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星月灣，實木裝修的二樓書房，陌少川坐在那裡，兩手扶著額頭，俊臉埋藏在手掌之中，黑色的襯衫，將他挺拔消瘦的身形，刻畫的更加深邃。
老爺子坐在一側(cè)的藤椅上，握著手杖的手不住顫抖。
陌少川說，“爺爺，我沒有喝醉，我現(xiàn)在的意識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該做什麼，只不過爺爺，是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這樣的質(zhì)問，這樣的語氣，是陌少川從小到大以來，生平第一次。
陌老爺子被他氣的渾身發(fā)抖，“這就是你對我說的態(tài)度嗎？”
他卻雙眸淡漠，冷沉下來的模樣，更加的讓人膽寒，“爺爺，您想奶奶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更加刺痛了陌老爺子的心！
“我從小就知道，其實奶奶並沒有去世，她是去了別的地方，永遠的離開了您，還發(fā)誓和您永不相見，爲什麼會造成這樣的局面？記得小時候有很多人讓您再娶一個，可是您卻說，對不起奶奶，所以陌家夫人的位置，永遠都只屬於她一個女人。”
陌老爺子徹底被陌少川的話震住，錯愕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您也知道對不起一個人，心裡愛著一個人，就容不下其他的了，也知道將陌夫人的位置，給一個人永遠保留著，那您又爲什麼逼我？”
最後幾個字，陌少川幾乎扯著嗓子，用力的低吼而出。
聲音裡的憤怒和難以被人理解的痛苦，一併發(fā)泄出來。
老爺子不禁深深吸氣，沉聲道，“就因爲我知道這一切，明白這其中的苦，所以纔不忍心再讓你經(jīng)歷！”
他很清楚，爲了一個女人，辜負了自己整整一生的辛酸，又怎麼忍心讓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孫子，還重蹈自己的覆轍！
陌少川卻苦澀的一笑，“您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就不願意經(jīng)歷？”
“就算你自己願意，但你有考慮過果果嗎？她可是你的女兒！”老爺子再次怒道。
陌少川也馬上說，“那海利呢？他還是我兒子呢！”
“兩個女人，兩個孩子，你總要虧欠一方的，畢竟你和瑾之也不可能了，那就選在琪琪，和她結(jié)婚，不也是最好的選擇嗎？”
陌少川冷笑，“選擇？您什麼時候讓我選過了？還有，爲什麼虧欠的那一方，就一定要是瑾之呢？我已經(jīng)很對不起她了，我的命，還有您的命，都是她救下來的！不僅僅是我，我們整個陌家，都欠了她太多太多，難道在這個問題上，您還想繼續(xù)虧欠她嗎？”
老爺子徹底無話可說了，木訥的坐在了那裡，看著遠處，最後長嘆一聲，“但現(xiàn)在新聞消息都發(fā)布出去了，你和琪琪也在一起生了五年，你現(xiàn)在說要反悔，你讓琪琪怎麼辦？你讓陌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又是陌家的面子，難道說，您還不明白嗎？”陌少川氣急，猛地一下站了起來。
從小到大，他就覺得爺爺固執(zhí)的思想，像一道沉重的枷鎖，狠狠地束縛著每一個陌家人。
“您討厭私生子，覺得這就是一個家族的恥辱，所以您排斥啓年，這麼多年，看看您都對他們母子做了什麼！囚禁了歐懷柔二十五年，但到最後，您禁錮住陌啓年了嗎？現(xiàn)在就算沒有陌氏，他手上的DIA，又有誰能絆倒？”
所有人都清楚，以陌啓年的實力，早已不再陌家之下，他如果真的想對陌家復仇，完全可以，早就不是當年的以卵擊石，不說是旗鼓相當，但好歹也是實力相等。
陌老爺子一直認爲陌啓年是最大的威脅和隱患，所以從小到大，都對他格外嚴格，又極度排斥，但現(xiàn)在看來，他當初的所作所爲，又得到了什麼好處？
陌少川深吸口氣，再看看爺爺，看著那個曾經(jīng)叱吒商場的風雲(yún)人物，如今早已是垂暮老者，這些話他本不想說，畢竟老人的思想，又豈能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更改的。
但是，他也是氣頭上，加上涉及到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到了必須要說的地步。
陌少川又繼續(xù)說，“如果您不想讓悲劇重演，那這次，您就別再逼我了，不然，海利就會成爲下一個陌啓年，但我不會像二叔那樣，做個無能又懦弱的父親，我會幫自己的兒子，如果有一天他長大了，我也會將陌氏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他！”
“你……”老爺子氣的渾身發(fā)顫，用手死死的按著自己的胸口。
“如果您真的想在您百年之後，讓一個私生子來繼承陌氏的一切，那您就繼續(xù)吧！”說話時，陌少川上前幾步，拿起桌上的救心丸，倒出幾粒，遞給了老爺子。
看著他手中的藥丸，老爺子氣的臉色陰沉，有些想要拒絕和牴觸的意思。
陌少川又說，“爺爺，您真的不想看看海利嗎？他可是您的親孫子啊！”
老爺子一下子愣住了，海利，他的親孫子……
陌少川又示意了下手上的藥丸，“吃藥吧！等兩天，我一定帶海利來看您。”
