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之望著眼前的蕭遠山,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
誰見了他能開懷?自己又不是傻子。
“王爺,不知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我等今日纔剛接下這將軍府,府裡諸事繁雜,怕是怠慢了您,實在招待不週。”
姜暖之說著,臉上勉強牽起一抹笑,與身旁的冬藏遞了個眼色,二人轉身便要往府裡去。
可剛走沒兩步,眼前黑影一晃,蕭遠山竟半點眼色也無,直直擋在了二人跟前。
冬藏當下瞇起眼,搶步護在姜暖之身前,腰間匕首出鞘,寒光一閃。她那雙鳳眸瞪得溜圓,死死鎖著蕭遠山,半點不肯放鬆。
蕭遠山卻只斜睨了冬藏一眼,壓根沒放在心上。下一刻,他好整以暇地將目光落在冬藏身後的姜暖之身上,慢悠悠開口:“姜醫師,你這奴才,倒真是不懂規矩。若是不會教,本王可以代勞。”
話落,他視線轉回冬藏身上,眸底寒芒倏地一閃。
姜暖之恍惚間聽他提了“鄰里”二字,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忙一把將冬藏拉到自己身後——可不能讓蕭遠山這廝趁機偷襲:“不勞王爺費心了,我的人,我定然會自己教訓。”
蕭遠山挑了挑眉,隨即“啪”地一聲展開手中長扇,忽然笑了起來,瞥著姜暖之道:“姜醫師這是作甚?不過是本王念著鄰里情分,先來府上探望一番,怎的就惹得你這般防備?”
姜暖之聽到“鄰里”二字時,心又重重一跳,側頭一瞧——可不是嘛!就說這條街瞧著眼熟,原來竟是蕭遠山府邸所在的那條街!更巧的是,這王府竟與將軍府正對門。
不說,細細想來,倒也合理。從前黎戎的府邸位置怎麼可能差了?怕是滿京城的王親貴胄都在這兒了。
所以,這蕭遠山和黎家竟然還做了多年的鄰居?該不會他和黎笙阿姊算是青梅竹馬吧?
暗自琢磨著真的要去見一次趙修遠,問清楚當年的事情纔是。
姜暖之這會兒不願與他糾纏,伸手兀自接過蕭遠山遞來的賀禮,客氣道:“謝過王爺。只是府中事務真的雜亂的多,我不便與王爺多敘了。”
說罷,轉身就走。
沒成想,蕭遠山下一秒就用扇子攔在了她跟前。
“王爺到底想做什麼?”
姜暖之握住想要出手的冬藏的手腕,兀自看向蕭遠山。
蕭遠山臉上掛著笑,眼底卻是一片冰涼:“姜醫師,怎麼不瞧瞧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姜暖之盯著那盒子,秀眉緊擰。
方纔剛碰到盒子,就聞見一股詭異的血腥氣,心中便是已經察覺不妥。可此時若不打開這人怕是還要糾纏。當下便是想要掀開盒子。
“主子,讓我來。”
冬藏緊緊擰眉,憂心姜暖之便是上前代勞。
盒子緩緩打了開來,一股子撲鼻的血腥氣驟然散開來。
周遭跟著來打理府邸的幾個宮人,甚至瞧了一眼便是被嚇得當場尖叫出聲。
姜暖之臉色也白了幾分。
那盒子裡,赫然是幾根斷指、幾片耳朵,鮮血還在滲著,中間帶著蠕動的白色蛆蟲,噁心至極。
只瞧了這麼一眼,冬藏便是怕嚇到夫人,頓時將盒子合上來。而後看向姜暖之請她示下。
姜暖之深吸口氣,眸子帶著幾分寒霜看著面前蕭遠山。
蕭遠山臉上卻透著股異樣的興奮,似是格外享受旁人怕他的模樣,眸裡的笑意半點沒減:“這是本王送黎府喬遷的大禮。想必,如此想念舊交的黎將軍該是喜歡的。”他微微瞇眼,又看向姜暖之慢條斯理的道:“姜醫師喬遷之餘可別忘了,晚些時候去我府上,給王妃和世子瞧病。
另外,有幾句話,還勞煩你轉告黎戎。”
說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漫不經心地劃了一下:“本王正盯著他呢。三日之期就剩最後一日,本王沒多少耐心,你們最好記住本王的話,不然下次送來的,可就不是這些了.”
蕭遠山說著,好整以暇地望著姜暖之,滿眼都是挑釁。
姜暖之望著蕭遠山,眸底止不住地冒著涼意。
這般視人命如草芥的人,竟然是大景攝政王,掌權天下。這般瘋子的一個決斷,竟然關係著舉國百姓的性命,她有一瞬間竟然覺得荒謬。
私自增加賦稅,私自奴役百姓開採金礦,甚至用人命來煉藥
姜暖之第一次這麼想要一個人死。
寬大袖口下,銀針入手,姜暖之蕭遠山頸部動脈,眸中黑霧涌動。
就在此時,猛然間忽然傳來震天的高呼聲。
那是從老遠地方傳來的壯士吶喊——
周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是將軍在整兵!!”
“整兵!天啊,最近的軍營離這兒足有數十里!竟還能聽見這般聲響!”
事實上,不止能聽見,連地面都在跟著顫動。
蕭遠山帶著笑意的臉色一下子繃緊,視線猛地往營帳的方向望去。拳頭兀自擰緊。
周遭再次傳來了議論聲。
“是黎將軍!真的是黎將軍!”
隔壁平江候府府上厚重的的大門“吱呀”一聲敞開。
已經致仕多年的老侯爺被幾個兩鬢斑白的老者扶著從門裡走出來,遠遠望著遠處的方向,身子抖著跪了下去。
“將軍,老夫有生之年終於等到您回來了我們又可以並肩而戰了。薛成,快,拿本將的長槍來.”
身邊隨侍奉的老者們也都不覺紅了眼眶。
“老侯爺,如今您已經致仕了不用打仗了。”
“滾一邊兒去,我要去見將軍,拿我的紅纓槍來。”
眨眼間,對面便是亂作一團。
姜暖之愣神之際,身側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常服的男子匆匆過來。深深作揖。
“見過王爺,我家祖父如今年歲頗高,分不清今夕何年,還望王爺海涵。”
說著不敢擡頭看蕭遠山的樣子。
蕭遠山臉色鐵青,一句話沒說,下一秒就飛身上馬,而後一夾馬腹,朝著營地的方向疾馳而去。
“黎夫人,對不住。”
男子瞧見蕭遠山去了之後,鬆口氣似的,而後,認真的看了面前的姜暖之一眼,愣了下,兀自對著姜暖之行禮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