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無力的點著頭,將手帕從嘴邊拿下,卻無意之中瞥見了純白色手帕上的那一抹鮮紅,他的心裡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滑過,連忙將帕子隨手的丟在了一旁的垃圾桶裡,免得被葉夫人瞧見。
“咦······這帕子不是你最喜歡的那個嗎?怎麼給扔了?”葉夫人一擡頭的瞬間,恰好撞見自己曾經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絲綢帕子被他扔在了垃圾桶裡,不禁有點納悶。連忙跑過去就要徒手撿出來,“你怕是眼睛花了吧······”
“扔掉!”葉先生見她這麼做,頓時一慌,大聲地呵斥道。
葉夫人的身子一顫,不明所以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委屈的嘟囔道,“老葉,你吼這麼大聲做什麼······”
“我讓你扔掉!”葉先生只想著不讓她看到上面的血跡,所以一時間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態度。“一個破帕子,你撿起來它做什麼?”
一句話,堪堪的讓這個女人的心碎成了兩瓣。破帕子······她悲傷的慢慢舉起了手中的絲綢,眼中酸澀,“老葉,你說這是你最喜歡的東西。”
“那是從前,我現在不喜歡了。”葉先生的喉嚨有些發緊,一聽見她這麼委屈的話語心裡也霎時間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但是依然厲聲呵斥。
“好,不喜歡那就扔掉。”葉夫人二話沒說,將帕子依依不捨的重新扔回了冰冷的垃圾桶裡。在旁人面前雷厲風行,說風就是雨的女人,在自己最愛的人面前,竟也是如此的委曲求全。
沒辦法,她愛他,二十幾年的時間,早已經深入骨髓。
時隔兩個月,葉寒安和慕正一同,再次走進了葉家的別墅。素白色的外表莊重而嚴肅,可是葉寒安看過去,卻莫名地有些刺眼。
她下意識的把身體嚮慕正結識的臂膀後面躲過去,卻被他心細地發現,還以爲是被正午濃烈的陽光刺痛了眼睛,隨手將自己深黑色的墨鏡摘下,溫柔地戴在了她的臉頰。
“王媽。”
葉寒安對著門口翹首以盼著他們到來的保姆點了點頭這個小時候對自己百般照顧的女人,竟然不知不覺中已經花白了頭髮。一生都在這間別墅裡爲了三代人而奔波勞累的女人,因爲愛慕自己的爺爺,而終生未嫁。
只可惜,妾有情郎無意。最終還是逃不過一往情深卻錯誤的結局······
“老爺和夫人在會客廳等著你們呢。”女人笑的和藹可親,斑白的頭髮卻莫名地讓人有種慈祥的感覺。
“好。”葉寒安微笑著點點頭,鬼使神差地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抱了抱她。讓這個年邁的女人頗爲震驚,卻也異常溫暖。
“安安,你來了。”葉先生依然坐在那個他佔據了二十幾年的主位上,只是那病態的容顏,讓葉寒安的心猛地一揪。
擔憂地開口問道,“爸爸,你這是怎麼了?”
“咳咳······”葉先生咳嗽了兩聲,拳
頭抵在了嘴邊,“沒什麼事兒,最近身體不太好。你們兩個快坐下。”
葉寒安有些不相信,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投向了慕正。而他顯然也和自己想的一樣,悄無聲息的把手掌搭在了肩膀,安慰的輕撫著。
“你們來了。”葉夫人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寒安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可是眼神卻撞上了一個幾乎蒼老了十歲的女人。只見她身穿一身素白的衣服,向來氣場強大,身材姣好的女人,如今瘦弱的彷彿將衣服掛在了身上一般。
她的表情淡淡的,不喜不憂,只是在阿星的攙扶下緩緩地落座在了葉先生的身邊。沒有什麼過多的語言······
葉寒安的心裡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滑過,她皺眉,悄無聲息的盯著葉先生的一舉一動。
“安安,爸爸今天找你們來,是有事情和你們說。我知道你們很忙,不會佔用太多的時間。不要著急。”
“沒關係,您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和慕正已經將今天的所有行程都推到了明天,您不用擔心。”葉寒安遲疑的點了點頭,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今天一定有什麼大事情發生。
她的話音落下,氣氛卻突然之間陷入了寂靜。葉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面前的慕正,而後緩緩地開口,“慕正。”
這是他第一次稱呼慕正的大名而不是慕先生,因爲從此以後,在他的心中。慕正已經不再是什麼身份尊貴的男人,而是他的女婿,僅此而已。
“恩,我在聽。”慕正答應的痛快,他知道有些關係已經在兩個人之間悄然轉變,大抵不過是因爲葉寒安的存在。兩個人也不會再是什麼商業場上笑裡藏刀的競爭對手。
“咳咳······”他頓了頓,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爸爸要跟你道歉,你不用說話,聽我講完。慕正,我爲我之前報復慕氏的行爲而感到深深的抱歉,因爲那件事本與你無關,可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我還是做出了衝動的行爲。對不起!”
