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老者看著攜王天行遠遁之人,心中波瀾久久不能平息。別人不知,他自己最爲清楚那人招式有多神妙。王天行在自己手下,本是必死之人,卻不想那人竟能一招將自己逼退,除了當世隱士高人外,恐再無其他。
這老者乃是青城派老一輩高人,本在後山修行,不問世事。卻不想後輩門人如此不堪,愣是讓一少年逼得如此狼狽。
那老者轉身看了看青城衆弟子,道:“自今日,凡我青城弟子不得私自下山,違者廢去武功,逐出師門。”一番命令下來,青城弟子個個如喪考妣。
王天行被人攜行,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何處?胸口沉悶,隱隱作痛,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忍不住噴出,兩眼無神,沒了動靜。
那人看到王天行暈死,微微搖頭,腳下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五日之後,王天行微微轉醒,只覺渾身無力,幾次想要坐起,都沒能成功。許是太過虛脫,過了茶盞功夫,又昏昏睡去。
從門外進來一位老者,看著躺在牀上的王天行,手捋著鬍鬚,微微點頭。突然擡手,只見一道道氣勁從指尖透出,射在王天行周身大穴。本顯蒼白的臉龐經老者輕點幾下,漸漸恢復往常血色。
門外,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探頭觀看躺著的王天行,然後走進屋內,小手扯著老者衣角,仰頭道:“爺爺,大哥哥好了嗎?”
老者低頭看著滿臉期待的孫女,笑道:“爺爺可是高人,明日他就能下地行走了?!?
聽到爺爺的話,小女孩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等王天行再次轉醒時,就聽到二胡的聲音。聲音悠長低沉,黯然中略帶憐惜。一時間,王天行竟聽得癡了,兩道清淚滾落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聽到二胡之曲,王天行想到了刻在心中的師妹,思緒萬千。
那年,他十五,她,亦是。二人在招蜂引蝶的山谷,相互切磋。似是有意,或是無意,少女腳下一滑,仰天跌倒。便在這時,少年將其攔腰抱起。少女面色羞紅,猶如三月桃花,貼著少年的胸膛,不肯離去。少年看著懷中的少女,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二人花前月下,自是許下誓言。那是個爛漫的春天,少女的情懷,少年的情意,彌足珍貴。
胡曲漸近尾聲直至曲終。王天行下牀出了草屋,看到屋前溪水旁,當日賣唱的老者及其孫女。
來到老者面前,深躬一禮,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晚輩感激不盡?!?
老者看著面前的少年,呵呵一笑,道:“無須多禮,葉老頭還好吧!”
王天行聽到這話,稍一愣神,隨即道:“家師安好,多謝前輩掛懷?!?
“呵呵,那就好。哎!我們都老了,這江湖終究還是年輕人的。青城一戰,你很不錯,江湖就是如此,有仇報仇,有 怨抱怨,一切靠著實力說話。”那老者看著王天行緩緩道。
王天行自嘲一笑,道:“青城一戰,並沒達到目的,又怎能稱得上不錯。此等大仇,不知何時方能報得。”
老者又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朽相信,終有一天青城派會滅在你手,那時,你也該笑傲江湖了?!?
“晚輩不想笑傲江湖,只想儘快報仇回去侍奉師父?!蓖跆煨械?。
老者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看著面前的王天行,良久道:“你的仇恐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報的,據我所知,剩餘這三派都有老傢伙坐鎮,若你武功不得精進,還是不要去了?!?
王天行聽到這話,沉默了。沒人知道前輩口中老傢伙的厲害,但他知道。
青城一戰,面對那突現的老人,王天行深知其恐怖之處。二者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如同鴻溝,不可逾越。
此等境界,也只有面前這前輩和師父才能擁有的。至於自己頂多算是一流高手,若想達到師父一般的境界,不知要到何時。
想到這些,王天行頓感煩悶,忍不住咳嗽起來。一人站在溪水邊,看著東流的溪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半晌未動一下。
溪水中,逆流而行的魚兒迎著流淌的溪水奮力而行,一次次被水衝回,一次次迎頭而上,反反覆覆似是永無止境一般。
看到水中的游魚,王天行氣質陡然一變,像是出鞘利劍,鋒芒四射。
水中魚兒尚不認輸、認命,我王天行亦要如此,一年不行,兩年,三年……終有一天,會將大仇得報。
看著王天行的變化,老者眼中滿是欣慰,暗歎此子聰慧。道:“你先在這小住幾日,待得傷勢好轉,再離開不遲?!?
