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契和錦瑟在偏廳吃著飯,聽說府裡頭又來了人,好不熱鬧,錦瑟問道:“南宮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走啊,我們與白老爺非親非故的,總在人家家裡打擾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白夫人正巧進來,道:“錦瑟姑娘見外了,既然南宮公子是我家老爺相識的小兄弟,那就是一家人了,多住幾天吧。況且,你們兩位身上盤纏也不多,就讓我們好好盡一番地主之誼吧。”
錦瑟笑道:“多謝白夫人了,只是我們也得離開了,南宮大哥,你說是不是啊?”
南宮契邊扒著飯邊發呆。錦瑟撞了撞他的手肘,喚道:“南宮大哥……南宮大哥……”
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半天,才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樣啊……她死了啊……”
錦瑟無奈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來頭,腦子裡整天在想些什麼。”她無意中看到白夫人手中的絲帕,驚喜道:“白夫人,您的絲帕上的圖案真是好看,不像是蝶,不像是蜂,河中的又不像是鴛鴦……可是又好像都很像……這……”
白夫人笑道:“這是小女所繡,她素來喜愛女紅,但所繡之物講究的都不是形似,而是神似,以前她在深山中生活,閒來無事,就自個兒琢磨著,她房中還放了一些自己研製的樣譜呢。”
“淺妃娘娘出閣前和錦瑟一樣也愛刺繡?呵呵,錦瑟似乎一下子自信了不少呢。”
“要是錦瑟姑娘不嫌棄,飯後就請跟我去她房中看看樣譜吧,說不定啊,你也會喜歡的。”
“不嫌棄不嫌棄,我榮幸還來不及呢!”
一吃完飯,錦瑟就跟著白夫人去了,南宮契閒來無事,自個兒在院子裡面轉悠。申奉與白涸在大廳裡面談事,無意中看到了南宮契,心裡暗暗吃驚,但表面上一點都不表露出來。
月明星稀。
南宮契坐在屋頂上,仰望著頭頂上璀璨的星星,錦瑟到處在找他,他低頭叫住了她:“錦瑟。”
“南宮大哥,你在這裡啊,你爬到屋頂上去做什麼?我以爲你走了,害得我好是擔心。”
“你擔心我走?”他笑道,“我能去哪兒?我的根在皇宮,我的娘在皇帝身邊,除了皇宮,我還能去哪兒。”
“皇宮?南宮大哥,你真的是從皇宮出來的嗎?你回去了我該怎麼辦啊?”
若說是其他地方也就罷了,偏偏是皇宮,是她這輩子都進不去的地方。
南宮契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巧笑倩兮的女子,他脣角上揚,道:“你知道嗎,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不長,她是名門的大小姐,大方又小氣,安靜又調皮,她和你熟,她就和你搗亂,但她沒有什麼壞心思,很容易聽信人。不久前,我帶著她,從滿山滿野的狼羣中死裡逃生,她很礙事,很單純,都跟你一樣。”
錦瑟嘟著嘴道:“你很喜歡她嗎……”
“她死了……她後來還是被狼咬死了……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逃離皇宮,如果我還是守在紅鸞殿守在她的身邊,她也許就不會死……我救了她一次,卻救不了她第二次……”
錦瑟驚訝地望著略有鼻音的南宮契,不知從何安慰。
“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她只是發現了太后的一點小秘密……皇宮真是個吃人的地方,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在皇宮裡,我從紫宸臺逃出來之後,就一直都躲在紅鸞殿的屋頂羣上,我不知道我怎麼會在那裡待了那麼久……我第一次看到了淺兒之後,我的心裡就安定了下來,她給我飯吃,給我溫暖……可是……我怕有一天,淺兒也會和憐容一樣……”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誰——”
申奉從角落裡走出來,道:“是我,別來無恙啊南宮契。”
南宮契一蹙眉:“你是誰?你站在那兒多久了?”
“我是誰不要緊,我來了多久也不要緊,我知道你也不會記得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皇宮加強了守衛,你是根本進不去的了。只有我,才能幫你進宮,只有我,才能幫你見到淺妃娘娘。”
看著申奉自信滿滿的樣子,南宮契一挑眉,道:“哦?你有這麼大的本事?”
申奉一擡手轉身悠悠地踱步,頭也不回道:“你若是信我,就隨我來。”
南宮契一點足,飛檐而去。錦瑟喊道:“南宮大哥,南宮大哥!”她沒有辦法,只好跟著申奉的方向跑去了。
白府外的一條小弄中,是一輛囚車。
南宮契警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要進宮,就只有這個辦法,現在皇上寵著淺妃娘娘,兩人寸步不離地在一起,你想見到娘娘,那就一定是會見到皇上的。你只要進了這個囚車,我把你押回去,你不就達成願望了嗎?哈哈哈……”
錦瑟道:“你把南宮大哥抓去給皇上做什麼?”