“爸爸,你那個這樣。”慕正聞言突然有些慌忙,連忙拒絕,“大家都是一家人,您不必這樣的。就讓這些恩恩怨怨都在今天徹底結束吧,好嗎?”
“好,這也正是我的意思。”葉先生欣慰的笑著,他突然對身邊的阿星招了招手,吩咐道,“阿星啊,把東西給我拿過來。”
一份白色釘制的資料被放入手中,他沒有去看,而是擡頭看向葉寒安,“安安,爸爸今天讓你來,是想讓你籤一份東西——”他一頓,“是葉氏公司的繼承合同。”
“這······爸爸,這也太早了吧。”葉寒安惶恐的擺手拒絕,她並不是很想接受葉父的好意,畢竟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一生努力拼搏的心血,應該歸屬的更有價值纔對。
葉先生好像早就猜測到她會這樣一般,驀地一笑,無力的開口,“安安,爸爸知道你不是一個會貪圖錢財的人。但是葉氏是爲父一生的心血,我努
力讓其壯大發展,以至於能夠養活這一整個家族的人,最後只想把它交給值得擁有的人。”
他頓了頓,有些猶豫,“你姐姐佳音她,雖說也是葉家的人,可是畢竟身份在這兒,我不能說服自己交出去······更何況她的性格和能力也不足以支撐起這麼大的公司,我不願讓它最終被揮霍而變得落敗。所以,安安,就算了卻爸爸的一樁心願,可以嗎?”
葉先生語氣誠懇,爲了說出這麼長的一段話,甚至需要時不時的喝口水來潤一潤嗓子。
他的身體,確實大不如從前。葉寒安皺眉,爲何感覺他比自己上次見面的時候要老了許多,這不過是短短幾天的事情吧!
“不行,爸爸。”葉寒安糾結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和阿正現在都有自己的事業,況且我的公司纔剛剛起步,很多方面都不穩定。而阿正的公司又太過於大型,他時常忙的連軸轉。交給別人我們又怕打理不好,要不您先等等,過一段時間再說好嗎?”葉寒安說的誠懇。
可是葉先生彷彿十分著急一般,他的眼神一轉,下定決心說出了一個讓葉寒安萬分吃驚的決定,“安安,把葉氏和慕氏合併在一起吧。”
他說的盡力灑脫,但是葉寒安還是輕易的看到了他眼神裡的疼痛。
“不可。”還沒等葉寒安回答,慕正搶先說道,“爸爸,葉氏是您一生的心血,不可以合併。”
“沒關係,這次和你們無關,是爸爸自己做的決定。你們聽從我的意見吧。”
葉先生近乎執拗的堅持著,讓葉寒安和慕正除了震驚外更多的則是深深的疑惑。
她終究還是問出了口,“爸爸,您到底爲什麼這麼著急將葉氏過繼給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別的可能。
“沒有。哪有什麼事情。”葉先生無所謂的揮了揮手,“我不過就是覺得早晚葉氏都是你的倒不如趁著現在早點簽了合同。正好有時間我還可以帶帶你,教授你些管理經驗。”
“奧。”葉寒安挑了挑眉毛,還是覺得哪裡不對,但是也不得不信服。可是態度依然堅決,“爸爸,您不用著急,待我和慕正這邊都安穩下來,我就會盡快的辦理過繼手續。你們兩位好好調養身體,不要擔心。我這些日子也會盡力多抽出時間過來學習的。”
葉寒安擡腕看了眼時間,恰好自己的一個會議還沒有舉行,起身做出告別狀,“爸爸,葉夫人,我就先······”
她的話語說到一半兒,被葉先生的一句稱呼堪堪的打斷,“安安!”
氣氛一瞬間陷入了寂靜,死一般的沉寂。
葉夫人慌忙的擡起了頭,一眼便識破了葉先生要做些什麼,連忙起身就要阻止。可是,已經晚了。
兩行清淚順著葉先生的眼角堪堪的流下,他原本風華正盛的臉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密佈皺紋,“安安,我生病了。癌癥晚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