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保嘴巴上不說話，可是心裡卻在咒罵，腦袋還疼著呢。
趙鬼收拾完楊宗保頭上的傷口之後，就讓他收拾房間。
楊宗保認命的開始清理暴、亂一樣的現(xiàn)場。
“小心點。趙嬌指不定會在什麼地方堵著你呢。”趙鬼坐在門口，翹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抽著水煙。不知道什麼時候趙鬼又弄了水煙回來了。咕嚕咕嚕的水泡聲在水煙桶裡翻滾著，十分富有節(jié)奏。
楊宗保收拾完寢室，出門倒垃圾的時候，順嘴問了句：“水煙味道好嗎？”
“還好，就是淡了點。”趙鬼嘖嘖嘴巴，突然拆掉了煙桿，端起水罐，一口喝了進去。
楊宗保嫌棄的看著趙鬼的動作：“你嘴巴都黑了。”
“爽。”趙鬼現(xiàn)在也學(xué)會忽略楊宗保了，回味著煙水的味道：“就是這味，不過溼了點。”
楊宗保心裡暗自非議，能不溼嗎？比稀飯還稀。
這次楊宗保晚歸的事情，竟然沒有後文了，不知道上面是誰給壓住了。
趙嬌自從和楊宗保打過一次之後就徹底消失了。楊宗保難得清靜幾天，可以曬曬從後山撿回來的花花草草。因爲(wèi)楊宗保出去的這段時間趙鬼自己又把所有的哨所都走訪了一遍，所以楊宗保可以暫時待在營地裡面搗鼓著從後山弄來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植物。
每當(dāng)楊宗保擺弄花花草草的時候，趙鬼就在一邊看著，時不時的指導(dǎo)兩句，就在楊宗保覺得日子要發(fā)黴的時候，李營長終於捨得召見他了。
“你的調(diào)令下來了。”李營長把一紙紅頭文件遞給楊宗保。
“二建？”楊宗保皺起了眉頭：“當(dāng)老師？”
“怎麼可能，看清楚是當(dāng)保安。”李營長終於找到機會一吐這麼多時日以來的悶氣。楊宗保是個刺頭兵，這一點是肯定的，非常難弄。可是偏偏還有能力，這讓李營長感覺到非常的憋屈，好不容易這次調(diào)動，讓他有機會可以諷刺一下。
“哦。什麼時候出發(fā)？”
出乎李營長的意料，楊宗保顯得非常的淡定。
“你還真的是……”李營長無話可說了：“你就不反抗一下？”
“爲(wèi)什麼反抗？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啊。”楊宗保奇怪的問。
“服從命令？那你爲(wèi)什麼不聽我的話快點回來？”李營長偏要戳穿楊宗保的話。
“我沒接到你電話。”
楊宗保的一句話，讓李營長差點噴血。
“你給我滾，滾，滾得遠遠的，明天就走。”李營長實在是不想喝楊宗保計較下去了，在說下去，估計真的會被活活氣出一口血的。
“哦。”楊宗保老實的拿上文件調(diào)令，跳出了營長辦公室。
不一會兒楊宗保要走的消息就不脛而走。戰(zhàn)士們都圍著還在曬植物的楊宗保要個說法。
“楊哥，你要走了？”
“楊哥，別走啊……”
“哥，我們離不開你，我還有很多問題呢……”
楊宗保心裡惡寒，自己是有多老啊，這麼多人叫哥。實在受不了周圍聒噪的聲音，楊宗保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讓周圍圍著的人嚇了一跳，但是好半天楊宗保才輕輕的說了句：“要走了。”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
“別走啊，別離開我們啊……”
“就是，我們需要你……”
結(jié)果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新一輪的挽留繼續(xù)開始了。
楊宗保是個很難接受別人熱情的人的，所以不知道怎麼面對大家的熱情。
“好了。”趙鬼終於良心發(fā)現(xiàn)，趕來解圍。
“可是……”有的戰(zhàn)士還想反抗，但是被趙鬼一瞪，只能作罷。
原本圍著的戰(zhàn)士們一鬨而散。
“你小子終於要走了。”趙鬼話裡有著無限的感嘆：“開始我就說過了，來這裡的軍醫(yī)沒誰能夠堅持下去的。”
“這一堆是蒲公英，這一堆是魚腥草……”楊宗保指著地上曬著的植物對趙鬼說。
“我知道這些植物是什麼，你告訴我?guī)质颤N？”趙鬼當(dāng)然知道楊宗保曬的是什麼。
“我看你屋裡有這些東西，有些已經(jīng)見底了，我沒事就幫著曬曬。本來想徹底曬好再給你。但是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您老自己曬乾了收收……”
趙鬼沒說話，只是心裡突然有了一股暖意。
“我收拾東西去了。”楊宗保不適合感人的節(jié)奏，所以回寢室收拾東西去了。
趙鬼看著操場上的植物，覺得眼睛發(fā)晃。終於趙鬼握緊了拳頭……
……
“營長，外面很多百姓圍在了軍營門口。”一個戰(zhàn)士跑進李營長的辦公室打斷他和鄭指導(dǎo)員的談話。
“出了什麼事？”李營長猛的站起來問。
“楊宗保……”戰(zhàn)士因爲(wèi)跑得太急根本來不及把話說完。李營長聽到“楊宗保”三個字，反射性的覺得沒什麼好事，一下子從辦公室裡彈了出去。
鄭指導(dǎo)員倒是穩(wěn)重一點，抓住戰(zhàn)士問：“把氣喘勻了說話。到底怎麼回事？”
“山下的村民聽說楊宗保要走了，都趕過來送行。”戰(zhàn)士終於得以把話說完。
“你啊……”鄭指導(dǎo)員瞪了一眼小戰(zhàn)士，隨後跟了出去。
戰(zhàn)士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這是哪跟哪，摸了摸寸板的腦袋，也跟著出去了。
李營長來到了營地門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只看到了人頭涌動。
“鄉(xiāng)親們，你們有什麼話慢慢說。”李營長只能維持大局。
“我們不希望楊醫(yī)生走……”
“呃……”李營長沒想到原來是這麼一出，一時心頭五味雜陳。
眼看著營地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李營長覺得自己真的該和楊宗保好好談?wù)劻恕?
