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赤井離開別墅後，直奔組織大樓，儘管這樣做十分危險，但是在行動前，他要摸清裡面的情況。

如果那裡面還和三年前一樣，赤井便可以憑藉記憶準(zhǔn)確的判斷志保所在的位置，還有Gin，Bourbon，泠他們會出現(xiàn)的地方。從地下停車場去往志保所在的29樓，只有兩部電梯，而且要經(jīng)過的樓層，都是組織的要塞部位，特別是位於22樓和23樓的，Gin和泠的辦公室。

赤井並不打算掩人耳目，畢竟這裡是他們的地盤，要從他們眼皮底下把人救走，不弄出點動靜是不可能的，所以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於，如何拖住他們的腳步，爲(wèi)志保的逃離爭取時間。

赤井的腦子像車輪般飛速運轉(zhuǎn)，他來到組織大樓對面的星野大飯店，用望遠(yuǎn)鏡觀察著狼羣們的動向。

果然，裡面的佈局還和三年前一樣。Gin就坐在22樓的窗邊，他旁邊站著的人，是Borbourn，看樣子他們又在商量著某件無聊的交易，但是赤井對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暫時沒興趣。23樓泠的辦公室呢？裡面空無一人，不知道那個流著眼淚，說著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女人，現(xiàn)在會躲在哪裡。

最後是29樓，志保的實驗室。從窗子裡看去，只看到Cider忙碌的身影，志保呢？她的白大褂在窗欄間若隱若現(xiàn)，不一會兒，她褐色的捲髮和冰冷的面容才映入赤井的眼簾。赤井調(diào)整了望遠(yuǎn)鏡的焦距，他想好好看一看在這世上，僅有的一張與明美有些相似的臉龐。

過了幾秒鐘，赤井放下望遠(yuǎn)鏡，他翻出簡訊看見了要替明美走下去的路，這一次，他誓死都絕對不再讓她失望。

大概的情況已經(jīng)清晰的在他腦中了，一個移形換影般的戰(zhàn)術(shù)漸漸浮現(xiàn)了出來。這是一個用生命去兌現(xiàn)的承諾，這是一場關(guān)乎愛與恨的生死之戰(zhàn)，赤井也許能料想到結(jié)局，非生，即死，所謂的結(jié)局，無非就是這樣。

他再次擡起望遠(yuǎn)鏡，朝一個裹著冰冷外衣，有著嗜血之心的男人看去，正好，那個男人也站在窗邊，繚繞的菸圈遮住他神秘的臉。也許是這兩個男人天生的默契，他突然也感覺到了赤井那股，曾看得他不寒而慄的目光，就在太陽與玻璃反射的交錯間，兩雙綠色的瞳孔，終於再次碰撞到一起，在窗與窗之間，燃?xì)饣鹧妗?

赤井緩緩放下望遠(yuǎn)鏡，打開面前的玻璃窗，點上一支菸迎接那想念已久的眼神，他的長髮隨眼圈飛舞著，若隱若現(xiàn)間，不自覺的絕美微笑爬上了嘴角。

對，就是這個男人，就是這個有著和他一樣飄逸的長髮，和他一樣深邃的墨綠瞳孔，和他一樣永不服輸?shù)难凵窈托θ莸?，這個影子一般的男人，Gin，終於見到了。看著他，赤井的整個人都復(fù)活了，血液如奔流的江河沸騰著，提醒著他，正式的重逢，可以開始了。

Gin無法忘記這種對視中，往靈魂裡注入無限能量的感覺，槍已經(jīng)上好膛了，銀色子彈，你終於肯回到我身邊了麼！

“砰……”

開槍的瞬間，Gin看到赤井那抹從未顫抖過的微笑，他知道這一槍是徒勞，一陣青煙飄過後，赤井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對面的窗口。

赤井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雪佛蘭，隨即離開了現(xiàn)場。他不是來與Gin打招呼的，更沒心情陪他玩這種隔空傳情的遊戲，只要出現(xiàn)這幾秒，他的迴歸之幕就算拉開了。

“哼，赤井秀一，快來吧，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盙in擦了擦託卡列夫，笑容裡帶著嗜血與自信，一旁的Bourbon靜靜看著這一切，他的心裡，有著與Gin完全不同的計劃。

