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怎麼說便是,總之妹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事情。”
阮若水輕輕地說道,又看了一眼遠方,一個翠綠色的身影在那裡呆著,偶爾能看到她身邊停靠著一些紛飛的鳥兒。
“雖然知道妹妹是好心,可姐姐在這裡要提醒妹妹,好人好事做多了,難免讓人家覺得你蠢,妹妹既然沒有這樣的本事,就不應該做這樣的事情,要不然,可要像上次一樣,不但沒在皇上面前討到好處,還損失了在皇上面前的形象,白白地讓人討厭。”
說著,便和身邊的宮女說道:“我們走,還要到皇后娘娘的宮中講話,白白的在這邊說話,口都幹了。”
說完,便扶著那宮女的手走了,只留阮若水站在風中,她的心裡頭何曾想過要將男人拱手相送,只是從第一天開始,便知道這個男人不屬於自己,這時看誰有這樣的本事不被情感葬送,只看利弊,不看愛恨,這個人便先贏了。
正想著,小紅慢慢地走了下來,說道:“娘娘,已經葬好了,現在是要到宮裡頭去嗎?”
阮若水聽小紅這樣說,笑說:“如今自己也是小主了,怎麼還是娘娘的叫著?記住,我們從今以後便是姐妹了,你是我宮裡頭的人,就該明白這樣的規矩,我們在外人的面前要分外的好一些,明白嗎?”
小紅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遠方,說道:“剛纔德嬪娘娘過來可是讓您難堪了?”
阮若水笑了笑,說道:“難堪不難堪的,原本就是自己心中認爲的,與別人有什麼關係,你要記得,只要自己不輕賤自己,誰都不可能輕賤了你的,明白了嗎?”
小紅堅定地點了點頭。
阮若水笑著說:“你明白就很好,我願意提點你是因爲你值得,但有一點,你一定不要忘記是誰你纔有今天,有的時候這句話可以保你一條命。”說著便掖了掖衣服,說道:“走吧。”
到了宮中,只看到阿和將佛經收拾好,一捆一捆的堆放在那個地方,有點像密密麻麻的小山。
見到阮若水進來,忙跪下身去,說道:“清嬪娘娘吉祥。”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紅,一時之間也沒有說話,站了起來。
阮若水看到阿和這個樣子,便笑道:“看我,剛纔只顧著讓皇上給你一個位分了,竟然也忘記了讓他賜予你一個封號,阿和定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才這樣的。”
這麼聽了,阿和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說道:“還是清嬪娘娘最懂得奴婢。”
宮人們聽了這句話,便知道從前的小紅不一樣,一下成了主子,便齊刷刷地說道:“兩位小主吉祥。”
阮若水一到宮裡頭,就讓下面的人在西邊打點一件房間,讓小紅住進去,又指派一些人去伺候小紅,因晚上要去皇上的養心殿中承恩,便讓她早一點到自己的房間裡頭休息去了,小紅只是順從著,並無二話。
忙碌了一會兒,看到阿和在一旁站著,便說道:“阿和,你來幫我梳一個素淨的髮髻,我要去福華寺見真一方丈,這樣濃妝豔抹的不好。”
阿和聽到阮若水吩咐自己,腳上雖然動起來,但嘴裡面是濃的化不開的意味——
“娘娘當真是忙,這邊剛將新小主送到皇上面前,現在又要做起超度亡魂的事情來了。”
阮若水從鏡中看了阿和一眼,知道她自然不甘,便說道:“你是在責怪本宮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你?”
阿和只是說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娘娘做這樣的事情並不妥當,萬一小紅上位之後翻臉不認人了,從前她知道我們這麼多的事情,可不就是白搭了嗎?”
聽了阿和這樣說,阮若水只是笑著說,“你並沒有看透小紅這個人。”
她的眼神裡頭是暗淡的星光,可即便是這樣暗淡的星光,在漆黑的夜晚中還是能夠發出一點點的微亮,並不會迷失。
“在後宮中,蠅營狗茍的人這般多,也有人貪戀權勢,爲什麼娘娘這麼肯定小紅不是這樣的人呢?”阿和說道,她的眉目間少有尖銳的戾氣,可這一次,阮若水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她就是在憤怒。
“若小紅當真是撿高枝兒飛的人,就不會和阿和守著這宮,當初皇上對小欣宮中的宮人雖然很寬容,可爲什麼小紅也要留下來?由此可見小紅對小欣的情意比我們想象的還多,若不是貪戀舊情,那就說明她有別的所求,我不管這個所求是什麼,只要能夠爲我所用,我就要去爭取,明白嗎?”
阮若水拿起了梳子,在青絲上梳下去。
阿和聽著,感覺到阮若水的語氣中有一些疲憊,便問了一句:“阿和想知道,今天若是娘娘沒來到皇上的身邊,可還會這樣猜度人心?”
阿和剛說了這一句話,阮若水的神色大變,她看了一眼阿和,說道:“你是在鄙視我嗎?”
