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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她朝著剛剛逃脫的院子做了一個鬼臉,“哼,想關住本姑娘,讓你人財兩失。”

說話之間,就將自己的包袱一把丟了下去,一丟下去,她就開始後悔了,剛纔真是得意忘形了,不曾想,下面點著一盞暗暗的燈,一個披衣而來的男子就坐在下面,一個圓鼓鼓的包袱從天而降,裡面滾出來長著皮毛的“怪物”,那人條件反射的嚇了一跳,按住腰間,擡頭看見一個少女正得意忘形的順著屋檐木柱滑落下來,一下子就蹦到了他的跟前。

如果她再晚一點現身,他手中的毒針恐怕已經進入她的胸口。

他拿著餵食的工具,好像在等待著什麼,當聽到屋頂有動靜的時候,還是以爲是夜貓子,沒有留意,沒想到夜貓子沒有等來,反而來了一個人。

他花了最短的時間,幾乎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在隔壁的院子裡上演,但是她是第一個從他的屋頂爬出來的姑娘。

他已經從小雪兒發呆的時間裡想出了答案,但是小雪兒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站著,似乎真的是嚇了一跳。

他低頭俯看剛剛讓自己嚇了一跳的物體,原來是一個包袱,裡面包裹著一張上好的貂皮大衣。

“你是從那邊來的?”男子低聲相問,好意的幫她隱藏行蹤。

“對,對不起。”小雪兒抱起自己的包袱。

“沒關係,那邊的也不是什麼好人,你餓了吧?”

他將自己手上的剩菜拿給她,一夜的驚心,中午吃的一頓飯,現在已經消化的差不多了。

當然那不過就是他要拿來喂夜貓一族的食物,在此景此時此地相遇,他自然而然將自己對待夜貓子的態度拿了出來。

“不用怕,他們不敢到我這裡來拿人的。”他溫言的安慰。

那一刻,一股暖流在小雪兒的心裡流淌,一路上艱辛,一路險惡,她遇見過壞人,也遇見過好人,可是沒有遇見過那樣一個不問原因,好意相待的人。她能感覺的出來,那是好意,不是街頭拿著饅頭哄騙你吃,然後拐賣了你的假好人,高牆遮住了月光,燭火不明亮,她看不出他的長相。

他以爲小雪兒還在害怕,後退幾步,“這些只是一些剩菜剩飯,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先墊一墊肚子,我知道你一定很餓了。”

小雪兒擦擦手,抓起一塊糕點,舉止優雅的依坐在檐下石椅上吃著,不像是落難的人,倒像是哪家的小姐在自己閨房外面用餐點。

“我能不能,在你這邊躲一躲呢?”

“可以。”

他帶著她來到一間小房子,裡面一股黴味,“這裡什麼都沒有,你可以先呆著。”

然後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另一間主房了,對於小雪兒的道謝,他也只是沒有回頭的擺擺手,表示不需要。

那麼安靜,雖然跟著煙花之地只是一牆相隔,但是這裡的空氣顯得那麼祥和,她將自己的睡袋放到地上,雖然有牀,她睡不慣。

“師傅,我想你了。”小雪兒的眼睛瀰漫著淚水,已經很久了,她都沒有一點時間去傷心,當一下子內心平靜下來的時候,心酸往事一涌而至,她流著淚直到天明。

“昨夜一晚沒睡?”男子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爲了能夠半夜逃跑,昨日下午就一直在養精蓄銳,睡多了。”

男子笑笑,“原來如此。”

“你幫了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陸五爺,大家都這麼叫我。”

“你年紀不大,怎麼叫你爺呢?”小雪兒終於能好好端詳這位陸五爺了。

“陸五爺是我父親的名字,他死後,我繼承了他的稱號。”

他話不多,只說最主要的,也許三十歲也許不到,眼裡的憂鬱讓他顯得更成熟,小雪兒每次看到他,都是披著一件青色的鬥衣,鬆鬆垮垮的,好像身體不是很好,臉上永遠都是若有若無的微笑,可是有一次,他轉過身的時候,小雪兒留意的看到他的微笑立馬就消逝了。

“你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去處,你先暫時在這裡吧,張管家,給這位雪兒姑娘安排一下。”然後轉過身對雪兒道:“你可以先在這裡落腳,等找到去處,再離開。”

這就是他給雪兒的慷慨,而他在雪兒的眼裡就是這樣的一個好人。

不知何時,小雪兒覺得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會感覺到很溫暖,而這種溫暖,她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了。陸五爺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繼承他父親留給他的生意,他極少出門,總是一個人窩在自己的院子裡,也就是小雪兒冒冒失失闖進來的院子。

小雪兒就住在奴僕居住的大院子裡,這是一座不小的私宅,儉樸,不華麗,甚至還顯得有些荒涼,僱傭的人只有不到十個人,疏於管理,讓她們自己看著幹活。她們來的時間都不長,最久的也不過一年的時間,基本都是他收容無家可歸的少女,在這裡,僅能吃飽一頓飯,她們很快就會找到更好的地方,然後離開這裡,每個人對他都心存感恩,但是她們都說他是一個怪人。

他的身邊有兩個貼身的侍女,但是她們很忙,在這個院子,你極少看到她們兩個同時出現,也沒有見過她們有多照顧他的起居飲食,甚至主人住的院子已經積滿了落葉,顯得無比荒涼,她們也不會去打掃。

“爲什麼管家不安排別人照顧主子呢?”