離開組織大樓所在的杯戶鎮(zhèn)，赤井放慢了車速，他點燃一根菸，與Gin的重逢還激盪著他的心跳。

快一點吧，希望時間走得快一點，赤井迫不及待的想衝入狼羣，親手把他們衝散，擊垮，看著他們在黑暗中，孤獨的舔舐美味的傷口。

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潮溼的空氣吹來幾片金黃的銀杏，溫柔的躺在赤井的長髮。赤井並不急於拂去它，他把車子停在路邊，仔細(xì)的撫摸著自己的頭髮。

關(guān)於頭髮，有很多人都問過他相同的問題，可是這頭髮的主人卻不擅長回答問題，因爲(wèi)這個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他突然覺得這些頭髮已經(jīng)沒有意義，沒有人再去愛他了，沒有人會再撫摸他，撩動他，親吻他。沒人要的枯木，或許也不用再來挑逗誰的回憶，誰的眼淚了，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也就成爲(wèi)了一種多餘，該丟的，就丟得徹底吧。

別墅裡，Judie帶領(lǐng)著三個笨手笨腳的大男人們，準(zhǔn)備了一桌看似很豐盛的晚餐，他們也許還沒預(yù)想到，今晚過後，他們將會過上怎樣一種夢生醉死的生活。

不過在那之前，任何除了組織以外的動靜，都融化不了他們那自娛自樂的超樂觀精神。特別是有Joesen這個活寶在，這趟枯燥又危險重重鋪狼行動也變成了一場刺激又滿布驚險的奇妙之旅。

“嘎吱?！?

開門聲瞬間把Kim他們天花亂墜的笑聲凝固，慢慢走進(jìn)來的那個人，一步，兩步，把氣氛變得詭異而沉重。

Beth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形容，Kim也是，只有Joesen臉上寫滿驚訝，而Judie卻顯得很淡定。

“天吶，到底發(fā)生了什麼？”Kim放下手上的叉子，忍不住朝那人走去，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啊，怎麼出去一趟，就變成這樣了？”Beth也湊了過去，像看怪物似的瞪大眼睛觀察著他。

“我親愛的赤井先生，你的……頭髮呢？”Joesen跑到赤井身後，摸了摸他空曠的後背。

“你們夠了沒？”赤井像動物園裡的珍惜物種，沒這羣無聊的人看了個遍。

“秀，開飯了哦?！?Judie看到?jīng)]了長髮的赤井，她並不意外，因爲(wèi)她知道，他總要跟過去做一個正式的告別，從此以後，該向前看了。

“嗯，好?！背嗑疅o視Joesen他們的目光，拉開椅子坐下，喝了一口美式蔬菜濃湯。

“喂，我說你們，不餓嗎？” Judie順著把Kim他們瞪了個遍，示意他們回來坐好。

“餓啊，餓死了……”Beth做作的表情引起了赤井無情的鄙視。

他靜靜的吃著Judie精心烹製的晚餐，根本懶得管這些不正經(jīng)的夥伴們，剪了頭髮對於他們來說，或許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可是對於他自己，卻是換來了一些平靜。

“秀，剛剛?cè)ツ牧?？只是……剪頭髮嗎？” Judie其實不想提起頭髮的話題，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好像是繞不開了。

“去組織看了看?！背嗑膊幌攵嗵犷^髮的事情，他輕描淡寫的回答著。

“去組織？”Kim被他的勇氣驚呆了。

“別露出那種表情嘛，我也只是在暗中觀察了一下，別忘了我之前跟你們說的事，要救人，就得先摸清他們的情況?！背嗑鏌o表情，處變不驚的往嘴裡塞進(jìn)一塊牛肉。

“哦，對哦。”Beth也點點頭。

“所以呢？我想你已經(jīng)有一個大概的營救方案了吧？”Joesen終於不再專注於他的頭髮了。

“嗯，這個一會兒說，先吃飯吧?！背嗑稚蠙C(jī)械的重複著吃飯的動作，他眼神裡揮之不去的，只有Judie能看透。

飯後，赤井找了一張白紙，靠著記憶畫出了組織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的平面圖，大家都圍了過了，仔細(xì)聽著赤井的每一句話。

“15樓以下是普通的寫字樓，從16樓開始就是他們的地盤，我們要救的人在29樓，電梯右轉(zhuǎn)最裡面的實驗室?！?

