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天的雨終於停歇。

紅蓮市的化石研究所靠近島嶼東側海岸，這裡距離海港和城市比較遠，距離島嶼的風力發電廠比較近。

據‘花卉’科普，這是因爲化石復活研究的實驗，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而電能就是人類能夠重複製造和利用的能源中, 最爲便捷和大量的能源。

這也算是這個並不適合發展工業的海島，少有的‘重工業’設施了。

化石研究所門口的停車場，小璐從吉普右後門走出來，眺望遠方，情不自禁地感嘆：“真壯觀！”

不遠處的近海海牀上，一排排巨大的風力機組整齊地站立，如同等待檢閱的巨人哨兵, 長刀般的葉片在不知疲倦的海風推動下緩緩旋轉，像是揮舞著巨大的兵器。

在她身後的影子裡，半個耿鬼的腦袋漂浮出來，一對豆豆眼轉來轉去，“什麼東西，讓我也看看。”

砰砰！

蘇謙的腦袋連續遭到小璐拳頭的重擊。

“回到影子裡去，等到實驗室裡，你再出來幹活啊！”

無奈的蘇謙什麼都沒看到，又沉入小璐的影子。

影化後的視角有限，完全看不到遠處壯美的風車。

從汽車右前座下來的虞元慶，瞄了眼小璐的影子，稱讚道：“百變怪這種精靈，還真是方便啊。”

實際上，代號遊魂的虞元慶, 培育的精靈也是以幽靈係爲主，有幾隻也具有影化的能力, 但是像耿鬼那樣在身體裡開闢異空間存儲東西就完全不行了。

“謝謝，”小璐替蘇謙道了聲謝。

駕駛位上下來的‘輕巖’從後座下來的‘花卉’手上接過保險箱，裡面裝著加工後的化石。

“走吧，去見那個老糊塗。”虞元慶一揮手, 快步向著研究所的大門走去。

在他的帶領下，四人邁入紅蓮研究所的大門，壓根不理門口喊登記的警衛，長驅直入穿過廣場。

一隻土狼犬追在他們後面汪汪大叫，卻又被警衛喚了回來。

【變身圖鑑增加土狼犬（特性：飛毛腿），圖鑑數量189】

一行人徑直走入三層主樓，來到位於3樓的所長室。

“馬所長，”虞元慶站在室內與走廊的分界線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打開的房門，“打擾了。”

坐在桌後，頭髮花白的老人從紙張與書本堆中擡起頭來，看到虞元慶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不由長嘆一口氣，“虞處長，你怎麼又來了？”

“還想調查誰？還是想看什麼材料？”馬所長的神色中透著不耐煩，又滿是無奈。

“不不不，”虞元慶緩緩搖頭, “這次是有個好消息。我的手下在深灰市有了新的發現，然後給送過來了。”

他指了指第一次來的小璐，然後從‘輕巖’手中接過保險箱，“我們找到了被柳茗藏起來的那塊真化石。她當初上交的那塊是假貨。特地來找你這裡驗個貨。”

咔噠，鑰匙插入保險箱，來自合衆地區的未知精靈化石展露在馬所長面前。

“真的？”

馬所長霍然起身，以超出年齡的矯健步伐走到虞元慶面前，伸手從虞元慶手中‘搶’過保險櫃。

“這就是古代夢幻的化石嗎？”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化石，舉過頭頂，透過窗戶射入的陽光仔細觀察。

“和之前那塊幾乎長得一樣啊，唔，這塊骨頭上有切削的痕跡，難道是生前遭遇了什麼戰鬥……”

‘輕巖’面無表情。

“咳，”虞元慶輕輕咳嗽一聲，“之前那塊是柳茗僞造的，長得像很正常。”

“柳茗過去不是你的屬下嗎？”馬所長將化石放回保險櫃中，不滿地質問道，“她爲什麼會僞造化石？”

虞元慶面色難看地反駁：“柳茗最開始是超能力開發所的研究員，只是接受了搜查局的緊急培訓。我倒是覺得研究者這種職業，真的很容易出現無視組織紀律的情況。”

兩個人不甘示弱地互相瞪眼，都覺得對方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總而言之，快點拿去測試吧，看看這塊化石是不是真的，”最終還是虞元慶打破尷尬。

