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多年的只看著他,所以才變成了現在的只能看到他了。還是在一開始,她的眼裡,就只能看見他了?
其實,就連徐幼容自己,都已經不知道答案了。
喜歡了太久、太久,於是到了如今,就算像徐明嬗說的一樣,明明聶蘇泫已經動心了,可那個人卻並不是她時,徐幼容就應該放棄了的。
畢竟這麼多年的追在他的身後不離不棄,可最後讓他動心了的人,卻不是她時,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事實可以這樣簡單明瞭,那她的感情呢,要怎樣簡單明瞭?或者該說,怎麼可能簡單明瞭?
“明嬗啊,”徐幼容不懂,所以她對著徐明嬗,靜靜的問:“原來事實的真相可以這樣的簡單明瞭,那感情呢?那這麼多年的時間呢,該怎樣去簡單明瞭?明嬗啊,你知道答案嗎?”
北郭山腳,有一片杜鵑花田,每到春天,就開得萬紫千紅,像火一般蔓延到天邊,美得驚人。而這個春天,它們同樣如期而至,在每一片花瓣都盛開時,在馬蹄濺起的灰沙經過它們時,在風輕柔柔的吹過它們時,這片紫鵑花田依然沉默著怒放到了天涯海角。
而此時,徐明嬗看著,那又靜靜的追隨著聶蘇泫身影的徐幼容,也突然沉默了起來,眼裡的一些淺淺的情緒,也蔓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但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啊。
就在圍獵大會的第二天,裴氏就離去了。而江左徐家的高臺上,徐幼珊四人卻第一次出現在了那裡。雖然她們錯過了第一天盛大的開幕,可在今天。第一次參加圍獵大會的徐幼珊,還是領略了這所謂盛大的節日。
人們高漲的情緒,在風裡獵獵作響的錦旗,悠遠厚重的響鐘,還有那用白玉石砌成的恨天高般的幾座高臺,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著,莊嚴得讓人敬畏。
徐幼珊見識過了繁華的神都,奢華的徐府,也見識過了如今天下的“中心”。最輝煌壯麗的皇家宮殿;可在這北郭山下北郭別苑裡,這塊帶有豪放蒼涼之感的土地,卻是徐幼珊第一次見識到的風景。
“這北郭別苑離神都也不算很遠,怎麼卻帶有一股漠北之地上的蒼涼無際的感覺。”
徐幼珊嘀咕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幼珊身邊的徐明嫿爲她解釋道:“當年就因爲這北郭山,有漠北之地的風貌,高祖纔會把它賜給原繫於漠北一帶出生的聶氏一族。”
徐明嫿這邊給徐幼珊科普著神都小知識,卻一點都不知道徐幼容和徐明嬗那邊,早就鴉雀無聲了。
而在北郭山的入口處,參賽者們也差不多都已經進入北郭山了。所以北郭山外的人們漸漸散去,只等著下午這些勇敢的少年少女們歸來。
說到這,關於這次圍獵大會的參賽者裡,就像往年一般。因了當初聖天帝后的傳說,倒也是有不少女子來參加這圍獵大會的,可不過這些女子。都是些希望能一躍枝頭變鳳凰的小鳥們,連花拳繡腿都沒有。全是些走走樣子的,因此這一屆的圍獵大會。還是以聶蘇泫爲領頭的少年們比較讓人欣慰。
但就在此時北郭山外的人們都散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徐家的高臺上,卻還剩下了幾個人,不用說了,當然就是徐幼珊四人。
但現下,她們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她們兩個又怎麼了?”徐幼珊低聲道。
因著參賽者們都進了北郭山狩獵,徐幼珊和徐明嫿也回到了徐幼容她們這邊,可纔過來呢,徐幼珊兩人就被這詭異的氣氛給震到了。
“不知道,可能吃錯什麼東西了。”徐明嫿非常乾脆的回道。
“原來是這樣啊。”而徐幼珊也馬上了解了的感嘆道。
但就在徐幼珊和徐明嫿一副我們都瞭解的模樣在感慨時,她們好像忘了徐幼容和徐明嬗就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而剛剛還很奇怪的氣氛,也因徐幼珊兩人,頓時就變了。
“你們倆剛剛在說什麼啊。”徐明嬗溫柔得快滴水的聲音突然靠近了徐幼珊和徐明嫿。
“沒有,沒有,我們沒在說什麼。”而被徐明嬗的聲音弄的一顫得兩人,嚇的轉身笑道。
“哦,是嗎?”而這時也走近了徐幼珊和徐明嫿的徐幼容,卻笑的燦爛得嚇人的說道:“可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們倆說我和明嬗吃錯東西了?”