老爺子心裡窩了口氣，但又無可奈何，反覆想了又想，最後才擡起手腕，拿起了陌少川手心裡的幾粒藥，放入口中。
陌少川同時將水杯遞上，看著爺爺將藥吃了，自己也鬆了口氣。
些許後，老爺子也緩了口氣，看著他，沉聲道，“如果，你和瑾之能有一點點的希望，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逼你了……”
陌少川苦澀一笑，希望是嗎？
不努力試試，怎麼知道就一定不會有呢？
而城市的另一邊，季瑾之坐在電腦屏幕前，不住的發(fā)呆。
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陌啓年在公司加班，徹夜未歸，而季瑾之則留在書房，抱著筆記本不知道在查看著什麼，神色異樣。
陌啓年爲什麼沒有回來，他沒有看到那些新聞嗎？
怎麼可能，且不說陌啓年和陌少川的關係，就說他們都是生意場上的人，還同處在上流社會，這個圈子不算大，無需外接媒體的新聞，陌少川和李維琪即將大婚的消息，他便率先得知了。
同時，也知道了老爺子和蕭書捷上午親自去了陌氏集團，對陌少川進行逼婚的詳細細節(jié)，以及後來，新聞發(fā)佈會召開後，陌少川又連續(xù)參加了兩個應酬，喝的酩酊大醉。
既然知道這一切，又爲什麼當晚沒有回山水居？
因爲他不想看到季瑾之爲了那個人傷心難過的樣子，更不想看到她，看了網(wǎng)上那些消息後，一個人黯然走神的模樣。
因爲太在乎，也因爲太過於介意，所以就連觸及到一點點，都會引起他內(nèi)心無數(shù)的波動，牽扯著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發(fā)瘋似的疼痛。
無奈之下，他只有選擇了逃避，儘可能的用這種方式來選擇逃避。
而書房之中，沉浸在自己思維之中的季瑾之，卻被一道聲音所驚擾。
“媽媽，你在想什麼？”
她愣了下，反應過來，忙低下頭，就看到了海利。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早已睡醒了一覺後，看到書房還亮著燈，就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看到季瑾之還坐在電腦前，神色有些異樣，像是在看著什麼發(fā)呆。
季瑾之忙一把抱起了兒子，坐在自己的腿上，說，“沒什麼，就是在看點東西。”
海利轉(zhuǎn)頭過去，看著電腦屏幕，上面是一段手術視頻，差不多五個多小時的手術，循環(huán)播放，播放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三遍了。
“媽媽，你看這個幹什麼呀？”海利不解，難道說媽媽又想重新做醫(yī)生了？
季瑾之知道兒子比普通的孩子聰明，一般的謊話，肯定瞞不過去，就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這個手術，是當年媽媽親自執(zhí)刀做的，而術中的患者，就是你的親外公。”
“外公？”海利忙轉(zhuǎn)眸過去，也全神貫注的看起了視頻。
但畢竟是外科手術視頻，這種畫面，對一個五歲兒童來說，不太合適，季瑾之就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還是別看了，海利啊，你回去睡覺吧！好嗎？”
“媽媽，我已經(jīng)不困了，你看這段視頻做什麼呀？”
她回答說，“媽媽認真考慮了一下陌叔叔的建議，感覺如果要重新回華康的話，我就首先要拿回當初的醫(yī)生執(zhí)照，而這段視頻，就是解開一切問題的關鍵。”
海利納悶，小手撓了撓頭髮，“什麼關鍵啊？”
“就是這個手術中的紕漏咯，但是我看了幾遍，也沒找到任何的破綻，估計得從這幾個人身上找一下了……”
本是一句無心的話語，但海利聽到了，忙說，“我?guī)湍阏野桑寢專嘈盼遥o我二十分鐘。”
說完，海利便馬上轉(zhuǎn)過身，投入到電腦上，小手在鍵盤上來回跳躍，將視頻中除去季瑾之之外的幾個人紛紛截圖，又在華康醫(yī)院官網(wǎng)中，找到了那幾位醫(yī)生和護士的照片，利用照片，開始各種網(wǎng)絡搜索，各種人肉渠道，十五分鐘後，海利順利的查到了一切。
他將調(diào)查到每個人的詳細資料，包括住址，車牌號，家庭大致背景情況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呈現(xiàn)在季瑾之面前，再用打印機紛紛打印出來，遞給了她。
季瑾之看的目瞪口呆，怔了怔，“那個……”
她其實很想說，光調(diào)查這些是沒有用的，因爲當初的那場手術，肯定背後藏有一定的秘密，但具體是什麼，光調(diào)查手術組的每位成員也是沒用的。
海利似乎還想到了什麼，又說，“媽媽，你調(diào)查手術資料，不如我黑進醫(yī)院的內(nèi)網(wǎng)，看能不能找到點什麼吧！”
說著，海利小手快速操作，不等季瑾之說什麼，沒一會兒的功夫，內(nèi)網(wǎng)的防火牆已經(jīng)破譯，成功的進入華康內(nèi)部網(wǎng)絡，看到了裡面全部加密文件。
她看的直咋舌，一個問題在腦海裡閃過，就問，“海利啊，你這些東西，都是誰教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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