馬所長從善如流，“好。”

五人走下樓梯，來到一樓深處的1號實驗室。

這是一個巨大的房間，房間裡置放著各類大小不一的儀器，10多名研究人員或是正在操作儀器，或是正在觀察化石，或是正在記錄實驗項目，或是正在小聲交流實驗內容……

到來的五人也只是盪開小小的漣漪，大部分人向馬所長問候一聲，又繼續專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一名留著齊耳短髮，穿著一件白大褂的女子放下手中一塊化石，起身迎向來人，“所長，這羣黑、搜查局的怎麼又來了？”

搜查局的幹員被研究所私下嘲諷爲黑皮狗，穿著一身黑色制服，像狗一樣嗅來嗅去，逢人就汪汪叫，就連看到造型奇特的便便也要湊上去舔兩口，確定到底是不是便便。（大誤）

“這次不是調查的，”馬所長打開保險櫃，“算是好事。他們把古代夢幻的化石送過來了……”

“馬所長，金主任，不好意思，我要打斷一下，”虞處往前一步，插入兩人的對話，“這次把化石帶過來，只是來做一個能量通過率測試，確定這是傳說精靈的化石，證明它是柳茗藏匿的那塊就行。後面，我會把它帶回到石英市總部，作爲證物之一。在關於這個化石身上的案件全部解決之前，不會重啓它的研究。”

“你們竟然不打算把化石留在這裡？！”馬所長怒髮衝冠。

果然，這羣黑皮狗都是蟲豸，和他們在一起，怎麼搞得好科研？

虞處笑道：“你覺得我們傻嗎？出了泄露的事，還把化石留在這兒。”

被稱爲金主任的女子困擾地捏了捏鼻子，“完整的測試需要3天時間。如果真的是傳說精靈的化石，我們會向科研部打申請的。之前的化石是在搜查局手上丟的，給我們的就是假化石。而且泄露也是你們單方面的說法，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突然來查這種事情，研究所也不是沒有人員流動。”

聽她的言詞可見，從研究所的角度，一開始就對配合搜查局的調查，非常不情不願。

緣由簡單來說，就是政府內部不同條線之間，責任互相甩鍋。

谷鐚

研究所的大致心態如下：

搜查局突然跑過來說研究所泄密？分明是你們搜查局自己給錯、弄丟了化石。有泄密的證據嘛？就一個犯人的口述證據，後半部分還是你推理的，算個屁證據。

別想把黑鍋甩到我們頭上！

“麻煩了，”虞元慶敷衍地道謝，又擡頭指了指房間裡的幾個攝像頭，“你們院裡的監控，這段時間建個數據鏈接的外接口到我們那裡應該沒問題吧。”

“我們是化石研究院，不是計算機研究院，”馬所長冷冰冰地回答。

“沒關係沒關係，”虞元慶笑道，“我早想到了，一會紅蓮處的人就會和電信公司的人一快過來，在你們的機房裡搭個臨時的小基站，把數據傳到我們那兒去。不如帶我們去機房看看？”

紅蓮處指的是搜查局在紅蓮市的派出機構。

馬所長看看虞元慶，又看看化石，終於艱難地點點頭，“跟我來吧。”

將化石留在金主任手中，幾人魚貫走出第一實驗室，向著研究所的機房走去。

在日光燈的照射下，小璐的影子與一張桌子的陰影相交疊。在這一瞬間，蘇謙便轉移到了桌子的陰影中。

‘哎，討厭這種蹲守的任務，’蘇謙融在桌子的陰影中，百無聊賴地聽著外界的模糊的聲音。

倒不是不能隱身活動一下，但是一方面和躲在影子裡相比，功耗不一樣；另外一方面，萬一出去活動被研究所豢養的幾隻土狼犬發現，可沒有搜查局替他遮掩了。

“丹雅，去填個單子，把38號化石從地下保險櫃裡領出來，”金主任吩咐道。

“知道了。”

在她身邊，一名戴著土氣的黑框眼鏡，梳著一樣短髮的女研究員匆匆跑開。

金主任坐回位置上，仔細觀察剛剛拿到手的新化石，目光專注得像是在打量新收到的定情信物。

38號化石還沒過來，一名戴著眼鏡，瘦瘦高高的男子就衝進了實驗室，“金鶴，聽說古代夢幻的化石被搜查局的人送過來了。”