王天行依言在此住了下來,許是壓力所爲,每日精研劍法,半月下來武功較之受傷之前有所精進。
老者看到王天行在劍法上頗有造詣,便起了愛才之心,每日也去指點王天行,幾乎將自己一生所悟精要盡數相傳。如此一月下來,王天行武功進步速度讓人乍舌。
“前輩,晚輩已叨擾月餘,也該下山了,就此別過?!蓖跆煨袑险哒f道。
不待老者說話,就聽那小女孩道:“大哥哥,你真的要走嗎?”
“靈兒,大哥哥會回來看你的!”王天行摸著靈兒的頭道。
“天行,入得江湖雖身不由己,但亦要守住本心,本心不變,才能立於世,正其行。言盡於此,天色不早,就此下山吧!”
“多謝前輩忠告,天行自當遵循。告辭!”說罷,轉身往山下走去。
看著王天行離去的身影,靈兒眼睛微紅對老者道:“大哥哥此去九死一生,爺爺爲何讓他下山呀?”
“靈兒放心,大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老者勸道。
“哼!騙人,靈兒已推算多遍,皆是一個結果,爺爺怎能欺騙靈兒。”靈兒說著,委屈的淚水眼看就要滑落。
老者看到靈兒這般,頓時道:“九死尚有一生,你大哥哥不會有事的,不如咱們也下山,說不定能碰到他呢?”
聽到爺爺如此說,靈兒高興不已,幫著爺爺收拾行裝,一老一小,再次踏足江湖。
王天行下山之後,便來到離之最近古城——金陵。
進入城中,來到一家客棧,擡頭望去,“五味樓”三字躍於客棧匾額之上。王天行舉步進入,找了個空座,獨自酌飲。
“哎,聽說了嗎?那王天行昨日又犯了血案,屠了龍威鏢局滿門呀!老人孩子皆盡被殺,無一倖免,慘不忍睹呀!”一個手拿長刀的中年人對身邊的同伴道。
“哼!這王天行真是該死,如今江湖被他攪得不得安寧,先殺襄陽江大人滿門,幸虧那日江公子不再府上,躲過一劫。隨後又屠了明月山莊,亦是趕盡殺絕。如今又是龍威鏢局,不知下一個目標是誰了。”
“聽說玉麒麟也在王天行手中,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了,如此窮兇極惡之輩怎配擁有此等至寶?”一個身材矮小的侏儒,陰陽怪氣道。
“如今以少林、華山、峨眉、武當、崆峒五大門派爲首,聲討王天行。江湖擊殺令已然發出。說也奇怪,這王天行可真會藏,連續作下血案,卻不見其影。”一箇中年美婦人道。
王天行聽到這些,眉頭猛地一鄒,暗道,是何人栽贓嫁禍,目的何爲?不行,要徹查此事,我王天行雖不是好人,但也不能任人擺佈。
想罷,仰頭喝了口酒,手拿長劍準備出門。恰在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
嗯?元空大師。王天行當即轉身迴避。迴避並非怕了,而是整個客棧目前只有元空認識王天行,若是被識破身份,將有無盡的麻煩。
等到元空進了客棧後,王天行閃身出了客棧,暗道:好險!
“?。煾?!”這心中剛說完好險,就聽到身後一道略顯稚嫩帶著激動的聲音。王天行轉身一看,頓時愣了一下。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從襄陽跟著王天行要拜師的少年江林。
江林當日看著王天行走後,就一路往南而行,最後盤纏用光就一路乞討來至金陵城,看到王天行如何不讓其激動。
王天行看著這少年頗顯無奈,同時也暗歎少年好毅力,如此模樣,還不放棄拜師念頭。光是這份執著,已是難得,再觀少年眉清目秀,這靈氣倒也不缺,收爲弟子倒是極好的。對少年道:“跟我來!”
說罷,夾著江林往城外而去。
來到城外,王天行將其放到地上,道:“你一心要拜我爲師,可知道我是誰?”
江林看了看周圍環境,但見兩人所在之地是片樹林,周圍四下無人。聽到王天行問話,答道:“不知?!?
“你是姓江,對嗎?”
“是?!?
“你一家上下被滅,可知?”
“知道!”聲音顫抖!
“可知何人所爲?”
“王天行!”一臉仇恨!
“我就是王天行!”
碰~
江林手中破碗掉在地上,兀自轉動著。眼睛木訥的望著王天行喃喃道:“不是你,不是你?!?
“殺你全家之人的確不是我,可傳言的確是我,你怎麼看?”
“倘若真的是你,此刻我早已身首異處,這一點足以能證明。”江林說道。
王天行暗歎江林聰明。“你也無處可去,暫且跟著我,我會找到真兇!”說完,王天行轉身而去。
江林看著王天行背影,雙手緊握,雙目通紅,無奈的閉上雙眼,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從地上撿起破碗,向王天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