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遠的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嚴肅過,嚴肅的帶了一些凌厲。
爲什麼簽署那樣的一份契約,明明知道那份契約,僅僅只是情人這個身份,就是對自己極大的侮辱了,可是鍾情,爲什麼還要簽字?
裴承遠此刻目光犀利,沒有一絲 放鬆的意思。
鍾情在裴承遠這樣的目光之下,頓時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微微垂頭,不想和麪前的男人對視。
“鍾情,難道是因爲……”緩緩的,裴承遠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不是,不是因爲任何人任何事……”鍾情甚至沒有聽完裴承遠接下來的話,便迅速的反駁道。
裴承遠在看見鍾情這樣的反應時,心卻漸漸的下沉。真的……是因爲自己猜測的事情?
“鍾情,如果不是因爲任何人,任何事,你現在,爲什麼這麼激動?”這句話,艱難的從裴承遠的喉嚨中發出,他也希望,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可是那個時間段,一向冷硬的紀彥庭,突然答應了給沈青喬捐獻骨髓,這不正說明了這些嗎?
“我沒有激動……”鍾情喃喃的說道,她知道有些事情是瞞不下去的,可是她不想二人的第二次合作,也是建立在這種報恩的基礎上。
“鍾情,是不是,紀彥庭當初答應了捐獻骨髓的事情,條件,就是你簽署契約?”終究裴承遠還是問了出來,一字一句,說出自己心中基本已經肯定的猜測。
鍾情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一動,垂頭,良久沒有說話。
時間一點一滴的從二人之間溜走,裴承遠看著面前始終不發一聲的鐘情,良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鍾情,我會回來幫你的。”
鍾情頓時擡起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眼神睜的大大的,卻不是因爲震驚,只是……看著面前的男人:“如果你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勉強或者……只是報恩的話,完全沒有必要。”
鍾情聽見自己的聲音,倔強的說著:“我不是爲了你或是任何人簽署的那份契約。裴承遠,我只是,看多了生命在我面前消失,不想再重溫那個時候的感受,還有就是,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想留在紀彥庭的身邊的。”
這些話,是鍾情的真心話,如果裴承遠僅僅只是爲了補償自己,才重新回到鍾氏的話,那麼,她會讓他自己做出選擇,在知道一切真實情況下,做出自己的選擇。
裴承遠聽到鍾情的話,沉默了一會兒,良久太突然一笑:“鍾情,就像你說的那樣,鍾氏,纔是我的戰場,我不是一個習慣於定在一處的人,我喜歡突破,所以,你也不要覺得我是爲了補償纔回來,我沒有那麼偉大,我也是爲了自己!”
鍾情聽著裴承遠的這番話,心中突然像是豁然開朗一般,雖然還是有陰霾籠罩,但是已經看見了太陽的光暈。
良久,鍾情緩緩的伸出手,看著面前的裴承遠:“謝謝你!”這句話,是出自真心。
裴承遠看了一眼鍾情的手,隨後,深深的望進她的眼眸中:“應該是我對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當初幫助 了青喬,謝謝你,現在幫助了我。”
鍾情看著面
前的男人,以及男人眼眸深處的一抹雀躍的火苗,心中突然一陣恐慌,她匆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而後緩緩的說道:“恐怕你回家要和沈青喬說一聲了,免得有人誤會!”
鍾情說這句話,只是爲了單純的提醒一下裴承遠而已。
裴承遠聽見鍾情的話,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而後緩緩的,恢復了自己以往溫潤的笑容,看著面前的女人,輕輕點點頭:“我會回去告訴青喬一聲。”
說著,也隨著鍾情的動作站起身,看著面前的女人,而後偏頭:“什麼時候去公司?”
“明天!”
“什麼?”饒是冷靜如裴承遠,此刻聽見鍾情的回答,也有一瞬間的怔忡。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他以爲她需要時間冷靜一下自己的心。
“就是明天!”鍾情對於這個很是堅決,她看著裴承遠,“那份契約,還在紀彥庭的手中,我只有到了鍾氏,纔會覺得,自己不受那份契約的約束了……”
說到這裡,鍾情看著裴承遠感激的點點頭:“今天,恐怕要麻煩你勞累一下了……”勞累什麼,鍾情沒有說,裴承遠卻是明白的。
在沈青喬住院的這段時間裡,他錯過了太多鍾氏的業務,很有必要補充一下功課。
“我先回去了!”裴承遠想到這裡,對著鍾情點點頭,轉身,便要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我明天接你……?”原本有些肯定的語氣,在說道最後的時候,微微上揚,帶了些猶豫和疑惑。
鍾情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免得被人看見又要說閒話了!”
