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後院像是被高階畫卷凍結住了時間一般,沒有半點聲響,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暈倒在地的洛常均,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哪怕是洛傾城和洛家主母也不外如是。
就連洛宇本人都愣住了,他此前只知道自己體內的毛筆會吸收畫之力,卻想不到這支一度令他惶惑不安的筆有如此奇特的能力。
不用在紙面上作畫,就能憑空揮灑出一幅畫卷的力量,就算是前世作爲畫聖的洛宇,也從未聽說過這等奇事,若是加以運用,日後必定會成爲一大殺招。
最重要的是,那道力量比洛宇自身擁有的畫之力要強大許多,不然也不至於將畫師境界的洛常均擊敗。
“看來這支來自畫師陵的毛筆並沒有那麼簡單啊。”洛宇心中如是想著,並打算在此事了結之後,好好對其研究一番。
“洛宇贏了!洛宇打贏了洛侍衛長!”吳小胖突然情緒激動地歡呼了起來。
這聲大叫將後院衆人驚醒,他們這才清楚地意識到,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數日前還半死不活躺在牀上的洛宇,如今卻是以畫童的修爲境界,越境戰勝了洛家侍衛長!
場間每個人臉上神色各異,先是驚訝不已,而後又惋惜自己下的重金賭注,最終都不約而同地目光落在了洛家主母身上。
畢竟她纔是這場比試中下注最大的人,不僅事關錢財,甚至涉及到自己乃至一族的尊嚴。
洛家主母此時的臉色自然好看不了,胸膛劇烈起伏地喘著粗氣,整個身體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劉管家和馬商袞察覺到這一情況,心中緊張得如臨大敵,互相看了看對方,不知如何是好。
洛宇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衫,並沒有直接和洛家主母對話,而是轉頭對吳小胖說道:“幫我把李爺爺叫來。”
後院衆人都知道洛宇此舉目的是什麼,吳小胖也是毫不推脫,興高采烈地應了一聲後,便跑了出去。
洛宇對衆人宣告般的說道:“既然比試已經分出了勝負,那現在就是兌現賭注的時候了。”
洛傾城聽聞此言,面色微寒,開口道:“洛宇……”
但她剛說出兩個字,就被洛宇打斷了。
“傾城妹妹,你一開始的時候沒能勸住你母親,也應該知道現在是沒法勸阻我的。你若是不想看見你母親下跪的場景,大可避讓開來。”
洛傾城扭頭看了洛家主母一眼,暗自嘆息了一聲,然後對洛宇說道:“我並不是站在一個女兒的立場上說話,而是站在整個洛家的立場。你要想清楚,讓一家之母對一個僕人下跪道歉,這件事傳出去之後,會讓外人怎麼看待我們洛家?”
洛宇不以爲然,道:“洛家作爲洛城大族,發生這種事的確會有損顏面……但你母親作爲一家之母,都沒有在意家族聲譽,你我又何必多管閒事?”
洛傾城無言以對,她知道洛宇今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於是也不再多說什麼,面容恢復回了尋常的冰冷表情,站起身子離開了後院。
她前腳剛走,吳小胖後腳就帶著李老漢趕了過來。
李老漢體內的毒素雖然已經被洛宇清除,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到現在臉色依然顯得有些蒼白憔悴。他一臉茫然地向洛宇問道:“少爺,發生了什麼事?”
洛宇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洛家主母想要向您賠禮道歉。”
李老漢大驚失色,道:“少爺,這種事情可不能隨便開玩笑。”
“李爺爺,我可沒有和你開玩笑,這是洛家主母當著大家的面親口答應的事情。”洛宇說著突然轉頭看向洛家主母,問道:“我想你作爲家族主母,應該不會出爾反爾,翻臉不認賬吧。”
洛家主母咬牙切齒地和洛宇對視著,眼神銳利如刀,似乎想將洛宇千刀萬剮。
之前洛宇的所作所爲,已經將洛家主母逼上了絕路,根本容不得她出爾反爾。
劉管家見主母有難,覺得是時候挺身而出了,伸手指著洛宇,喝道:“這小子竟敢對主母不敬!快叫侍衛來將他拿下!”
馬商袞在旁附和道:“對對對,快把洛宇抓走!”
在一旁觀戰的人之中就有洛家侍衛,但此時就連他們都爲劉馬兩人的厚顏無恥感到羞愧,遲遲沒有動手拿人,對兩人的命令視若無睹。
洛宇沒有出聲,而是雙手環抱在胸前,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夠了!你們兩個別再給我丟人現眼了!”
洛常均戰敗之後,洛家主母終於開口說話了,將劉馬兩人訓斥之後,她便用狠厲的語氣對洛宇說道:“我身爲洛家主母,自當一言九鼎,答應你的事情絕不反悔!”
說著,她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板著臉向李老漢走去,雙手捏成了拳頭,顯然是在極力抑制心中的怒火。
四周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洛家主母居然真的要去向李老漢下跪道歉?
一直以來,李老漢眼中的洛家主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平日裡甚至不敢用正眼去看她,同時他也知道她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今日受此大辱,日後很有可能會施加報復。如是想著,李老漢感到有些不安了起來。
洛宇將手掌搭在李老漢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說道:“爺爺,這是她該做的事情,不用緊張。”
此時洛家主母已經走到了李老漢身前,盯著洛宇一字一句說道:“洛宇,記住你今天的所作所爲,今天你贏得了比試,日後洛家必定更加關注你、照顧你!”