李營長這次沒有召見楊宗保，而是親自去了他的寢室。
一進門，就看到楊宗保已經(jīng)整理好的東西——一牀被子一個揹包。
“整理好了？”李營長問。
“嗯。”楊宗保隨口答應(yīng)說。
“外面的村民都來找你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看來你做了很多事啊。”李營長意味不明的說。
“嗯，沒事的時候幫他們看看病。大家都比較熱情。”楊宗保把自己所做的事一筆帶過。
“你到底是怎樣的人？”李營長突然問。
“不知道，我所做的只是補償而已……”楊宗保背起了包和被子：“我從後山走。”
“後山？”李營長下意識的問。
“嗯，我去看看他們再走。”楊宗保說完就揹著包袱從李營長身邊走了。
李營長當(dāng)然知道後山有什麼，只是沒想到楊宗保這麼的……無法用語言形容。楊宗保的背景，李營長早就知道。開始他不理解爲(wèi)什麼那麼一位算是事業(yè)有成的人會到邊境受苦。以爲(wèi)只是玩笑一下，可是楊宗保在這個營地所做的一切無一不是都在改變著李營長原本的看法。可以感覺到楊宗保並不是很想呆在部隊，只不過他的每樣動作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都毫無挑剔，換句話來說，就是非常正常的意思。
站了半天，李營長收拾起自己的心緒，準備去面對軍營外面熱情的平民了。
楊宗保爬上了後山，放下了揹包，在許多塊墓碑之間穿梭。一個個的看過去，最後終於在他們之間找到了一塊地方。那裡已經(jīng)堆起了一堆小小的石堆。楊宗保隨後從包裡取出了一件大碼的軍裝，埋在了石堆下。做好這一切，楊宗保就坐在了石堆前開始在剛砍的樹幹上面刻字。
“趙亮”短短的兩個字，楊宗保刻得很順手，儘管是第一次做。把刻好的樹幹埋進了石堆——大功告成。趙亮已經(jīng)死了，所以該在這裡爲(wèi)他建個衣冠冢。
每次只要坐在這些衣冠冢之間，楊宗保就能感受到平靜。似乎能感受到它們所有的情緒。
“我走了。”楊宗保說完最後一句話，就進入森林了。
衣冠冢還是那樣靜靜的呆在那裡，一點都沒有有過到訪者的痕跡。
……
“請大家安靜，楊醫(yī)生昨天已經(jīng)走了。”李營長再次趕到營地門口，在鄭生詫異的眼光中對著門外的羣衆(zhòng)撒謊。
“就走了啊……”
“真可惜……”
……
“他什麼時候走的？”鄭指導(dǎo)員追上李營長問。
“剛剛。”李營長今天的心情也很複雜，似乎沒什麼說話的興致，所以回了鄭生的話，也上了後山。
鄭生在後面搖搖頭，外面大營門口還被圍著，還得他去解決，這就是指導(dǎo)員該做的事。暫時沒有時間管李營長，鄭生匆匆趕往了門口，去安撫羣衆(zhòng)。
李營長也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會來到後山。這裡已經(jīng)沒有一絲楊宗保來過的痕跡。慢慢的路過這些昔日的戰(zhàn)友身邊，李營長也是五味雜陳。其實調(diào)令不只是楊宗保一人的，李營長自己的也來了，只不過捨不得這些兄弟。可是時間到了，該走的也得走。今天見到楊宗保走的時候引起了這麼大轟動，不知道自己走的時候會怎樣。這些年這麼多人走的時候從來都是走過就忘記，沒誰記得。
突然在衣冠冢之間發(fā)現(xiàn)了一座新墳。
新建的墓碑只有一個名字。
“他倒是個有心人。”李營長自言自語：“希望我們還會再見。”
……
楊宗保只知道自己被派來二建當(dāng)保安，但是沒想到二建就是二建軍醫(yī)學(xué)院。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有人添亂子了。可是這些都不是楊宗保現(xiàn)在能夠思考的，所以只能灰溜溜的去報到。
二建裡面都是軍人，所以像楊宗保這樣揹著背被子揹包進入校園的也不少。
“請問……”鼻子底下就是路，楊宗保抓住一個剛出學(xué)校大門的軍裝男人問。
“你是新來的學(xué)生吧？報名處在辦公樓的二樓。”軍裝男人雖然不是很願意搭理一身味道的楊宗保，但是還是維持著禮貌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