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你沒事吧?”徐幼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她還是決定直接問一下本人好了“嗯。”但謝璟只是頭也不擡的應(yīng)了一聲。
“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現(xiàn)在很忙,有事一會兒再說。”徐幼珊的話還沒問完,就被謝璟給打斷了,然後還堵了徐幼珊一下,讓她頓時住嘴,再在心底把謝璟從頭到尾的腹誹了一萬遍,這什麼人啊,人家那是關(guān)心他誒,他這什麼態(tài)度!
徐幼珊撇了撇嘴,然後就起身下牀,因徐幼珊一向都是合衣而眠的,因此現(xiàn)下倒也沒太大的不便,徐幼珊抓起外袍穿上,就想略過謝璟,出房去向其他人打聽是怎麼回事。這次謝璟離京去范陽,是給聞歌吩咐了其他的事,因此聞歌待在了神都裡,沒有和謝璟一起去范陽。而這次跟著謝璟離京的人裡,卻是有海劍和向鋒的,所以徐幼珊打算去找他們兩人問問,就著表現(xiàn)一下她對謝璟的關(guān)心。
但徐幼珊才踏出了一步,謝璟就又開口了:“茶。”
“什麼?”徐幼珊愣在了原地,沒聽懂謝璟的話。
謝璟頓了頓,慢慢的擡眼,細長的美眸看著徐幼珊,說道:“麻煩王妃你去給我斟杯茶來。”
你自己沒有手啊?徐幼珊雖然很想吼上這麼一嗓子,但最後在咕噥了一會兒,還是去爲謝璟斟茶了。而徐幼珊本想在把茶遞給謝璟就出去的,但沒想到這纔是開始。謝璟一會兒不是冷了、就是熱了,不是渴了、就是餓了,不是這兒不舒服了、就是那兒不舒服了。一直都在使喚徐幼珊,讓她根本就沒有踏出去的可能。
“楚王殿下,你不想我出去你就直說好了,不用這樣折騰我的。”而等徐幼珊被謝璟使喚的像個陀螺般許久後,徐幼珊才反應(yīng)過來謝璟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是不想她多問些什麼,不想她問他這回發(fā)生了什麼事。也不想她去問其他人,於是在徐幼珊瞭解後,就有些咬牙切齒的對他說道。
而這次謝璟也居然沒再無視徐幼珊。反而是有些驚訝的看著她,說道:“哦,這次你反應(yīng)‘好快’啊。”
徐幼珊發(fā)誓,若謝璟剛剛的那句話裡。沒有在“好快”兩個字上過度明顯的加重了語氣。那她是真的會很感激他能這樣誇她的。
“是嗎?那真是‘多謝’殿下誇獎了。”徐幼珊一扭頭就不再理謝璟了,一溜煙的到書架上拿了一本遊記後,就跑到了臨窗的大炕上去趴著看書,不再理謝璟。
而謝璟在看了看徐幼珊那和文雅端莊絲毫沒有關(guān)係的姿勢一眼後,眸子裡忍不住有一絲笑意劃過,雖消失的很快,但那絲笑意卻就是如夜空琉璃的煙火一般,在謝璟的眸子裡綻放過。
……
謝璟這次奉命去范陽巡視造陵進度。本來的歸期是定在了五天之後的,但在今天謝璟卻就提前回京了。而且還一身的傷,雖徐幼珊現(xiàn)在還不清楚謝璟的傷有多重,但只看那幾乎裹滿了謝璟身子的繃帶,和那些隱隱滲出的血跡與血腥味,徐幼珊都覺得謝璟這次,恐怕是傷的不輕。
但自從徐幼珊一個午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謝璟在她身邊時,徐幼珊就是想問清這是怎麼回事的,但這次謝璟很奇怪,就是一直在旁邊阻礙,不讓她詢問他,也不讓她詢問別人,這真是太奇怪、也有些讓徐幼珊擔(dān)心。
可最起碼人還在不是嗎,謝璟還活生生的在她的面前,所以現(xiàn)在徐幼珊能耐下性子來,和謝璟一起待在屋裡,看看他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你不渴嗎?”