這話不像是一個主人對奴僕說的,倒像朋友之間的談話,雖然曲直是沈佳音的下人,可在沈佳音的心中,也從沒有將她當成下人,只是這話實在戳在了心窩上,她不能不反問一句。
“不是,曲直覺得,能將別人輕易送到夫君的面前,要不然就是有寬廣的胸襟,要不然是因爲完全不愛這人,甚至是,恨透了這人。”
曲直慢慢地說道,雖然表面上是說給沈佳音的,但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在後宮中,她已沒有前程了,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唯一能讓她不斷前進的便是對家族的執念,只是小紅什麼本事都沒有,卻有了一條捷徑,自己費盡心機要做的事情,不得不依附在沈佳音的身上,這樣想來,心中難以平衡。
“你既然知道,何必將事情說的這麼透徹,當初我與你結盟的時候就說過,我們各自有目的,我爲什麼會捨棄了從前進宮,你是知道的,這會子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來刺激我?”
沈佳音說著,閉上了眼睛,淚珠從緊閉著的雙眼滑下來,一點一滴砸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娘娘,是曲直錯了,曲直尊卑不分,竟然這樣讓娘娘生氣。”
曲直看到沈佳音這樣子,知道自己剛纔魯莽了,連忙跪了下來,沈佳音好久都沒有說話,空氣中洋溢著讓人絕望的氣息,想到從前沈佳音在自己的母國中必定是如陽光般明媚,如今卻成了深宮裡的蛇蠍婦人,曲直能窺見她的苦心,也憎恨自己剛纔說話不謹慎。
“你起來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我若是隨便生氣,便是自己沒有本事了。”
說完又將梳子遞到了曲直的身前,說道:“拿去吧,快幫我梳個髮髻,若晚了,就誤了與方丈說好的時辰了。”
曲直忙站起來,細心幫佳音將頭髮梳好,挽起一個輕巧的綠蘿髻,髮髻盤旋而上,用素銀簪子插在髮鬢,有細碎的流蘇落下來,看起來倒像個潛心向佛的婦人,並沒有深宮匯中嬌豔娘子的樣子。
“將那套素白衣裙給我拿來,平日裡總不敢穿這樣素白的衣服,怕皇上看到了不吉利,今天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穿上了。”
曲直連忙答應了,將素白色的水衫百褶裙拿來,腰帶是灰黑色的螺旋腰帶,黑與白的搭配原就很不吉利,只是今天穿上了卻正好應了去福華寺燒經書的景緻,若在平時,穿成這樣子是要被廖沐陽怪罪的,曲直突然心生一計,說道:“娘娘,這衣服是皇上都沒有見到過的嗎?”
沈佳音打量著鏡子前的樣子,便隨便地說了一句:“沒錯,這衣服原就不該出現在宮裡,只是那時候我想著,若是小欣的忌日可以穿一件,倒可以盡一點哀思,便偷偷地拿了進來,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曲直聽了沈佳音這話,便說道:“如果奴婢沒有記錯的話,小欣的生辰就是在這一個月內了,是嗎?”
小欣是五月初六生下的,如今算著,確實也就是在一個月內了。
“這佛經是皇上讓娘娘寫的,只是如今還沒有到生辰的日子,爲什麼娘娘這麼著急要去燒了?若是能夠緩一緩,奴婢倒是有一計噁心一下歐陽若蘭。”
曲直的嘴角還有些笑意,沈佳音看在眼裡,說道:“那你便說來聽聽吧。”
下午的時候下過了一場雨,雖不大,但這場雨著實告訴世上所有的人,春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等到雨慢慢地停了,只看到宮中緩緩地走出了一行人,爲首的便是皇上寵愛的清嬪娘娘,她今天簡單地梳了一個髻,釵環雖然少,但每一處都能將柔美嫵媚給襯托出來,身上一襲素錦宮衣,外披水藍輕紗,微風吹過,輕紗飛舞,整個人散發出淡淡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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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的梅花簪插在發側,與銀飾釵環交相輝映,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玉步輕移,走在青石板上。
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福華寺,福華寺原是先祖皇帝爲了表現對上天的景仰和對萬民的庇護,讓西域的元讓法師到中原傳授經書佛理,久而久之,元讓法師與子弟便在福華寺中生活下來,爲陌陽國的皇帝負責身後事,平日若不超度亡魂,便誦經祈福,祈求上天庇佑這片土地上的人民。
當沈佳音淡妝素裹出現在福華寺門口的時候,元讓法師正在坐禪,沈佳音和正要通報的小和尚擺了擺手,站在那裡,等元讓法師參禪完畢。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元讓法師才睜開了眼,沈佳音忙上前,輕輕地和元讓法師行了一個禮,說道:“剛纔突逢大雨,本宮出不了門,又想著是來看方丈,便不願用轎輦,只好讓人先報,等雨停纔出門來,誤了大師參禪的時間,實在是本宮的過錯。”
元讓方丈聽沈佳音說這樣的話,連忙說道:“阿彌陀佛,參禪這事動也可靜也可,行也可止也可,從來沒有打擾這說,皇后娘娘既然徒步而來就應該要等到雨停了,皆是情有可原的事,何必要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