“沒有,沒有,沒有。”徐幼珊和徐明嫿風一般迅速的擺手否認道。
“那看來是我們誤會你們了啊。”
“那是,那是哎喲,君子動口不動手喂!”
“不好意思,我們不是君子,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女子……喂,你們兩個不準跑,給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呢!!!”
“……”
錦旗在風裡獵獵作響,悠揚的笑聲也在風裡飄向了天空,而真不知,徐幼珊四人,是該誰感謝誰,在她們這一段動盪的年紀裡,可以遇到彼此;可以一起分擔一切;可以一起走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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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時,這次圍獵大會的參賽者們,已經陸陸續續的回來了,而隨著夜色降臨,在北郭山入口外的那一片遼闊的草地上,也漸漸搭起了巨大的篝火,青煙滾滾的直上九重天,就像引領迷途的人們回家的信號。
“宴會要開始了。”
圍獵大會雖一共只舉行五天,可與此同時舉行的宴會,那就不是這樣算的了,而在昨天,圍獵大會的第一天晚上,宴會也是舉行了的,可徐幼珊四人並未參加。原因當然就是早上徐幼容說了身體不舒服。那自然也不好一到宴會就痊癒了,所以昨晚。徐幼珊三人都是陪著徐幼容,在小樓裡待著的。
但。今天就不一樣了。
在申時剛過,徐幼珊四人陪著齊老夫人和鄭老夫人她們用了晚膳後,就告辭回了小樓,準備今晚的宴會了。
“是要開始了,可大小姐,你磨蹭好了沒啊?”
雪園,小樓裡,徐幼珊三人早梳洗更衣完畢,就徐幼容還在挑挑揀揀、磨蹭得不行。好像哪件衣服都不合她心意一般。
“你們別說風涼話了,快過來幫我選一下啊。”
“這件不就很好。”徐明嬗第一個走了過去,隨手就拿起了一件衣服,對徐幼容說道。
可徐幼容看著徐明嬗那隨便挑的衣服,皺了皺眉,“你的眼光什麼時候這麼差勁的啊。”
差勁?
徐明嬗拿著的衣服,是一件繡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的百褶裙,雖說不上多獨一無二,可也擔不上差勁二字吧?於是徐明嬗把手裡的這件百褶裙扔向了又埋首回衣服堆裡的徐幼容。說道:“你夠了吧,今晚說不定聶蘇泫去還是不去呢,你能別這麼誇張不?”
是的,徐幼容現下這麼不正常的理由。其實也不用多猜,當然就是因爲聶蘇泫。
而對於如今,徐幼容對聶蘇泫還是這樣癡心不改的模樣。其實徐明嬗她們,比自己預想裡的還要不怎麼憤怒。畢竟她們也被潛移默化了許久;畢竟對於聶蘇泫。徐幼容這樣的模樣,纔是她們所認識的。
可是。就算再怎麼習慣了,人也是有個底線的,所以在徐幼容已經磨蹭了將近快一個時辰時,徐幼珊三人暗暗向對方使了個眼色後,徐明嬗突然就上前一把撲倒了徐幼容。
“喂,你們幹什麼啊?”
“幹什麼?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徐幼容被徐明嬗撲得莫名其妙,可一會兒後,她就明白了,“啊~~~不要,那件很醜……天啊!!!”
