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左臉?”人偶師不由得嚇得渾身一顫,昨夜那張詭異的臉孔再度浮現在眼前。.他不由得後退了幾步,臉sè開始蒼白起來。
“怎麼?先生不肯?”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sè,然後說道:“那我再提高價碼呢?”說罷從懷中又掏出一錠銀子,塞進人偶師的手中。人偶師面露難sè,看了看手中的銀子,又看了看那個奇怪的中年人,心中在強烈的都爭著,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問道:“請問先生想要什麼樣的左臉?”
中年人深處那頎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說道:“和我一模一樣的左臉。”
人偶師的心臟彷彿像是被人揪了出來扔在地上狠狠的踩過兩腳一般,一陣前所未有的煩悶和不安。他喘著粗氣的問道:“爲什麼你要給自己做一張左臉呢?”
中年人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要想顧客打聽原委哦,先生只要做出來就可以了,今天晚上我來取。”
“今天晚上?”人偶師的臉不經意的**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說道:“晚上恐怕不行啊,以內,只有晚上才能做啊。”
“不要緊的。”中年人神秘的一笑,說道:“我會在子時的時候來的。”
“啊?”人偶師猛的抖動了一下,就像是被什麼重物狠狠的砸在了胸口一般,恐懼的感覺一下子將他緊緊的包裹住,從每一個毛孔都在向身體裡面滲透著寒意。他惶恐的盯著這個奇怪的人,心跳驟然加快,彷彿就要從喉嚨中蹦出來一般。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中年人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帶著裝有人偶的箱子離開了。人偶之仍舊站在原地緊緊的盯著中年人遠去的背影,握著兩錠銀子的手已經在不能自已的顫抖了,後背一片冰涼,已然被汗水浸溼。
整整一個白天,人偶師都在渾渾噩噩的,不知怎麼熬過來的。男子那詭異的笑容和那句“我會在子時的時候來的”,都像是無數的針,狠狠地戳著人偶師的神經。這個人一定有問題,不然不會說出“子時”這個只有人偶師才知道的時間點。此刻的人偶師心中不由得被後悔和不安所糾纏著,早知道不接這筆生意就好了。
打更人的敲鑼聲將人偶師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天已經漸漸的黑了,要開始做人偶了。人偶師行屍走肉一般的走進自己的工作室,看著那些材料發起呆來。左臉,自己從來沒做過身體任何一個部位的人偶,更別說還是一半左臉。他強打起jīng神,用那些血淋淋的畫皮開始在骨架上cāo作起來,但是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樣都無法做出一張左臉來。就算是重新做出一個完整的人偶再將左臉取下來,那張臉的畫皮也在一瞬間恢復成了平整的皮革。
人偶師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水,他終於感到了慌張和驚恐。這根本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算了,還是等子時那個奇怪的人來了再說吧。於是他熄滅了油燈,將所有的材料一股腦的塞進了箱子裡,然後在屋子裡焦慮的徘徊著,等待著子時的到來。時間彷彿被拉的無限長一樣,人偶師心中的那股恐懼也已經達到了極點。此刻,他的全身都在不能控制的顫抖著,就連坐在那張平時很舒適的椅子上,都感覺如坐鍼氈。
時間緩緩的流逝,終於在人偶師幾近崩潰的時候,打更人那尖銳的敲鑼聲突兀的傳到了耳朵裡。子時到了。人偶師一陣戰慄,焦急的奔到門口,打開了門。
外面是包裹著一團yīn冷的黑sè,沒有月光,就連平rì裡熟悉的院落此刻也被濃濃的黑夜所籠罩著了。人偶師吞了口口水,緊張的向四周望去,企圖尋找著那個中年人的身影。
“奇怪,都已經子時了,他怎麼還不來呢?”人偶師有些焦躁的喃喃自語道。