南宮契心裡暗暗糾結,他問:“你能保證讓我見到淺妃娘娘嗎?”申奉鄭重地點了點頭,南宮契拉開囚門,一躍,上去了。
申奉上鍊上鎖。
“南宮大哥……”錦瑟的小臉蛋上佈滿了淚痕。他要離開她了嗎……他就要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不見了嗎……
南宮契的手中緊緊地握著那一枝木釵子。
淺兒……我來了……我回來了……
紅鸞殿中氣氛濃重,浣粼和銀兒衣不解帶地守在牀邊,太監小齊是紅鸞殿新晉的管事太監,也忙前忙後地爲娘娘煎藥送太醫。
水清淺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戰事吃緊,南宮羽在前朝忙得焦頭爛額,時疫的事情已經交付給了程太醫,夕瑤已然痊癒,早些時候程太醫已經協助著南宮羽派出去的欽差大臣在京城尋找合適的區域小範圍內僻出了隔離區,傳染不廣,現下又依據著夕瑤的病,基於此經驗,研製出了新的方子,相信不久就會傳來好消息了。
“水……水……”水清淺的手指動了一動。浣粼眼尖耳靈,立刻興奮地跳起來叫道:“銀兒,銀兒,你看,你快來看,娘娘醒了,娘娘醒過來了!娘娘說要喝水,她知道要喝水了!”她隨即撲向桌子去倒水。
小齊聽到聲音走進來,道:“我這就去稟告皇上,娘娘醒過來是大喜的事兒啊!”說著,他一溜煙地去了。
浣粼把茶杯湊到水清淺嘴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來,無不後怕道:“娘娘,您昏迷了這麼久,可急壞了紅鸞殿上上下下了,要是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您讓奴婢們怎麼活啊……”
銀兒道:“浣粼姐姐,別淨說些不吉利的話了,呸呸呸,娘娘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水清淺嚥了下去幾口茶水,感覺身子極其虛弱,她問:“本宮這是怎麼了?
浣粼猶豫了一下,道:“娘娘,那晚,您出去之後一直都沒有回來,奴婢們不放心,就出去找了,但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奴婢擔心不已,就去乾清宮稟告皇上了,皇上放下奏摺就趕了過來。後來,是琉璃煙樓的夕顏帶著宮女把您給扶回來的,說是在琉璃煙樓外的一條僻靜小道上發現娘娘的。之後,您就一直這麼昏睡著,奴婢們試了無數次,都沒有辦法把食物喂到您的口中,後來……後來是皇上喂您的……”
浣粼尷尬地看了一眼銀兒,“這幾晚,皇上都會來,抱著娘娘您入睡,奴婢們都看在眼裡,我們都被皇上感動了……”
感動?他不過是爲了他的骨肉。
水清淺回憶道:“本宮記得,在暈倒之前,本宮看到琉璃煙樓外的那條小道上有許許多多的螢火蟲粉,飄蕩在空氣中,又是晚上,熠熠發光,美妙極了……”
她還記得她在裡面轉圈圈,她還記得那一刻什麼都拋之腦後的感覺。
浣粼冷哼道:“娘娘,您還說呢,那些粉末啊,太醫在您的鼻腔中發現了,含有……”
“浣粼姐姐,”銀兒突然打斷了她,道,“快讓娘娘吃些東西吧,最近只是吃了一些流食,娘娘定是餓了。”
“說來,本宮確實有些餓了,本宮想念浣粼做的肘子了。”
“娘娘,您不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奴婢們會爲娘娘配好適宜孕婦的食譜的。”說著,銀兒把浣粼拉了出去,輕輕責備道,“浣粼姐姐,你是氣過頭了,怎麼老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你什麼時候能長長記性啊,咱們不是說好這事不要說的嗎……”“可是我覺得這應該讓娘娘知道,她得注意著纔是啊。”
水清淺撫了撫小腹,見南宮琉和南宮飛走了進來。
“四王爺,七王爺。”
南宮琉道:“淺妃娘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嗎,本王和四皇兄來看過你兩次,你都昏睡著,皇兄此時正在南書房召見諸位大臣,想必得知你醒了之後馬上就會飛奔過來了。”
水清淺笑道:“本宮先謝謝兩位王爺的關心了。”
他們坐下了,幾個宮女上茶上點心地伺候著,水清淺道:“本宮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暈倒,可能是懷著頭胎,多有不適應之處,倒是教兩位王爺見笑了。”
南宮琉有意無意地清了清嗓子,道:“淺妃娘娘,本王和四皇兄有事與你相商,不知可否……”眼睛一瞥那些忙碌的宮女。水清淺便說:“你們都下去吧。”
“是。”
南宮琉迫不及待地問:“清淺,你在暈倒前看到了什麼?或者說,你在暈倒前發生了什麼?浣粼與銀兒都不如你知道的詳細,我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水清淺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有一個刺客,闖進了紅鸞殿,刺傷了纖嬪……我就跟了出去,我猜測著刺客只能走那一條沒有侍衛巡邏的路……然後……然後我就看到了好多的螢火蟲粉……然後我就暈倒了……”她使勁拍了拍腦袋,道,“不知道爲什麼……好累……好累……”
“清淺,你別亂動,太醫說了,你吸進去的螢火蟲粉裡不僅有迷藥,還有麝香,你一定要好好休養,否則……”
“七王爺!”
浣粼和銀兒闖了進來,銀兒急得跺腳道:“哎呀,我剛剛叫浣粼姐姐不要說了,七王爺就馬上講了出來……”
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