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閉眼

王敬勇聽得一愣。

將軍這是要親自出城去抓吉畫師回來嗎？

可……上香也不犯法吧？

雖有些摸不著頭腦，王敬勇仍是立即領(lǐng)命而去。

……

雨停了已有半個時辰，衡玉出了寺廟下了山，坐上了回城的馬車。

裹著狐裘的晏錦坐在馬上，跟在馬車一側(cè)，打著呵欠埋怨道：“說好了在寺中借宿，你怎又突然改了主意？大半夜冷颼颼地，平白叫我跟著你遭這份罪……”

“我不是說了你不必陪我回城麼？”車內(nèi)傳來少女的聲音。

“深夜半夜叫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城？那還是人嗎……”夜中道路泥濘，視線不佳，馬匹行得很慢，晏錦一手抓著繮繩，另隻手又攏了攏裘衣。

“夜裡纔好啊。”衡玉微微掀開車簾一角，望向黑黢黢的四下，眼底帶著期待，聲音很輕地說道：“雨後夜黑風(fēng)高，當(dāng)真是最好不過了。”

晏錦聞言看向前方：“過了這條小路，至多再有半刻鐘，便能上官道了。”

衡玉點頭。

小路兩側(cè)草木多已枯黃，風(fēng)一吹過，枯枝上攢著的雨珠簌簌而落，寒意更增。

“這北地可真不是什麼好來處……”晏錦縮了縮肩膀，正要再埋怨時，藉著馬車一角掛著的風(fēng)燈，忽見前方一點黑影破風(fēng)而來——

咻！

晏錦瞳孔一縮，猛地勒馬，轉(zhuǎn)瞬間那黑影已經(jīng)在他眼前穩(wěn)穩(wěn)插入了車壁門框之上！

那是一支箭。

箭尾部尚且猶自顫震著，發(fā)出幾不可聞的嗡嗡聲。

若非是吉家的那名車伕敏銳，關(guān)鍵之時微調(diào)了馬頭，這支箭怕是要險險刺入車內(nèi)！

察覺到了危險的馬兒嘶鳴出聲，甩得車廂亂晃。

“當(dāng)心！前方有歹人！”晏錦急聲道。

而這句與廢話無異的提醒還未全然落音，幾人只見黑暗中又有點點寒光刺來！

車伕立即拔出轅座下藏著的長刀抵擋利箭。

“撲通！”

晏錦的馬險些中箭，受驚急亂間叫他摔了下來。

“保護好公子！”他身側(cè)的小廝對兩名隨從喊道。

“我一個男子有甚可保護的！你們快去護好阿衡！”

小廝：……那躲在小人身後的您倒是先將抓著小人衣袍的手鬆開啊！

“姑娘別怕！有我在呢！”晃動著的車內(nèi)，吉吉伸開雙臂將自家姑娘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自己固然害怕卻仍寬慰衡玉:“只要咱們不下車，那些亂箭便輕易傷不了姑娘！”

“不行，快下去！”感受到馬匹有漸漸不受控制的趨勢，衡玉當(dāng)機立斷推開了馬車的門，拉著吉吉跳下了馬車——若馬兒受驚發(fā)了狂，在這道路不平、亂石橫生之處後果纔是不堪設(shè)想。

而下車並非就是等同送死——

二人跳下車之際，車廂再度被甩動，衡玉落地時未能站穩(wěn)，險些摔倒在地。

而待她直起身之際，那些舉著長刀的黑衣人已經(jīng)疾奔而來。

陡然間，她彷彿又回到了八年前的巫寧山——

來的會是同一羣人嗎？！

衡玉下意識地攥緊了十指，眼前的局面不及她多做思索，那些身穿黑衣的人已要逼至眼前。

“要死了要死了！”晏錦被這局面嚇得驚叫連連，七魂丟了三魄一般。

那些黑衣人約十餘人，其中一名臉上有著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忽而慢下腳步，拉起手中長弓，微微瞇起了鷹隼一般的雙眸，將寒箭對準(zhǔn)了夜色中的少女——他們跟了對方有幾日了，自不可能因爲(wèi)對方換了身少年衣袍出行，就認不出來是她了。