“這麼說,我的左臉你是沒能給我做好咯?”一個聲音猛的從後面傳來。人偶師嚇得一哆嗦,急忙轉身向身後看去。
“啊!!————”
人偶師爆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然後向後倒去。就在此刻,那扇木門居然自己關了起來!人偶師的身體撞在破舊的木板上,整個腿都軟了。他努力的支撐著自己,然後驚駭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是那個中年男子。但是,此時的他完全沒有了白天見到時的那種文雅,整張臉都在猙獰的扭曲著,他的嘴向上咧著,慘白的牙齒暴露在外面,他的眼睛向外誇張的凸著,鮮血沿著他的眼眶不停地向外流著。這分明是昨夜自己見到的那一張臉!而且,他的左臉的地方,一片漆黑,皮肉的邊緣凌亂的翻滾著,腐爛的氣息從這個人上散發出來,而缺失的左臉的部位,是白森森的骨頭。
“你......你不要過來!”人偶師幾乎昏厥,他掙扎著說:“銀子我還給你,上次的也換給你,我不要了,這個生意我不做了。”
“還給我?”那變了形的人詭異的冷笑著:“太晚了。你已經收了我的銀子,就算是達成了契約,契約是不可以毀掉的。既然你沒有做出我的左臉,那麼,你的左臉就給我吧!”然後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男子緩緩的向已經癱倒在地的人偶師伸出手,那隻手乾枯蠟黃,指甲猶如刀一般鋒利。
“救命啊!”人偶師無力的想要逃走,但是那扇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他拼命的拍打著那扇薄薄的木門,但是迴應他的,是門外呼呼的風聲,和後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最後,人偶師慘叫一聲,眼前一片漆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人偶師的屍體被上門來的客人發現了。他倒在小院的zhōng?yāng,雙目圓整,兩眼空洞著向上望著。而他的左臉,則是一片血肉模糊。後來聽人們說,人偶師死的時候臉sè鐵青,他是被嚇破了膽而死的。而那間yīn森的工作室,則被人弄得亂七八糟,所有的人偶和畫皮都不見了,只剩下殘破的竹料,和被揚的滿地的鵝鴻飄零。
黑衣人講完了故事,便靜靜的坐在石椅上,不再說話。夜sè已濃,晚風習習的吹過,將院子外面的那幾棵大樹搖動得嘩嘩作響。我喝著杯中的酒,心裡面卻平靜了下來。我斜視著那個人,淡淡的說道:“果然是jīng彩的故事啊。”然後,拿出適才這個黑衣人留下的黃金,放在桌子上。
“怎麼,季公子也想反悔麼?”黑衣人有些驚訝的說道,但是我卻從他的驚訝中聽出了另一種情感。
狂喜。
他的話語中夾雜著一陣狂喜。我冷冷的笑了一聲,然後說道:“如果我反悔了,會怎麼樣呢?我今天身體不好,所以抱歉了,金子你拿回去吧,恕不遠送。”
“那麼......”黑衣人低沉的猶豫了片刻,然後猛的吼道:“沒有辦法了!”
只見那個黑影瞬間躍起,那乾枯蠟黃的手猛地向我伸過來。我早有防備,身體向後掠了幾步,然後探手從石桌下面抽出早已隱藏在下面的長劍,劍身被月光籠罩,瞬間綻開銀sè刺眼的光芒。黑衣人一愣,動作頓時變得緩慢了,似乎在打量著這柄詭異的長劍。我飛身躍起,長劍刺出,待黑衣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劍鋒已經逼近。他急忙斜斜的向後方躍去,但是爲時已晚,鋒利的劍刃一下子劈開了他頭上的斗笠。
一張蒼白的臉暴露在月光中,乾枯得沒有一點血sè。他的瞳孔呈現著一種詭異的綠sè,裡面充斥著濃重的殺氣。尖尖的下顎,高高的顴骨,還有從頭上垂下來的幾縷黑白混雜的頭髮遮住了一隻眼睛。而他的左臉,明顯的有一道縫合過的痕跡。
“破魔劍麼?”那黑衣人嘶啞的說道。
“回答正確。”我笑瞇瞇的對他說道。在破魔劍的光芒的映照下,來人的那張臉有些詭異的扭曲。
“你居然連破魔劍都得到了,真是不可思議。今天就便宜你了。”黑衣人莞然的說道,口氣中夾雜著不甘。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我叫住他。
黑衣人停下腳步,但沒有回身。他冷冷的問道:“幹嘛?”