他是2號實驗室的主任熊林生。

“我也聽說了，真的嗎？黑皮狗居然還會幹人事啊，”又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女子跑了進來。

這位是數據分析室的科長艾檸。

後面陸陸續續又來了4個人，整個研究院除了所長外，總計7名中高層領導圍了一圈，將1號實驗室的金鶴主任團團圍住，展開了熱烈的學術討論。

陰影中的蘇謙聽得有些無語。

難怪虞元慶判斷不出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這個冒牌化石才被送進來多久啊？搜查局的人都還沒走呢，整個研究所就全都知道了。

從學術角度來說，這樣也許有利於信息交流，集思廣益地進行頭腦風暴。

但是從情報角度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而且這些研究人員還都是聯盟的自己人，別看虞元慶風風火火地帶隊走進來，招呼都不打一個，挺囂張的。但是真到了問話的時候，還是得客客氣氣的，萬萬不能像是對待當初山內惇那樣搞審訊。

作爲政府，聯盟的力量既龐大，又笨拙。

十幾分鍾之後，38號化石也來到了金鶴手中。

只是看照片，兩枚化石似乎是一模一樣，然而當實物放在一起，在這羣幾乎大半輩子都在於精靈化石打交道的人眼中，差異卻非常明顯。

“不是同一種精靈的化石啊。”

“38號有點像是某隻精靈肢體末端的一小節化石殘骸，而這個新的化石殘骸不像是末端，難道是頭骨之類的部位？”

“太小了，又沒有其他佐證，難以判斷。”

“兩塊化石都有切削打磨的痕跡，是來源的那個非法組織的研究痕跡吧。聽說他們在做……”

是的，之前那塊保存在化石研究所的‘假’化石，上面同樣有切削、打磨的痕跡。

兩塊化石並不完全相像，早就在虞元慶的意料之中。

換句話來說，虞元慶是在第三層，他故意誤導別人，以爲是‘假’化石模仿這塊‘真’化石，進行了打磨改造。

“總而言之，拍照、留印後，開始準備能量通過率測試吧，”金鶴將人羣分散些，“丹雅，機器預熱先做起來。”

“知道了。”

站在一旁的熊林生扶了下眼睛，低聲說：“可不可能把化石藏起來，或者換掉，不要還給黑皮狗了？”

“你瘋了，”金鶴小小地吃了一驚，“監控被搜查局的人接管了，你敢把這塊化石拿出研究所，他們馬上就衝過來抓你。”

“算了算了，”艾檸打圓場道，“我們的化石復活技術也沒開發完。以後如果開發成功，再向部裡申請這塊化石，應該有希望。”

話題就此終結，後面的測試冒出來的各項試驗術語，都是蘇謙聽不懂的東西。

實驗室從熱鬧到逐漸安靜，直到鎖門聲之後，只剩下了機器的嗡鳴聲，淡藍色的光芒照射在那塊‘夢幻化石’上散發出妖冶的光芒。

夜幕籠罩的實驗室裡，蘇謙在遍佈的陰影中穿行，輕鬆鑽入天花板上吊頂裡。

隨後，大口張開，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個攝像頭，還有電池組和信號發射器。

按照來前的指導，蘇謙將攝像頭安裝在通風管道內，攝像頭對準了通風孔，恰好可以瞥到那臺嗡鳴的測試儀器一角，再連接上電池組，並按照約定的頻率通過信號發射器連接上了預設的基站。

虞元慶並不信任這裡的安保設備，蘇謙安裝的這些，纔是他用來監控的依仗。

1號實驗室的吊頂一共三個通風口，每個安裝一套後，蘇謙又飄向走廊，繼續在通風口上按照相同的設備。

總共7套設備安裝完成，蘇謙回到1號實驗室裡，透過窗戶，瞄了眼外面偶爾經過的土狼犬，無奈地又躲回影子中悶頭睡覺。

據說外面還有咕咕在監視，打敗這些精靈輕而易舉，但是想不惹出警報就有點難，不如等人來接。

第二天，假裝確認進度的搜查局一行，又來到化石研究所1號實驗室，接走了無聊到極點的蘇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