不過說來也奇怪,在徐幼珊乖乖的跑到一旁看起書時,謝璟雖就不再使喚她了,但連著一般的事也不勞煩她了,讓徐幼珊在一旁看著謝璟執(zhí)起了幾次白玉茶碗,發(fā)現(xiàn)那是個空杯又放下後,徐幼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謝璟現(xiàn)在是重傷人員啊,現(xiàn)在是最需要別人照料的時候。
“渴。”而謝璟還是專注在了他身邊那些印有特殊暗紋的書冊上,頭也不擡的回道。
於是徐幼珊無語了一會兒,就還是認命的下炕,小跑著去爲謝璟斟茶,然後又小心的端來給他,再把先前的那個空茶碗給拿走。這一系列的動作,徐幼珊都儘量不發(fā)出太多的聲音,畢竟現(xiàn)在謝璟的神情實在是太過專注,配上靠近謝璟後,能更加清晰的看見他裡衣內(nèi)得繃帶上的那些滲出的鮮紅色血跡,讓徐幼珊有些不自覺的儘量小心翼翼的。
而也是這種無聲的默契,讓這個午後的屋內(nèi),都靜謐了下來,一向都對“心靜自然涼”這句話嗤之以鼻的徐幼珊,也在這個午後,終於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而這也居然是在這個盛夏裡,徐幼珊第一次在最炎熱的午後,沒感覺到那些好像快要忍受不下去的酷暑。
夏風(fēng)微炙,經(jīng)過輕開的窗吹了進來,風(fēng)中還有紫諸花和茉莉花的香氣,輕柔、和緩,讓聞見的人不自覺的也有了好心情,而此時的陽光,也是穿透了碧紗窗灑了進來,留下了一地的金黃,映著另一邊陰影裡五彩連波水紋瓷瓶內(nèi)的那一枝枝潔白的玉枝旁,一個少年斜倚在了榻上那認真的神情,和少年旁,那一直在靜靜照料著他的少女的畫面,硬是連城了一副花開靜好的歲月模樣。
“臭小子,你在哪,我說的話你還就真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了是吧!”
但打破了這靜謐畫面的一道聲音,卻從老遠處開始傳來,然後在徐幼珊有些傻眼的速度下,就已經(jīng)大咧咧的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那是一個鬍鬚皆白,但面色紅潤如稚童的老者。
“墨大夫好。”謝璟擡頭,把愣住了的徐幼珊輕輕一扯。就扯到了榻上坐下,然後纔對著那名白髮童顏的老者笑道,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怒氣。
“好什麼好,老夫都快要被你氣死了。”而被謝璟稱爲了墨大夫的老者,在狠狠瞪了謝璟一眼後,就快步走到了他的身邊,徑直拉過了謝璟的手。就診起脈來了。
但雖說這位墨大夫的舉止有些讓徐幼珊驚呆了,但更讓徐幼珊不可置信的是,謝璟在這位墨大夫的面前。居然這樣的溫順,由著墨大夫訓(xùn)斥,他這種溫順的態(tài)度,可是讓徐幼珊驚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因爲這可是謝璟喂。是那個心胸狹窄到有仇必報、且還是以十倍還之的謝璟啊,他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徐幼珊愣愣的看著這位墨大夫飛,有些不可置信,但墨大夫卻沒看徐幼珊一眼,應(yīng)該說每當(dāng)有他的病患在場時,墨大夫是除了病患外,就誰也看不見的了。
因此在墨大夫?qū)P牡慕o謝璟診脈時,謝璟是對徐幼珊使了眼神。讓她出去的。但奈何人家正出神的研究著墨大夫呢,沒接收到謝璟的眼神。因此在一會兒,謝璟剛要伸手去拉徐幼珊,示意她出去時,墨大夫卻收回了手,開口說道:“你這次的傷本來就重,但你不僅沒有好好休息,還連夜趕回帝京來,這才讓傷口又震裂了。”
“那要不要緊,墨大夫。”
徐幼珊擔(dān)心的問到,而她這一出聲,墨大夫才後知後覺的發(fā)現(xiàn)了這屋裡居然還有其他人,墨大夫順聲望去,就見謝璟的旁邊坐著一個少女,雖梳的是凌雲(yún)髻,但那比同齡人還要更偏孩子氣的臉龐,很明顯的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年紀還小的少女。
而且徐幼珊的發(fā)上,一支金鑲玉鸞鳳步搖簪,就可以讓墨大夫知道了她的身份,這就是前不久周惠帝賜婚於楚王謝璟的小王妃,江左徐家那位鼎鼎有名的庶女,徐幼珊。
“老夫見過楚王妃。”墨大夫起身,對著徐幼珊行了一禮。
