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一觸即發!
在巫燭話音落下的瞬間,無數“卡爾貝爾”的影子自黑暗中浮現,向前猛撲而來!!
安辛扶著身受重傷的祁潛,將他從囚籠裡拽出,險之又險地避開其中一道影子的襲擊,但是,還沒等他站穩腳跟,另外一道影子就已經在他的面前俯下身來,失去五官的臉孔猶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居然就這樣直直地對著安辛和祁潛的臉孔伸來。
——不好!
安辛心頭劇震。
要知道,一旦和“卡爾貝爾”對視,他們就會被無形的力量估價,再次陷入劣勢地位!
正在這時,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低頭。”
安辛下意識地一矮身。
只聽一聲銳響,漆黑的刀刃斬開空氣,將面前的黑影撕成兩半。
下一秒,他只覺得肩膀上的重量一輕,剛剛還沉沉壓在他身上的副會長被接了過去。
他擡起頭,正對上了陳澄垂下的雙眼,對方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欠揍:
“愣著幹什麼,跑啊。”
就這樣,兩人共同帶著祁潛,開始飛快地撤離。
與此同時,面上戴著漆黑麪具的“住客”不知何時已經打量涌入這片區域,和卡爾貝爾所分裂出的無數影子糾纏在一起,在暗影之中彼此牽制。
“卡爾貝爾之前身負重傷,所以沒法再維持之前的模樣,但它卻仍然是有一個真正核心的。一方面他的權能受到了極致的削弱,反擊手段大大受限,只剩最後一擊就能完成換任務,但另一方面,我們也會會很難確定它本體的位置……”
在一切開始之前,費加洛對衆人說道。
“不過,作爲‘接任者’,我有辦法引到卡爾貝爾的本體,但機會大概只有一次——所以,我會帶著它的本體向祁副會長接近,在我接近的時候,請務必保證他做好了下手的準備,否則的話,我們恐怕就會前功盡棄。”
而在場所有人中,唯一能對卡爾貝爾下手的,只有祁潛。
他的天賦十分特殊,足以抵禦一次來自“非挑戰者”殺死管理層的副作用——自然,費加洛也可以,但他明顯並不希望放棄自己“主播”的身份,所以並不準備真正出手。
計劃從一開始就非常明確。
由巫燭控制的“住客”牽制住絕大多數的黑影,費加洛負責從中找出真正的卡爾貝爾,而祁潛則負責給它最後的致命一擊。
陳澄低下頭,掃了眼掛在自己肩膀上的祁潛,眉宇不太信任地揚起:
“……不過,你真的行嗎?”
祁潛被他攥著一隻臂膀,本就失去血色的臉在燈光下越顯觸目驚心,他掀起眼皮看了陳澄一眼,嗓音仍然很虛弱,但卻有毫不掩飾的狠意:
“至少比你行。”
“豁,還挺有氣力,”陳澄似笑非笑,“等會兒殺卡爾貝爾的時候你可別打臉。”
不遠處,費加洛的身形總算出現在了混戰之中,而在他出現的瞬間,幾乎是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火力,無論是否被“住客”糾纏著,那些黑影都不管不顧地掙脫戰局,以一種十分兇狠地姿態撲去。
仇恨拉的可以說特別穩。
巨大的鐮刀割裂空氣,眨眼間便撕開兩道逼至近前的黑影,形成一道無人可踏入的真空區域。
一道影子緩緩邁入其中,步伐緩慢,似乎在抵禦著某種無形的壓制,但卻毫髮無損,在那空洞的臉孔中央,傳出卡爾貝爾詭異扭曲,已經完全變調的聲音:“我容忍您身爲挑戰者卻肆意出入我的樓層,甚至慈悲地與您建立了長久的合作關係——但您對我的回報是什麼呢?”
“您背叛了我的信任,不僅把居心叵測的老鼠引入我的樓層,甚至背叛了身爲挑戰者的身份,讓他人動手——”
“對不起,”雖然在道歉,但費加洛聽上去卻似乎並沒有多麼真誠,“但合作不就是這樣的嗎?總有人能開出更高的價位……”
“是嗎?”卡爾貝爾的聲音變得越發扭曲變調,黑影緩慢膨脹,頭頂的燈光滋滋作響,忽明忽暗,“那價格最好真的能保住您的命。”
不遠處。
“費加洛拉住仇恨了。”陳澄瞇起眼,“來了。”
祁潛搖搖晃晃地格擋開陳澄的支撐,站直了身子。
被卡爾貝爾的仇恨鎖定的費加洛正在逃命,而逃命路線的盡頭,正是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氣壓隱隱緊繃起來。
——成敗就在此一舉!