於是,最後徐幼容被徐幼珊三人強行換裝,穿著一件紅白鑲邊的淺金緞面圓領對襟褂子,和繡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的百褶裙,去了今天晚上的宴會。
今晚的宴會,是在北郭山入口處的前面,那片極其遼闊的草原上舉行的,而此時天色已黑,夜幕降臨,高空晴朗無雲的好天氣,讓今天淡黃色的月亮灑下了清湛的光輝,一閃一閃的滿天星辰,也以徐幼珊四人從沒見過的明亮,織成了一片漫無邊際的星幕。
“真是太美了。”徐幼珊呆呆的呢喃道。
神都帝京也美,但它美的太過繁華,萬戶燈火的盛世,有時候也會遮住了天上的星辰,所以長年在帝京裡的徐幼容、徐明嬗和徐明嫿三人,也是與徐幼珊一樣,是領略不到此時的美景的。
而圍獵大會三年一度,算上上一屆,徐幼珊四人中,最大的徐幼容也就才十三歲罷了,但當時是那屆圍獵大會,因徐家裡撞上了徐明嬗的婚事,所以上一次的圍獵大會,徐家只是派了徐茂和徐熙來沖沖門面就算完事的了。
因此,在此時的漫天星辰下,不僅徐幼珊呆住了,她後面的某三人,也一模一樣的情形。
“喲,這不是我們江左徐家的四位姑娘嘛,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在這兒發呆呢?”
但好事總不會太長久,徐幼珊四人才沉浸在星空之下的震撼中不一會兒,她們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特別熟悉的冷嘲熱諷的聲音。
“德明,你不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就不舒服,是吧?”徐幼容冷聲道。
來人正是德明長公主,而現下徐幼珊四人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什麼人多的地方,所以徐幼容也不客氣的直接嗆聲了回去。
“哈……我怎麼陰陽怪氣了,你那呆樣兒,還不能說了?”
“誰呆樣兒了,你是眼睛不好吧。”
“我眼睛不好?你怎麼不說你頭髮長、見識短,不過幾顆星星都能感嘆成這樣。”
“幾顆星星?哦~~~也是,我們的德明長公主向來是伸手摘星,癡人說夢的常客,這麼酸的語氣也不是一、兩次的了。”
“徐幼容,你說誰伸手摘星,癡人說夢!”
“我沒說誰啊,你不用對號入座。”
“你……哼,本宮不與刁民計較。”
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但也有許多事,是短短的三年間改變不了的,就比如說徐幼容和德明長公主,她們倆之間的冤家緣分,那還真是綿延不絕,隨著歲月的流逝,只有越演越烈之勢,完全沒有要熄鼓的意思。
但就在今天,這兩個相互怎麼看都看不順眼的冤家,在一碰面又吵了許久後,在越來越多人側目時,德明長公主對著徐幼容擡高頭,冷哼了一聲後就先撤退了。
“你說誰是刁民呢?”
但徐幼容可不在乎這些,眼看著德明長公主被衆人簇擁著馬上就要走遠時,徐幼容怒氣騰騰的就準備上前繼續剛剛的“戰局”。可徐幼容才踏出了一小步呢,就被原本站的遠遠的,一副我們與她不太認識得模樣的徐幼珊三人給扯了回來。
“大姐,冷靜。”徐幼珊說道。
“就是,你看人家德明都比你注意形象了。”徐明嬗接著說道。
“容姐姐,你這樣不好,要是被那誰…就是那誰看見了的話,多傷面子啊。”最後徐明嫿出了一個大招,讓徐幼容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那行,我看在你們的面子上,今天就放她一馬。”
看在我們的面子上?
徐幼珊三人悄悄的撇了撇嘴,是看在聶蘇泫的面子上吧。
但不管怎麼說,徐幼容總算安靜下來了,而在這個宴會上,本來齊老夫人和鄭老夫人這些年紀大的長輩們就不愛來,於是少年少女們就成了主角,尤其是在大皇子謝璟、二皇子謝琰和三皇子謝玟一起代表周惠帝出現後,整個宴會的氣氛,直接達到了高潮。
“騷包。”
而在穿著一身的用金線繡滿了龍紋得溫綾袍的謝璟出現時,徐幼珊卻悄悄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而坐在了徐幼珊旁邊的徐幼容,突然問道。
“啊,沒什麼,沒什麼。”徐幼珊趕忙搖了搖手。
關於她和謝璟的事,徐幼珊到了現在也還是沒和徐幼容她們三人說,而這不是因爲她不相信她們,只是這關於一個她最不能被泄露的秘密,所以徐幼珊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們說……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