徐幼珊一愣,然後忙下榻虛扶墨大夫,說道:“墨大夫莫要多禮,快請坐,殿下還望墨大夫您多加照顧啊。”
連謝璟都對這位墨大夫如此特別,那徐幼珊就算再沒眼力勁,也是不至於那麼蠢的會在墨大夫的面前擺架子,再說了,現(xiàn)在謝璟的情況看來很是不好,還要指望這位墨大夫的診治呢,徐幼珊又怎麼會能不禮遇這位老先生,不過說到底還是隻爲了一樣,那就是跟著謝璟走,總不會有大錯的,既然他待這位墨大夫這麼特別,那徐幼珊也跟著就是了。
“王妃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醫(yī)者的本分。”
而與對待謝璟的態(tài)度不同,對於徐幼珊,這位墨大夫居然很是客氣,客氣的有些生疏,而墨大夫雖然剛剛對謝璟很是不客氣,但那些不客氣裡更多的卻是透著親暱,看來這位墨大夫和謝璟的感情,應(yīng)該是很好的。
“那老夫就告退了,先去熬藥。”墨大夫告退。
“墨大夫慢走。”徐幼珊起身相送,等墨大夫離開後,徐幼珊轉(zhuǎn)頭,站在鴉青繡月白色梅花的佛手緹藍碧璽翠屏旁看著謝璟,靜默的沒有一句話,可謝璟自剛剛就一直看著徐幼珊的眼,此時見她這樣看著他,突然就彎了彎,然後低頭又看起了書來,不再看向徐幼珊。
謝璟這次的受傷,裡面肯定大有文章,只是箇中緣由到底是什麼,他不說,徐幼珊就從他嘴裡是不會再問出些什麼來的,這徐幼珊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知道的了。但看著這樣的謝璟,臉上蒼白虛弱得不成樣子的謝璟,讓徐幼珊很不適應(yīng),也有些不自覺的擔(dān)心了起來。
可既然謝璟不願意說,也不想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吧。
徐幼珊走近謝璟,把一旁她早先放著的一件斗篷,遞到了謝璟的面前,“披上。”
“王妃啊,你是不是搞錯了現(xiàn)在的季節(jié)?”謝璟看著被放到了他的面前,那麼恰好的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無法在繼續(xù)翻閱手上書冊的那件斗篷,微諷的笑道。
現(xiàn)在是盛夏,徐幼珊卻拿了一件斗篷讓謝璟穿上,而謝璟要是真的穿上了這件斗篷,估計會先中暑吧?謝璟帶著些諷刺的笑容看向徐幼珊,可徐幼珊卻無動於衷的回看向謝璟,說道:“剛剛墨大夫的話殿下你也聽到了,現(xiàn)在你的傷口震裂了,血液再次流出,若再感染風(fēng)寒,那就是糟糕了,所以殿下你千萬不能冷到,請披上。”徐幼珊很是關(guān)心謝璟,畢竟現(xiàn)在他們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嘛,她這樣告訴自己到。
而徐幼珊堅定的看著謝璟,可謝璟則是微微的擡了擡眉後,就直接撥開了徐幼珊的手,繼續(xù)做他的事情。但被謝璟撥開了的手雖沒有再伸過來,可徐幼珊卻是直直的就站在謝璟的面前,一動不動。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三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你給我披上吧!”
“是。”
也許是謝璟現(xiàn)在受傷,身體變的虛弱了,所以在兩人這次的對峙裡,謝璟居然屈服了,這讓徐幼珊高興的快蹦起來了,但以免她蹦起來後,謝璟就會把她給收拾掉,所以徐幼珊忍住高興的移到了謝璟身旁,把手上的那件薄斗篷給他披了上去。
可爲什麼謝璟已經(jīng)傷的這麼重了,還要這樣撐著閱看這些印有特殊暗紋的冊子,在稍後墨大夫端著藥進來,給謝璟喝下,又親自給他換了藥,就強硬讓謝璟躺下後,對他說道:“這碗藥有安神的作用,你喝下去後會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徐幼珊就明白了。
看來這墨大夫是謝璟的剋星啊!不然那麼唯我獨尊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被別人這樣命令,而且還不用說是在謝璟辦正事的時候了,誰敢這樣對謝璟說話啊?徐幼珊看著謝璟那無奈的樣兒,忍不住偷笑。
只是徐幼珊偷笑的心情還沒持續(xù)多久,在親送墨大夫出去,回來時又瞥見了那些換下來得帶血的繃帶時,徐幼珊就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