裴承遠聽著鍾情的話,心中突然苦笑一聲。
以前都是他擔心,這些閒話會傳到沈青喬的耳中,所以,他杜絕任何不必要場合的親密,可是如今,說話的對象換成了她,只是這種感覺,讓人心中真的很不舒服。
忽略掉心中的不適,裴承遠還是徑直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無論是什麼結果,明天總要迎接一個新的開始,不是嗎?
鍾情看著遠處,裴承遠的車緩緩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嘴角的笑容終究還是緩緩的收起,而後慢慢轉身,走回到主廳之中。
方纔,她說的再冠冕堂皇,說的再壯志凌雲,但是此刻,她獨自一人面對著這個空蕩蕩的別墅,還是覺得有些害怕。
將鍾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拱手讓給他人,鍾情不知道,如果父親知道了,會不會怪罪自己。
可是,她已經違背過一次父親的心願了不是嗎?
微微苦笑一聲,父親當初不也說,要她將父親葬在母親的墳墓身邊,可是她沒有做到,她把他們葬在了不同的墓園,只是自私的希望,下一輩子,他們不要再遇見了,不要再把所有的悲劇,讓下一輩子的自己承擔。
緩緩的走上樓去,鍾情終究還是打開了許久沒有走進的書房,書房中放著的 一摞摞的書,因爲長時間沒有人翻過的緣故,上面已經蒙上了淺淺的一層灰。
看著面前空氣中的灰塵,鍾情的眉心頓時蹙起,什麼時候,這裡竟然荒蕪成了這幅樣
子,以前,明明曾經溫馨過。小時候的她,會調皮的爬到父親的膝蓋上,故意打擾他看文件,而這個時候,母親總是溫柔的笑著把她抱開,告訴她父親掙錢給她買好吃的。
爲了好吃了,鍾情真的忍耐了不少……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叮叮叮叮——”隱隱約約中,鍾情好像聽見了幾聲電話鈴聲的聲音,微微定神,鍾情猛然反應過來,這不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匆忙走回到自己的臥室,手機此刻正被放在茶幾上,靜靜的閃爍著。
猶豫了一會兒,鍾情方纔緩緩走上前,只是在看見上面顯示著的男人的名字時,想也不想,她直接摁下了掛斷鍵。
是紀彥庭,那個男人!
只是手機並沒有安靜下來,過了大概半分鐘的時間,手機又一次響起,這一次,鍾情甚至覺得自己在鈴聲中聽到了急躁的聲音。
又一次掛斷。
響起,掛斷。
如此,竟然重複了四五個回合。
看著再一次亮起的屏幕,鍾情不禁笑了出來,紀彥庭,什麼時候可以忍受別人率先掛斷電話呢?
想到這裡,鍾情慢慢的劃開,按下接聽鍵。
“喂,你好。”禮貌的問句。
只是那邊一陣沉默,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
鍾情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屏幕,明明已經顯示接聽了:“喂?”
“……沒人我就先掛了!”鍾情說著,伸手便要講手機拿開。
“……鍾情。”那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有些沙啞,有些疲憊,甚至帶著淺淺的憤怒。
鍾情微微緩了緩自己緊繃的喉嚨,而後,方纔緩緩的反問道:“有事?”
“昨晚,你在哪兒?”紀彥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已經冷靜了下來,帶著他獨特的氣息,甚至還帶著壓抑的怒火,就這樣直接說了出來。
鍾情聽著紀彥庭莫名其妙的話,良久突然嘲諷一笑:“紀彥庭,我和誰過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那邊頓時沉默了下來,這一次,鍾情能夠聽見紀彥庭隱隱呼吸的聲音。
“如果你打電話來,只是爲了質問我的話,那我就先掛了!”
“鍾情,別忘了,那份契約……”
“紀彥庭!”沒等紀彥庭將話說完,鍾情便已經揚聲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她叫著他的名字,而後深呼吸了兩下,對著手機那邊狠狠的喊道,“紀彥庭,不要再提那份契約,你喜歡你拿去好了,我玩不過你!我不想玩了!”
說完,直接掛斷,再也不理會那邊的任何動靜,而後,心中始終像是積攢著一團怒火一般,契約契約,他能夠用來威脅她的,永遠都是那份契約,帶給自己恥辱的契約……
如今,他竟然還說!
“啪——”伸手,用力將手中的手機扔到一旁的角落,手機沒有壞,只是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鍾情看著,突然覺得自己心中一陣萎靡。
那個男人,總是這樣篤定的吃定她,卻永遠,又在不計後果的傷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