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夢泠找了一家小吃店,坐下又要了一碗糕粑稀飯慢慢地吃了起來。她越發(fā)的喜歡這種甜而不膩的食物了,也許是心裡太苦,她需要這種微甜的食物來撫慰一下她的身體。
隔壁是一家音響店,也兼營一些簡單樂器,店裡的音響聲音很大,在放著久石讓的《天空之城》,悠傷的音符從隔壁飄進店裡,鑽進了冷夢泠的耳朵,她不禁心裡又是一陣傷感。
以前人家說失戀的人不能聽慢音樂,冷夢泠現(xiàn)在才知道這話果然不假。
她以一種接近逃離的姿態(tài)走出了二號街,來到了古鎮(zhèn)南街西側(cè)山腳下的迎福寺,寺院並不大,但香火很盛,冷夢泠買了一把香,在佛前深深拜了下去。
來拜佛的當然都不全是佛教徒,但大多都是心裡有事的人,心裡有了牽掛和不能放下之事,或是有了美好的願景卻在現(xiàn)實的困頓中不能實現(xiàn),通常就會選擇去辦做兩年事,一件事是去算命,第二件就是拜佛。
江湖術師滿天飛,有的宣稱是鬼谷子的第n代傳人,有的則說精通《周易》,有的就乾脆說自己是活神仙。於是好好的風水學便因爲從業(yè)人員的良莠不齊變得越來越上不了檔次,而佛教好歹是正規(guī)宗教,拜佛便會顯得靠譜了許多,於是很多人在身處困境無法自我救贖的時候,就會選擇燒香拜佛,求神仙的保佑讓自己脫離苦海。
所以,大多數(shù)求神拜佛的人,其實是內(nèi)心是虛弱和無助的,冷夢冷也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求菩薩保佑讓高語重回她身邊呢,還是應該讓菩薩保佑她早日從失戀的悲傷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
她依然還是不能放下,她那麼無能爲力。
殘陽如血,冷夢泠立在東門的城牆之上,風吹起了她的長髮。
早上細雨,下午竟然轉(zhuǎn)晴,出現(xiàn)了難得的好天氣,天氣好一些之後,心情也感覺好了許多。站在城牆之上向下看去,蒼茫的暮色中遠山起伏,綠色的植被被夕陽染成了奇幻的色彩,有一種帶著憂傷的美。
冷夢泠靜立在晚風中,看著夕陽慢慢地墜下,直到不見。天邊有新月升起,日月完成了陰陽的交接,天地間開始進入黑夜,一天又宣告結(jié)束。
在路邊的夜市攤上吃過簡單的晚飯,冷夢泠繼續(xù)在古鎮(zhèn)的街上行走,運動鞋底踏過古老的青石板,沒有聲音,就像時間呼嘯而過只留下創(chuàng)傷而不發(fā)出聲響一樣。冷夢泠心想,自己現(xiàn)在踏過的這些青石板,不知道幾百年來有多少人走過?不知道他們踏上這青石板時,心情是否像自己一樣的無助和惆悵?
小鎮(zhèn)上的紅燈籠又都亮了起來,小鎮(zhèn)又進入一種古樸的時空感中。那些紅色的燈籠與暗黑的古老建築相映,有一種濃烈的寂寞之感。古鎮(zhèn)最讓人喜歡的地方,就是夜晚的幽靜,沒有都市裡那麼多的霓虹,讓人的肉體和靈魂都能夠暫時安靜下來,有一個反思和休息的時間。
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撲面而來。冷夢泠試圖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某部影視劇裡看到過眼前的情景,但任她想得頭疼,還是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眼前的景象。
不知不覺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信步走到了‘旅人’酒吧的門口。
她以前是一個忙碌的人,整天像陀螺一樣的轉(zhuǎn),自然極少流連酒吧那樣的地方,所以對酒吧並無多大的興趣,現(xiàn)在卻鬼使神差地再次來到這家酒吧門口,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酒吧。在昨天坐的那個位置坐下,正想著要不要喝點什麼,這時餘寒香已經(jīng)走了過來。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餘寒香說。
“是麼,你憑什麼這樣認定呢?”冷夢泠問。
“因爲我是你朋友。”
這話說得真是有點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意思。不過是見過一面而已,他竟然有些不要臉地就把他歸結(jié)爲冷夢泠朋友範疇,沒想到他那麼斯文儒雅的人,竟然也能這麼厚臉皮,看來所有的謙謙君子在女人面前,都可以變得臉皮巨厚。眼前的這個男人也不例外。
“你對朋友的定義是什麼?”冷夢泠問。
她其實本來是想說你認爲說過幾句話的人能稱爲朋友麼?但想想這樣說出來太過生硬,於是換了一種婉轉(zhuǎn)的方法來問餘寒香。
只要餘寒香不是太笨得厲害,她相信餘寒香都能聽得出她話裡的意思。
餘寒香手託下巴作沉思狀,然後又習慣性地摸了額頭,他總是很喜歡作這一個動作,似乎他一但摸了額頭之後,便會變得聰明絕頂起來。
“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爲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除了樂隊的幾個成員,只有邵雨算是我朋友,所以我從沒有過多地去思考關於朋友的概念,不過我認爲只要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我們可以聊天的時候能讓彼此愉悅而不討厭,那就應該算是朋友吧?”餘寒香說。
