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王隱, 你居然還有臉待在立海大?”
期末考前一天,網球部暫停訓練,幸村一邊盤算著最後的複習計劃一邊向校門方向走去, 卻突然聽到樹叢後傳來的女聲。
聲音並不大, 不過因爲涉及到了一個敏感詞彙, 讓幸村停了下來, 不自覺地又走近了些並避到較爲不顯眼的樹叢後聽著。
“你是哪位?”那個他相當熟悉的聲音迴應道, 幸村完全可以想見她說話時真迷惑僞無辜的表情。
以須王隱的記憶構造來說,無關緊要的人她是從來不上心的,在她眼前出現多少次都是白搭, 而近來這種目中無人的秉性有愈演愈烈的傾向。
偏偏比之曾經那高傲得只會讓人憤怒厭棄的神態,她現在的茫然神情多半隻會讓人無奈然後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此缺乏存在感, 而對於那些看不順眼須王隱的人來說, 這種平靜的無視卻更讓他們惱恨更讓他們想要毀了她。
幸村皺了皺眉, 很不想看到須王隱再跟人起衝突,不想再看到她捲進那些事端裡了, 那樣的事情,已經不適合她了。
“你不要裝了!”女聲壓抑著怒火低吼,“我栽了個大跟斗你很得意吧?我偷雞不著蝕把米你在偷笑我活該自作自受吧?競子堂姐不幫我說話甚至跟你交好你很沾沾自喜吧?”
黑羽由佳?幸村頓了頓,摸出手機給黑羽競子發短信。
“啊,你是黑羽……”隱想起來了, 一半, “呃, 黑羽競子的堂妹, 啊, 好久不見,你好。”她說。
幸村剛按完發送鍵的手抖了一下, 很有撫額的衝動:須王隱,你對面的那個人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情緒不對吧,你還激怒她?惹出事情來你就別嫌麻煩。
……嫌麻煩……幸村愣了愣,嘆笑:什麼時候開始,須王隱將討厭麻煩的癖好表現得那麼明顯的呢?明明以前是個只要認準目標便決不妥協不在乎任何曲折坎坷的人,現在卻是能妥協便妥協,只要不犯著她的底線,似乎就沒什麼是不可商量改變的。
“你少裝成那副不認識我樣子。”黑羽由佳冷哼,但嗓音中的羞怒卻讓刻意的冷漠變得扭曲。
須王沒有回答,不過幸村大概能想到她的迴應方式,因爲黑羽由佳很快便摧毀其剛剛僞裝起來的鎮定:“有什麼好笑的!你這種虛僞的人,根本不配待在立海大,更不配纏著幸村學長,你爲什麼不滾得遠遠的!”
幸村慢慢將手機放回到包裡,背靠著樹幹,仰頭看著樹葉間斑駁的陽光,面上一片平靜。
“你到底想說什麼?”須王開口,聲音中有些無奈,像是在面對一個任性的陌生小孩。
“滾出立海大,不要再出現在幸村學長面前!”黑羽由佳命令。
幸村不自覺地嘴角勾出冷笑。
“然後呢?”依然是那副調調,須王隱繼續問道。
“什麼然後?”黑羽由佳防備地問。
“我是說,”須王隱輕笑,“然後對你能有什麼好處呢?如果只是看我不順眼的話,其實不看不就好了?反正你現在還在國中部,只要不是特意堵人那我們就沒有打照面的機會,即使你明年念立海大高等部,我們不同年級,碰面的機會也很少。我離不離開根本就沒有影響吧?”
“你少轉移話題,重點是你不要再纏著幸村學長了行不行?既然你喜歡他難道就不該還他一個安靜的生活環境嗎?”黑羽由佳道。
“第一,”須王隱沉默了會兒,開口,帶著淡淡的不悅,“我的行爲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第二,請不要用‘我是爲你好’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私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罵我無所謂,但請不要每次都提到幸村君,他除了倒黴被我須王隱喜歡上了之外,與這些事情沒有任何關係。以上,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即使你很閒也請不要在我面前礙眼,謝謝。”
“站住!”黑羽由佳聲音變得尖銳,“你以爲我喜歡將幸村學長跟你這種人扯在一起嗎?還不是你的行爲太惡劣了!”
“我說了,不要自以爲正義,也不要以爲你看不順眼的就是邪惡,”須王隱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不是圍繞著任何人轉的,我的行爲有多惡劣我知道,我相信你也很清楚,畢竟這其中有你的功勞,也有你看到的聽到的其他人的功勞,不要裝傻,學妹,也不要告訴我說你們之間沒有互通有無。”
須王隱截斷黑羽由佳到口的辯解:“我不計較只是懶而且記不清你們誰都具體做了什麼,但並不是拿你們沒辦法。對,我現在是被須王家驅逐了,你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敢把暗地裡的小手段放上臺面的,但是我必須提醒你們,我還姓須王,你們最好掂量一下,小打小鬧也就算了,我給你們這個發泄的渠道,但太過的話,你們還是稱一下自己的斤兩的好,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不是?”