“主人不喜歡有人進他的院子,我們都被明令禁止了,不需接近主人。”

小雪兒聽到這個答案後,她做的第一件家事,就是拿著掃把,前前後後的將他的院子打掃了一番,這個過程,管家看到了,也沒有去制止她。

她以爲他會讚賞她,沒想到,他一掃臉上慣有對下人的微笑,冷冷的喊來管家:“我說過,這裡不需要關照,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管家沒有說話,低頭接受。

“這個,是我自己弄的,你這裡太荒涼了,住久了會生病的。”小雪兒天真的看著她,一臉的無辜。

“謝謝你的好意,我喜歡荒涼。”然後轉身,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雪兒正在乖乖的等著挨罰,沒想到管家拍拍她,沒有責怪的意思,就離去了。

她認爲管家這是在默許她,因此更是變本加厲,不但將這裡的荒涼一掃而光,還搬來的很多初秋開放的花兒,經常主動的幫他身邊的那兩個侍女做她們的工作,她們也沒有制止她,任她去做。

“雪兒姑娘,你不需要做這些工作的。”他總是很委婉的拒絕。

“這纔是像是陸五爺住的地方嘛。”面對她的天真善意,他只能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以爲她會收斂,但是雪兒是鐵定了心的要對他好,所以選擇了忽略。

他經常會在不經意間看到自己的院子裡多了一朵花,或是在投食夜貓子的地方發現一間茅舍,好多次,他看到石凳石桌,木柱上繪製著一幅幅精美的卷花圖案。

“你會畫畫,畫的真好。”

“那些畫都是我臨摹的。”她攤開一本畫集,不好的意思的說:“我不會畫畫,只會臨摹。”

“你讀過書?”

“是的。”

“域外的女子現在也好讀書了?真是少見。”

不可否認,他有點欣賞她。

小雪兒經常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話,比如他們的主子雖然人好,但是個怪人、身體有病,還有在他的房舍中曾經住過一個姑娘,她們都叫她清屏姐姐,後來這個姐姐不見了……

小雪兒極少去留意這些話,她是滿腹熱誠的想去報答她。

秋去冬來,下起了雪,那是雪兒最喜歡的光景,在第一場大雪飄灑而至的時候,她就跑到陸五爺的平風院中,用雪花精心堆徹了很多的小動物,小到一隻鳥兒,大到一個狗熊,沒有重樣的,加上一些修飾的東西,真的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

她整整忙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陸五爺起來的時候,看到這幅畫面,顯得無比高興,然後他看到一個活生生的雪人還在忙碌著,絲毫沒有發現他已經站到她的身後,內心一震,他竟然有一股想將她抱在懷裡的衝動。

“你在幹嗎?”

“主子,你來了,怎麼樣?……”她興致勃勃的拉著他,告訴他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雪兒姑娘,你將我的地方已經弄的不成樣子了。”

“變好了是不是?”

她總是這樣,他又不能打她罵她,一臉真誠的樣子,讓人不禁覺得憐憫。

每次他都希望管家或是小雨、小屏去制止這個丫頭,可是他們都一副不關心的樣子,他知道,他們也希望他能夠活在一片光影十色中,因此利用了這個天真無邪不懼他臉色的丫頭。

“我知道你喜歡一片荒涼,所以,我就沒有將那些雪花掃掉,留給你看,怎麼樣?是不是顯得一片荒涼呢,你都看不到一個人。”

他不知道她對荒涼的定義是怎麼樣了?可是這明明是一副副生動的畫面,她是個有才的姑娘,他認爲應該打破這個姑娘的美夢了。

“雪兒姑娘,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他淡淡一問。

小雪兒突然一愣,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你聽說過清屏這個名字吧?這個院子就是爲她修建的。”

小雪兒失神的點頭,還留在上一個問題中。

“她們有沒有告訴你,她去哪裡了?”

小雪兒的思緒還是停留在第一個問題中。

“她死了……”

死亡對於小雪兒來說是最深沉的記憶,她擡頭看著他。

“是我親手殺了,用最愛的寶劍,結束了她的生命。”

“爲什麼?”殺人,小雪兒覺得那是一件極大的事情,而且還是自己愛的人,她很生氣。

“因爲她背叛了我。”

“那你也不應該殺人啊,你知不知道,人死了就活不過來的。”小雪兒覺得那個叫做清屏的姐姐好可憐。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你是喜歡上了我,請儘早收起你的心,明日,我就讓管家送你走。”

“我,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上了你,我只是想報答你而已,你不知道,這一路上,我受了很多苦,是你給了我一個安頓的地方。雖然你殺人了,我很生氣,但是我不是害怕你,我只是覺得那不應該。”

陸五爺突然覺得自己竟然無話可說,他以爲他會害怕。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回去想一想,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如果我喜歡你,我一定告訴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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