我拿起桌子上的黃金,丟給他:“你的東西忘記帶了。”黑衣人頭也不回的擡起手,準確的接住了那錠元寶,嘆了口氣,說道:“這麼多年了,你是第一個從我手下全身而退的。”
我也笑了,淺淺的說道:“你也是第一個從我的劍下活著離開的。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呢。”
那人沉默了一會,低聲的說道:“在下複姓鬼谷,單名仞字。季公子,咱們後會有期。”說罷黑影迅速的竄出門外,消失在了茫茫的夜sè中。
我收起長劍,看著著外面的夜sè,心有餘悸的長出一口氣,感嘆道:“哎,幸虧早有防備。不然今天就麻煩了。”然後看見百里申滿頭大汗的跑進了門,氣喘吁吁的問道:“公子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離著老遠就看見你的破魔劍的光了,是不是有人來了?”
我點了點頭,緩緩地說道:“是出了點麻煩事,不過來的不是人,也不是鬼。”
“哪來的是什麼?”百里申有些困惑的問道,然後坐在石椅上,擦著汗。
“很不好的東西。”我淡淡的說道。
之後我就把那個不速之客給我講的故事以及之後我如何將他趕走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複述給了百里申,百里申聽的心驚肉跳的,有好幾次都差點蹦起來。待我講完之後,他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嘆道:“真驚險啊,對了公子,那個人究竟是什麼啊?”
“是掠魂師。”我面sè凝重的說道。
“掠魂師?”百里申思索了一陣,皺著眉頭搖搖頭說:“沒聽說過。”
“是啊,你當然沒聽說過,”我坐了下來,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緩緩的說:“就連我也很少能夠遇見他們。怎麼說呢,掠魂師算是人類,但是又不能說完全是。他們只有人類的軀殼,而沒有人類的靈魂。”
“那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呢?”百里申問道。
“所以他們叫掠魂師啊。”我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長久以來掠魂師和我們畫皮人偶師是勢不兩立的。畫皮人偶師是將散魂附在人偶上,而掠魂師則是用那些散魂來填充自己的身體,所以掠魂師經常視人偶師爲眼中釘,肉中刺。”我停頓了一下:“其實說起來,掠魂師與我們之間的聯繫要比僅僅這多散魂要密切的多。”
“爲什麼?”
“因爲掠魂師就是由帶有濃重怨念的被人偶影贄所吞噬的那些死者的亡靈凝聚而成的。所以他們天生就帶著對人偶師的怨恨。”
百里申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不解地問道:“那他們應該沒有**纔對啊。”
我淡淡的笑了笑:“但是他們可以依附在別人的身上啊,佔據別人的身體。但是常人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那種強烈的怨念,所以他們有的時候也會不得不會找人偶師來替他們做一具人偶。那些道行不夠高深的人偶師很容易就受到他們的騙,最後連命都丟掉了。”
“太過分了!”百里申不由得氣憤的叫嚷道。
“沒有辦法,世間萬物相生相剋,這是沒法改變的。”我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不過既然他們找上門來了,說明掠魂師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了。所以我們還是要處處提防微妙。”
“那以後豈不是得格外小心?”百里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恐的神sè。
“那到不必。”我說道:“只有接下了掠魂師的生意,他才能對你下手。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契約協議,如果你拒絕了他們的話,他們就無計可施了。所以呢,”我用四分之三眼珠子盯著百里申:“以後不想惹禍上身的話就少給我亂接生意。”
百里申立刻狂點頭,不停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神sè之間充滿了慌張和擔憂。我被他的滑稽的樣子逗得樂了出來,扭頭看著那徘徊在門外的漆黑的深夜,不禁會想起那個掠魂師慘白的面孔,和臨走前那句意味深長的“後會有期”,不由得嘴角漾起一絲輕蔑的微笑,喃喃的自言自語道:“我很期待著與你再次相遇,鬼谷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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