隱藏在內心深處,夜深人靜時,纔會拿出來一一品味。
“師傅,我要離開這裡了,他問我是不是喜歡上了他?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一種怎麼的感覺,師傅你沒有教過我。你說過人的腳步不應該停留在某一個地方太久,要去外面走走,這一次,我又要開始行走了,這一停就停了快一年,真的挺久的……”
她拿起一枚雪域樂器,那是陶土燒製的一種可以吹出聲音的扁圓形樂器,陸五爺送給她的。因爲那一天,她跟他出門置辦物品,看到後無比喜歡,但是囊中羞澀,身無分文,陸五爺就讓管家買下來,算是支付她的酬勞,她一直都當作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它發出的聲音深沉厚重,帶著一股濃烈的淒涼之感,跟這裡一地的紙醉金迷實在不合,所以歌姬們都不會選擇這種樂器。一曲悠悠揚揚的樂曲聲傳開,小雪兒將自己的心情都貫入了曲中,陸五爺曾經是她的聽客,站在月色中一襲暗黑的陰影,跟這種樂器發出的聲音很搭配。
一曲終了又是一曲,她不知道的是,在湖邊,一抹濃重的樹影地下,一個垂釣男子也時常在那裡聆聽她的曲子,偶爾擡頭看看她的身影在月色沐浴中發出淡淡的柔光,他在想,那裡竟然也有這樣的女子。
“這個東西,我查過了,一點線索都沒有。”小雨將小雪兒身上的銅配還給陸五爺,回覆道。
他拿著在手裡仔細看:“連我們都查不到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個,藏的太深;第二,毫無意義。九郡城中藏的最深的只有一個人。”他轉頭問已經五十多歲的老管家,“這些年來,九郡宮中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老管家想了想道:“若說九郡宮中無事,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所發生的事情一件都不會牽涉到一個人的身世上,如果有,我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可以肯定。”
“那就是隻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這件東西毫無意義。”他笑笑,他想最後爲她做一件事的機會都沒有。
將消息告訴了小雪兒,他又問何時動身。
“明日。”
他想問一問她要去哪裡?可是轉念一想,他是不是過於關心她了?他從來都不會關心那些他收留的女孩離開陸家莊後,會去哪裡,於是便沒有再說話。
管家交給她一袋銀兩,數量不多,但是足夠她在九郡城中找一個地方開始找生計過日子。
最後一夜,她去找他,敲房門,沒有迴應,推開門裡面一點燈光都沒有,她有點失望,自言自語:“陸襄原,我可以這麼叫你一聲嗎?(陸襄原是陸五爺的名字)如果我找到答案了,你會不會給我機會,讓我當面告訴你:’小雪兒喜歡陸襄原’。你會不會給我這個機會呢?”
小雪兒說的很輕,一點都沒有感傷的意味,只是淡淡的。
那時,她沒有發現的是,房樑上掛著兩個黑影,穿著夜行衣,一個是陸五爺,一個是侍女小雨。
小雪兒後腳一走,他們就躍到地面,小雨問他,爲何要躲?不給她機會告別。
他說,既然要走,就乾乾淨淨的走,何必給人家徒增煩惱。
小雨又問他,是否心裡有牽掛?
他不語,拿起一旁的一柄短劍,將黑布蒙上臉,問道:“這一次的任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