“那麼我們?nèi)绾蔚竭_(dá)29樓呢？”Beth提問。

“從地下停車場有電梯，他們的電梯有特別的設(shè)置，只要按下相應(yīng)的樓層就能直達(dá)。Joesen，救人的任務(wù)就交給你，Kim和Beth就跟我一起去拖住他們的腳步，爲(wèi)你爭取時間。Judie，你在停車場負(fù)責(zé)接應(yīng)，一旦Joesen得手，就先帶他們撤?！背嗑呀?jīng)分配好任務(wù)。

“我一個人？你太高估我了吧。”Joesen有點信心不足。

“志保的身邊只有兩個人負(fù)責(zé)監(jiān)視，還有一個Cider，我想她不會成爲(wèi)阻礙，以你的能力，不會有問題的。”赤井完全相信著Joesen。

“是嗎？還真是感謝你的信任呢。”Joesen瞬間壓力倍增。

“你見到她就立刻帶她走， 必須保證她的安全，Judie，你先把他們帶回別墅，注意別被跟蹤了，收尾的工作交給我們?！背嗑磺幸灾颈５陌踩珷?wèi)準(zhǔn)，他已經(jīng)顧不上自己的安全了。

“是。” Judie回答得有些遲疑，但赤井已經(jīng)下了決心，她已經(jīng)無法轉(zhuǎn)圜了。

“嗯，我會專心的去對付Gin他們，你們要儘快，我怕我拖不了多久。”赤井囑咐著?！斑€有，夏目泠，不知道她會不會出現(xiàn)，但是如果她在，儘量別弄傷她?！背嗑€是對泠心軟，不只是因爲(wèi)她的眼淚。

“嗯，瞭解。”大家回答。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如果有別的情況，就隨機(jī)應(yīng)變吧。明早9點出發(fā)，大家準(zhǔn)備一下?！背嗑f完離開餐桌回到沙發(fā)上。

“秀，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別想太多，還是早點去休息吧?！?Judie雖然有說不完的擔(dān)心，但是擔(dān)心還不如好好幫他去完成這個承諾。

“嗯?！背嗑c點頭?！澳阆热ハ丛璋?，洗完早點睡。”他轉(zhuǎn)頭對Judie說。

“好吧?！?Judie也聽話的點點頭。

除了赤井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大家都各自回房間去了，只有Joesen還看著那張平面圖，爲(wèi)了宮野志保這個名字的主人，他也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了。

會順利嗎？沒有人知道這個賭注將會如何收場，或許上帝願意成全赤井和明美這個卑微的願望，因爲(wèi)赤井有一種預(yù)感，上帝不會再無情的關(guān)上一扇窗了。

今夜註定無眠，除了赤井，還有Gin。他還不知道赤井的目的和計劃，他也不知道，期待已久的激戰(zhàn)，馬上就要來了?，F(xiàn)在的他依然孤傲，依然在黑暗中擦拭著唯一不會背叛他的手槍，赤井的出現(xiàn)又讓他找到了希望，如果可以，他寧願這個希望一直存在。

今天的泠一夜未歸，也許是赤井的那幾句話太刺耳，她只想躲起來，躲在一個再也看不見他的地方。但是這就是命吧，非要把兩個苦不堪言的人連接在一起，讓彼此在對方的痛裡存活，那麼赤裸，根本無處可躲。

志保還在實驗裡書寫實驗報告，她越來越心灰意冷，也許真的沒有人再能改寫她的命運了。自己無法改寫，還是不要寄望他人了，一條命而已，就讓自己去慢慢品嚐，再把無辜的人牽連進(jìn)來，只會成爲(wèi)一個無底洞，任誰也無法再去彌補(bǔ)。

每個人都有一個相同的選擇權(quán)，就是死，不想活的人，可以隨時終止這場交易，可是代價通常都大到讓他們放棄。活著真的比死更有意義嗎？或許這個意義與自身無關(guān)，只關(guān)乎比天還大的愛，比海更深的情。

而就是這個比天還大的愛，比海更深的情，讓他們甘願爲(wèi)此付出比生命更值價的東西，這也就是所謂活著的意義吧，只要還有未完成的事，這就是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