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陳瓊的要求很簡單，要得也不多，只是想要保持現狀而已。然而這裡面有一個邏輯上的小問題，那就是如果趙煜能接受保持原狀的話，他爲什麼還要火燒屁股一樣跑到蜀川來。

如果要類比的話，這就相當於陳瓊前世那個小鬍子佔領巴黎之後要求跟隔海相望的那個國家合談。

如果海峽對面的胖子答應下來，給了小鬍子消化吸收戰果的時間的話，那麼下一次就應該是小鬍子佔領倫敦，然後跟隔洋相望的那個國家合淡了。

陳瓊既然長得美，從理論上來說就不應該想得太美，總要給別人一條活路纔對。她憑什麼認爲生得一表人材的趙煜會比某個島國上的死胖子更蠢？

當然高勇既然決心要做牽線人，，就算要指出問題也必須注意方式方法，所以他只能用開玩笑的方式向陳瓊抗議，指出她這個要求已經相當於要當蜀川三郡的總督了。

沒想到陳瓊面對高勇的指責嫣然一笑，輕聲說道：“我爲什麼要替趙煜幹活？”

高勇一曬，心想你本來也沒替趙煜幹活啊？你分明一直都在替自己幹活。

然後他就聽到陳瓊繼續說道：“蜀川形勝，又有漢中膏腴之地，據地自守，可爲一世王。”

說到這裡，她看著高勇，淡淡說道：“高兄易地相處，可動心否？”

高勇愣了一下，下意識搖頭說道：“不敢與聞。”

“那又是爲什麼呢？“陳瓊說道：”你在蜀川爲政三年，兢兢業業，自然不會是因爲政務繁忙，案牘勞形，難道只是爲了君臣情誼？“

高勇剛要點頭，突然心中一動，向陳瓊說道：“或不樂見生靈塗炭。”

陳瓊吃驚地看了他一眼，輕聲笑道：“兄乃大將軍，手握生死大權，尚不樂見兵禍連結，何以某願爲之?”

陳瓊本來以爲高勇會用他和趙煜之間的感情說事，沒想到高勇突然臨場發揮，跳起來站桌子上了。陳瓊本來個子就矮，提前準備好的詞用不上，乾脆就和高勇比比看誰站得高，不就是嘴炮嗎？咱有前世泡罈子的經歷，會怕你嗎？有本事你飛上天，跟太陽肩並肩。

所以她直接反問高勇，你都不願意乾的事，憑什麼會覺得我會幹？

說實在的，陳瓊說她不忍心，高勇還真不信。

他第一次在市集間邂逅陳瓊的時候，就親眼看到陳瓊揮劍斬殺刺客，下手一點都沒有猶豫。後來更是得知陳瓊爲了攪動蜀川風雲，竟然鼓動陳涉吳叔造反。

雖然說高勇能夠迅速平定蜀川，陳涉起事助力頗多。如果沒有陳涉以亂民劫掠地方，高勇也不可能名正言順地帶著神策軍掃蕩蜀川大族，弄出那麼多糧食來。

其實從本質上來說，當時他和陳涉扮演的就是好警察壞警察的那一套，憑藉掌握在手中的武力欺負蜀川的地方大族割韭菜。

這個方法效果極佳，看起來似乎是良方妙計，但是在實施過程當中，不免有大量無辜人羣慘死，其中不乏高門顯貴之家。如果沒有陳瓊的這條計策，蜀川百姓可能會在天災人禍當中死得更多，但是這些高門顯貴卻是肯定能活得下去的。

所以完全可以說，這些人是被陳瓊害死的。

高勇猜測陳瓊應該是能想明白這個的，她甚至應該從鼓動陳涉造反前就能想像得到，但是很明顯她並不在乎，甚至樂於推波助瀾。

同樣的道理，後來陳瓊爲了在漢中徵稅推動土改，一樣殺得人頭滾滾，死在其中的相當一部分人是甚至在兵禍連結的時期都有存活希望的地頭蛇。當時知道了大概情況後，就連已經做好準備力撐陳瓊的高勇都被嚇到了，連忙改變主意要求陳瓊停止在漢中平原以外繼續推行土改的行動，沒讓他改回去，已經是一忍再忍的結果，當然高勇沒說也是因爲他覺得陳瓊不像是會聽話的樣子。

更不要說陳瓊爲了組織西征軍救援高勇，數日內連誅蜀川三郡高官顯貴滿門，這種事就算換成趙煜來幹，都足夠混一個殘暴好殺的成就了，陳瓊幹起來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當然也許陳瓊當時已經眨過眼睛了，只是高勇離得太遠沒看到。不過至少後來陳瓊向高勇複述的時候，沒有顯露出任何愧疚的意思來。

高勇雖然多年從軍，手下殺人無數，可那大多是在戰場上，面對的是手執武器的敵人，不是敵死就是己亡，真正沒有還手之力卻因爲他的命令失去性命的人寥寥無幾，連陳瓊的零頭都比不上。

在高勇看來，陳瓊在推行土改的過程中殺死的那些人完全可以用屠殺來形容，這些人根本沒有能力反抗，陳瓊也完全可以用比較溫和的手段來處置這些人。

所以陳瓊說她和高勇一樣不願意看到蜀川生靈塗炭的時候，高勇心裡是不相信的，只不過爲了給陳瓊留面子，所以他纔沒有脫口說出來，只是強忍之餘，臉上的神情不免有些悻悻。

陳瓊一眼就看出了高勇心中的想法，撇嘴說道：“你不相信？”

她說道：“我要在蜀川發展工農商業，就需要和平發展的環境，當然不願意看到兵禍連接。”

她停了一下，又向高勇說道：“更何況戰爭對人力的浪費太大了，有這些人力用到發展經濟上面不好嗎？”

高勇吃驚地看著她，皺眉說道：“所以你在乎的並不是人命？”

陳瓊笑了一下，“方向不對，知識越多尚且越反動，更何況普通人了？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需要的是幫助我實施抱負的助力，對於阻礙我的人當然要想辦法除去。”

她下意識的緊了一下腰間的扣帶，傲然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我就代表著最先進的生產力，代表著先進文化的方向，人民羣衆如果想過上好日子，最好也老老實實地讓我來代表。”

高勇目瞪口呆地看著陳瓊，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半晌纔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的時間似乎變少了。他艱難說道：“可是皇帝不會答應的。”

“不。“陳瓊搖頭說道：”他會答應的。你以爲他不會答應，只是因爲你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但是相信我，你的皇帝知道，所以他纔要等我回來。“

她看著高勇疑惑的表情，輕聲說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他，順便讓顧採來見我。“

高勇看她說得肯定，反而覺得有些忐忑，心想難道她說的是真的？正猶豫之間，他聽到門外有人高聲叫道：“大將軍，聖上有旨，宣你覲見。“

陳瓊聽了一笑，向高勇眨了眨眼睛，笑道：“看來著急的人不只是你一個人，別忘了讓顧採來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