他出箭的動作迅猛利落，不給人反應(yīng)的餘地。

混亂中，諸人的注意力皆在那些舉刀而來的黑衣人身上，幾乎無人留意到還有暗箭。

衡玉卻出於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她並不會嚴(yán)格意義上的功夫，但自幼經(jīng)歷卻讓她練就了面對危險靠近時異於常人的敏銳——

夜色中，女孩子下意識地擡起手臂擋在面前，同時靈敏地朝一側(cè)撲躲而去。

而正是此時，黑暗中忽有馬蹄聲變得清晰可聞，幾乎是同一刻，不知從何處又飛來了一支利箭——那支箭的弓力險些更大，也更快，竟是從一側(cè)生生截斷了前面那支冷箭的去路！

冷箭被攔腰截斷，在衡玉眼前不遠處掉落在泥水中。

她微鬆了口氣——看來是人到了！

下一瞬那馬蹄聲已經(jīng)越過那些舉刀的黑衣人來到了她面前，馬上著玄衣之人彎身朝她伸出了手——

“上馬！”

衡玉聞聲一驚，但見其身後寒刀閃爍，危險當(dāng)前，她只能當(dāng)即選擇了配合。

危急之時，最忌諱的便是遲疑，否則不單自身難保更易連累他人。

她立刻遞出了手去。

而後幾乎不及她完全起身，那隻冰涼有力的大手便將她猛地提上了馬背。

他的力道極大彷彿拎小雞崽一般，她落在他身前的馬背上撞在他肩膀處之時，慌亂中下意識地就抱住了對方一隻手臂。

“當(dāng)心！”

她半側(cè)著身子在他身前，餘光掃見他身後有寒刀襲來直衝他脖頸後腦方向，當(dāng)即就要抱著他的脖子使他偏頭側(cè)身躲過這一擊。

好在那柄長刀尚且來不及到跟前，持刀之人便被人從背後一擊，撲通倒地。

衡玉大爲(wèi)鬆氣。

“……”仍被她大力壓抱著脖子的蕭牧無聲看著她。

昏暗中四目相接，衡玉回過神來連忙要將他鬆開。

此時卻聽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閉眼——”

衡玉不知何故卻也立即照做。

她身前之人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定北侯蕭將軍，所以她清楚地明白此時此刻自己最該做的便是照辦二字。

而她緊緊閉上了眼睛之際，便察覺到了他抽劍的動作，旋即是刀劍沒入血肉之音——

鼻間血腥氣極濃。

“撲通！”

有人重重在馬側(cè)倒下。

他驅(qū)馬帶她踏過了刀劍相交之處。

意識到對方叫她閉眼的用意，衡玉有些怔怔地張開眼睛。

此時衆(zhòng)人身後忽然又有一行黑衣勁裝之人趕到。

摔得滿身泥水的晏錦叫苦道：“……你們再晚來片刻，我可都要成了刀下亡魂了！到時看你們還能找誰拿剩下的銀子！”

來人覺得很冤枉——不是說好的爲(wèi)了不讓對方察覺異樣，要他們保持半里路的距離麼？當(dāng)下又嫌他們慢了！

而當(dāng)下的局面顯然已經(jīng)用不著他們再出手。

蕭牧手下的人很快將局面控制住。

“吉吉，沒事吧？”早先便將吉吉護在身前的蒙大柱此時連忙詢問道。

吉吉搖頭，大步朝蕭牧馬上的衡玉走去：“姑娘！”

“多謝蕭侯爺出手相救！”晏錦正向蕭牧施禮道謝。

蕭牧向他微一頷首，掃一眼四下情形，又看了看面前少女身上的男子衣袍，道：“先回城再說。”

“是是是，咱們先回城……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後手！”晏錦連連應(yīng)著，一臉後怕。

蕭牧看向不遠處那陷在泥濘中殘破的馬車，一夾馬腹道：“走——”

衆(zhòng)人應(yīng)聲領(lǐng)命。

“欸！”吉吉回過神來喊了一聲。

蕭侯爺怕不是忘了她家姑娘還在他馬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