“打狗嗎……”黑羽由佳古怪地笑著。
“我個人是比較偏愛貓科動物,不過對犬科的也沒有不滿。”須王隱有些不耐煩,“你們還想要做什麼我也不會攔住你們,不過我建議你們最好提升一下技術含量,每次都是那幾套你們不嫌煩我嫌,謝謝。”
“那這次我換一套吧,”黑羽由佳輕聲道,音調中帶著刺骨的詭笑,“你說如果我割破自己的臉,你會怎麼樣呢?”
幸村聞言一窒,回過神來,微微探頭,看到黑羽由佳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裁紙刀,眼眸微沉,卻並沒有也不打算有下一步動作。
“幸村?”被他召喚的人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旁,跟他看向相同的方向。
“你們也來了。”幸村穩了穩神,看向黑羽競子身後的一串,挑眉。
“碰巧。”仁王低聲笑道:黑羽競子接到短信時剛出教室,仁王和丸井看她表情不對就跟了上來,柳本來就是跟競子約好了一起回家的,柳生是在等仁王,桑原是被丸井拖來的,真田是在路上正好碰上的,於是,就成了現在這種隊伍。
“你說,”黑羽由佳短促地笑著,“如果我在你面前被毀容,你會不會被剝去須王的姓氏,並且被趕出立海大,真正毫無立足之地呢?”
“由佳……”黑羽競子瞳孔微微一縮,擡腳就想走出樹叢,阻止自己的堂妹,卻被柳攔住。
“現在還不要緊。”柳說道。
“就是說啊,”仁王繞著辮子,“這種程度就想威脅到須王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自己的仗自己打,輸不了的,他們認同的人哪能那麼容易就讓人欺負了。
“說完了?”隱懶懶散散地看著黑羽由佳,微笑,“那你割好了,不過讓我確認一下,那把刀上有我的指紋嗎?我似乎不記得有用過那把刀的樣子,難道是我的記憶力太差了?”
黑羽由佳僵住。
“嗯?真的沒有嗎?”隱頗爲惋惜,“那麼難道現在給人定罪都不需要證據的只憑一面之詞?還是說你的名聲真的就比我好那麼多,讓所有人都會完全相信你,即使我最後得以無罪釋放也能單憑輿論徹底封殺我?”
黑羽由佳緩緩放下裁紙刀,盯著刀刃,手在發抖。
“我說了,學妹,”隱不鹹不淡地笑著,“下手時請技術含量高一點,不然我會因爲來挑釁的敵方都太次而懷疑到我自己的智商。”
黑羽由佳猛然擡頭,死死地瞪住隱,迴應她的卻只有淡漠,微笑著,卻絲毫不將她納入眼中。
將裁紙刀狠狠甩向眼前這個讓她厭惡不已的女生,黑羽由佳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一步一步,高昂著頭顱,不墮棄最後的驕傲。
偏頭躲開裁紙刀,看著黑羽由佳的離開,隱無奈地搖搖頭,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啊,回家吧,順便給阿茲帶點泥鰍好了。
黑羽競子看著須王隱懶散離開,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拾起由佳的裁紙刀,然後跟柳說了聲抱歉便向自家堂妹離開的方向走去。
丸井看看一邊又看看另一邊,吹了個泡泡,疑惑:“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們兩邊都不能跟吧……
“回家複習。”幸村說,“文太,注意你的數學,別因爲不及格而被禁止參加全國大賽。”
“是。”丸井少年苦哈哈地應道,同時深切地懷念起某位可愛的學弟——有赤也在自己總不會淪爲重點被關注對象嘛。
次日一大早,幸村在上學的路上意外遇到一個人。
“幸村學長。”那人的開口讓幸村不得不停下來,看向她。
“早,黑羽學妹,有事嗎?”他對黑羽由佳說道,有禮的微笑,顯露的卻只有疏離。
“幸村學長,我喜歡你。”黑羽由佳說道,紅腫的雙眼溢滿了不安。
幸村嘆了口氣:“抱歉,學妹。”
“果然是這個回答嗎……”黑羽由佳哽咽,稍稍欠身,“打擾學長了,再見。”強忍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低頭快步離開。
“你在做什麼啊,黑羽競子?”幸村嘆了口氣,無奈,看向從轉角處走出來的人。
黑羽競子聳聳肩:“讓小堂妹的初戀畫上個完整的句點。別擔心,她這次是真的想通了,痛哭了一晚上呢。其實昨天她本來就是想去跟你告白的,只不過不巧碰上了須王,看到她那副悠閒自在的樣子一時大腦短路氣不過就想要最後再給她找些麻煩而已,由佳再任性畢竟也只是個普通的十四歲少女,不可能真能狠下心給自己破相的。”
“你……”幸村苦笑,“還真是疼愛這個堂妹啊。”
“沒辦法,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由佳算是唯一還有點人情味的,”黑羽競子也有些無奈,“抱歉,爲難你了,不過也不是太爲難吧?”
幸村幾乎有翻白眼的衝動:麻煩這位同學你有點道歉的誠意好不好,要不然就乾脆別道歉了。
不過也罷,自小跟著黑羽競子的父親學畫,雖然從來沒有與黑羽本家有過交集,但幸村對那家人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也正因爲知道,才從來不跟黑羽由佳計較什麼。黑羽競子是他的朋友,對於她最重要的妹妹,雖然幸村並不欣賞,但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儘量包容還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