話音剛落,洛家主母瞳孔猛然一收緊,在李老漢身前決然跪倒,然後用極其生硬不甘的語氣說道:“我爲自己此前的所作所爲感到抱歉,還請原諒。”
衆人驚愕不已,鴉雀無聲,劉馬兩人則低著頭,不忍去看,內中的羞恥和震驚恐怕只有自己清楚。
洛宇俯視著這個心腸歹毒的女婦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一點誠意都沒有……”
衆人聞此更加譁然,“這小子吃了熊心豹膽了嗎?”
李老漢不想再生事端,連忙道:“少爺,這事情就算了吧。主母,老朽不敢,您快起身……少爺他……”
洛家主母聽聞此言,也不等洛宇發話,立馬站了起來,氣沖沖地離開了後院。這個給她帶來莫大羞辱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洛宇衝著她的背影大喊道:“畫堂的名額和西街的那兩家酒樓可別忘記了。”
洛家主母沒有回答他的話。吳小胖憂心忡忡地說:“她不會反悔吧。”洛宇嘴角高揚,轉臉對小胖道:“既然連下跪道歉這種事情都做了,想必她也不會對其餘兩件事反悔。”
隨著主母的離去,圍觀衆人也逐漸分散了開來,後院裡很快就只剩下洛宇、吳小胖、李老漢三人。
吳小胖一臉笑意地道:“洛宇,你爲什麼會變得這麼厲害,連畫師都能打敗?”
洛宇撇了吳小胖一眼,“你又不懂畫道,和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吳小胖嘿嘿一笑,道:“那倒也是,不過你現在這麼了不起,我可就不怕別人來欺負我了。”
“畫道你可以不懂,但經商之道你可得好好專研一番了,到時候西街的兩家酒樓,還是得由你幫我打理。”
吳小胖驚呼了一聲,“啊?”
“怎麼?難道讓你當三家酒樓的大掌櫃還不願意?”
吳小胖撓撓頭,笑道:“那倒不是,就是這驚喜太大了,一下子沒適應過來。話說你剛纔就真不怕洛家主母當衆反悔?”
“其實當她答應我這個賭約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擔心她反悔與否了,因爲不管怎樣,對她而言都是不利的。如果她不執行承諾,那必將失信於衆人,今後洛家沒有人敢再相信她的話。反之,她選擇下跪道歉,所損失的只是一時的名譽,卻維持了自己的誠信。”
吳小胖問道:“難道說這些是你一早就想到的?”
“當然,和我玩心計,她還不夠格。對了,你現在也是洛家三家大酒樓的老闆,而且是我身邊最近的人,我以後不能再小胖小胖地叫你了,我不能,別人更不能,你記住,你不再是混混,你是我洛宇的身邊人!我現在還什麼都不是,將來我們一定要登峰洛家,知道嗎?從此,你就叫吳浩坤。
吳小胖聽聞此言,不由雙淚俱下,心中激盪起從未有過的信心。望著洛宇的眼睛,說不出話,卻連連點頭。
洛宇其實並不怎麼把洛家主母放在眼裡,此次比試最主要的目的是爲了替李老漢出口氣,同時豎立自己的威信,讓那些人不敢再輕易招惹自己,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安心修煉。
吳小胖離去之後,洛宇和李老漢回到自己的小宅之中,剛一進門,他便發現李老漢眼眶泛起了晶瑩。
洛宇一愣,問道:“爺爺,你這是……”
李老漢深吸了口氣,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看到少爺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感到很是欣慰。等少爺你進入畫堂之後,夫人甦醒的希望也就更大了。”
李老漢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洛宇這一世的母親。
原本洛宇和母親一直生活在外,並沒有進入洛家,直到一年前他母親因故昏迷不醒,洛宇得知唯有一種名爲“魂木”的東西才能將其救醒,所以纔來到洛家求助。
而後又得知魂木是世間少有之物,整個秋水國只有秋水學院纔有寥寥幾根,他們通常都是拿來獎勵給出色的學生所用,除了皇室之外的人根本無法得到。
少年洛宇便是從那時開始,立志成爲一名畫者,進入秋水學院拿到魂木,救醒母親。
成爲一名畫者需要大量的修煉資源支撐,洛宇只好留在洛家,希望能借洛家的幫助達到目的。
可洛宇天賦平平,在家族中又備受欺辱,以至於一年下來連個畫童境界都沒達到,獲得魂木的事情也就變得遙遙無期了。
洛宇在腦海中將這段回憶捋清楚之後,這才明白了李老漢爲何會有如此反應。
洛宇繼承了這個身體的回憶,自然也對那個素未謀面的“母親”有一定的感情,何況在秋水國想要成爲一名畫道強者,進入秋水學院也是必經之路,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著想,這件事都是他非做不可的。
沉默片刻後,洛宇語氣堅定地對李老漢說道:“放心吧,母親不用多久就會醒過來的,相信我。”
秋水學院嗎?我的目標可比這遠大多了。洛宇心中如是想著,他丹田內的毛筆忽然微微顫動,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感到興奮了起來。
一興奮,那毛筆便開始瘋狂地吸取洛宇的畫之力,剛剛結束戰鬥的他,畫之力本就所剩無幾,現在再被一吸取便近乎枯竭了。
李老漢見洛宇臉色突變,問道:“少爺,你怎麼了?”
洛宇擺擺手,走到牀邊,道:“沒事,就是有些累了,我自己修煉一會就行了,爺爺不必擔憂。”
李老漢離去後,洛宇修煉了好一會纔將毛筆的異動平息下來,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粒,心想攤上這麼一支喜怒無常的毛筆,還真不知是喜是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