“可是……你怎麼保證我其實是喜歡你的?難道你對喜歡的概念也相當模糊,甚至比朋友的概念還要模糊?”冷夢泠說。
餘寒香一愣,又開始手託下馬作沉思狀,接著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嗯,我說的喜歡,就是在不討厭的前提下還略加一些欣賞,就是喜歡,比如說我就很欣賞你安靜的樣子和清麗的容貌,然後你就比較欣賞我拍的照片,所以你就是喜歡我的,我也是喜歡你的。”餘寒香認真地說。
冷夢泠算是聽出來了,他其實並沒有輕佻和調(diào)戲的意思,他要表達的是一種純粹人和人之間的直白情感,他所說的喜歡與不喜歡,其實與性別無關。
“好吧,我勉強接受你的說法,你今天不用去參加演奏的嗎?”冷夢泠說。
“要參加啊,我不是在陪你聊天嗎?樂隊其他成員在和酒吧的女孩子聊天的時候,我也不會催他們幹活的,因爲大家都知道陪女孩子聊天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不對,因爲我是一個鬼,所以應該說是令鬼愉快的事。”餘寒香說。
“你爲什麼非要說自己是一個鬼呢?你是爲了嚇我嗎?男人是不是都喜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引起女生的注意?可是我不是一個小女生,你也知道,那樣幼稚的招式對我一點也不起作用。”冷夢泠說。
餘寒香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沒有要嚇你的意思,事實上我也嚇不住你,因爲我認爲你是我朋友,所以我才告訴你實情,我真的是一個鬼,你爲什麼就不相信我呢。”
冷夢泠看著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心裡覺得有些好笑。聽說過裝高富帥的,聽說過裝王室貴族的,可從來沒有聽說過裝鬼的。
“我忽然想說一句誇你的話,但你聽了不許太得意。”冷夢泠說。
“那你快點誇,我保證我絕不得意,我一定保持謙遜謹慎的態(tài)度面對你的誇獎,不管你誇得我心裡有多舒服,我也一定會假裝淡定不在乎,你看怎麼樣?”餘寒香說。
“好,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誇你一次,你如果要真是一個鬼的話,你可以參加全國鬼選秀大賽,你肯定能拿冠軍。”冷夢泠說。
“你這是在誇我長得帥麼?我聽了心裡很是高興,不過我已經(jīng)答應過你了,我不驕傲,所以我現(xiàn)在很淡定。”餘寒香說。
“很好,如果你能不賣萌的話,那會更好。一般來說,我受不了男生賣萌。”冷夢泠說。
“等等,讓我想想賣萌是什麼意思?我想起來了,就是裝可愛的意思對吧?這又是在誇我很可愛嗎?”餘寒香說。
“好吧,我有一種快要被你打敗的感覺,你確實很萌,而且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呆萌,不過你一個大男人,可以賣點其他的,幹嘛要賣萌?”冷夢泠說。
“不是,我並沒有要賣萌的意思,我只是想讓自己可愛一些,讓你和我說話心情更好,因爲你太過憂傷了。”餘寒香說。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冷夢泠心裡都有些小小的感動,在這個世界上,能看出你快樂的人很多,但是能知道你內(nèi)心苦痛的人卻極少,再痛苦的經(jīng)歷,說給別人聽來也只是一個煽情的故事,要別人真正理解你,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爲別人又不是你,又如何能真正理解你的傷痛。
“謝謝你。”冷夢泠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
“其實你可以嘗試著開心一些,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所有人的人生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所以我們只能試著儘量向美的地方去看,就像我一樣,雖然我是一個鬼,但是我卻可以和他們一起玩音樂,是不是很酷?我如果自形殘穢自己是一個鬼,那我就會過得不開心,本來當鬼就已經(jīng)是一件很苦逼的事,我要是再做一個多愁善感的鬼,那我的鬼生就太悲摧了,我一個鬼都可以活得開心,你好好的一個,憑什麼不能開心地活著?”餘寒香說。
冷夢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那個‘鬼生’是與‘人生’相對應的新詞,因爲他自稱是一個鬼,所以他不能說‘人生’,只能是稱‘鬼生’。
這種心靈雞湯似的話其實冷夢泠自己也會說,以前她覺得太辛苦挺不下去的時候,也會經(jīng)常對自己說類似的話,這樣安慰的話其實對於傷痛中的人來說作用並不明顯,但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能這樣認真對她說這樣安慰的話,她還是很感動
在這個冰涼的世界,別人對你的苦痛不加嘲笑便已是恩賜,更別奢望別人對你同情,但眼前這個自稱是鬼的男人,卻苦口婆心地對她說了這麼多安慰的話,不管這些話對她是否有用,但總的來說,已是極爲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