遠處數米的位置。
“不對。”黃毛突然開口。
“……”在他身旁的聞雅一怔,下意識扭頭看去。
只見黃毛單手捂著自己的雙眼,在手指的縫隙間,隱約可見鮮紅如血、幾乎令人心驚的眼球,他的視線似乎正在不受控制地追著費加洛身後的“卡爾貝爾”,呼吸沉重而紊亂。
“什麼意思?”聞雅急急追問。
在無數黑影的伏擊間,即便有“住客”分擔壓力,但他們仍然無法避免地被分散了。
“追著費加洛的,不是真正的卡爾貝爾。”
黃毛的眼球顫抖著,嗓音很低。
“怎麼可能?”聞雅吃了一驚,“和它對峙的是費加洛,作爲挑戰者,他應該纔是最能分清誰真誰假的人,怎麼會不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黃毛咬咬牙,“但不是,肯定不是——我看得到。”
他曾親眼看穿過露西的身體,在那片被淤泥般漆黑物質包裹著的小小胸膛內部,是一顆跳動緩慢的鮮紅心臟。
如果卡爾貝爾也是同樣的存在,那麼,即便曾經屬於“人類”的特徵被埋得再深,也是仍然存在的。
可是,追在費加洛身後的影子,身體內部卻是一片污濁的漆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忽然,黃毛的眼球一動,鎖定了其中一道影子,猛地提高聲音:
“它在那!”
在遠離視線的邊緣,一道陰影在黑暗中蠢動著,它悄無聲息地前行,而目的地似乎並非陳澄祁潛任意一人,而是——
不好!!!
“它衝著會長去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費加洛將“卡爾貝爾”引至計劃好的地點。
祁潛陡然暴起!
他的眼底精光迸發,行動不復先前的遲緩,先前施加於身體上的傷害似乎盡數消失,在他的身旁,陳澄順勢行動,漆黑的唐刀如臂指使,斬開面前的數道陰影,不過眨眼間就爲祁潛清理開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一柄血跡斑斑的鋼刀出現在祁潛手中,伴隨著他的欺近,以無可阻擋之勢穿過“卡爾貝爾”的身體——!
但是,在刀刃切開它身體的瞬間,祁潛就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感受。
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就像是……穿過空氣。
面前的“卡爾貝爾”發出咯咯的怪笑聲,身體猶如青煙般從祁潛的指尖消散了。
他露出愕然的神情,顯然沒有料到這一幕的發生。
下一秒,溫簡言一個激靈,他若有所覺,下意識扭頭。
迫近的暗影侵蝕著他附近的空氣,驟然降低的溫度令他汗毛倒豎。
空洞的臉孔於黑暗中顯形,以一種無法預知的速度陡然迫近!
“!”
溫簡言駭然,猛地閉上眼。
與此同時,距離最近的幾名“住客”接連軟倒,黑暗的影子自其中逸散,交織凝合成一面結實的牆,牢牢擋在溫簡言和卡爾貝爾的中間。
巫燭冷冷直視對方。
“咯咯……”真正的卡爾貝爾發出咯咯怪笑,顛三倒四地說道,“一位褫奪權能和記憶的神,而今卻變成了只能是與我等爲伍的怪物,真可憐啊,客人。您想保護他……那個人類?這裡不是您的力量源頭,也不是您能統御的領土,在這艘船上,衆生平等。您可真是可憐……您所保護的東西,終將成爲刺入您心臟的尖刀——就像我多年前和您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幾乎在一瞬間,卡爾貝爾的身量暴漲,場上所有的“卡爾貝爾”都被吸納而去,剛剛還能勉強算得上人形的漆黑軀體被某種怪異的東西撐裂開來,不過眨眼間就膨脹至二十米多高,直接頂到了天花板。
它變成了一隻遍體蠕動肉瘤的恐怖怪物,漆黑流膿的身體上,裂開一道道縫隙,一雙雙咕嚕嚕亂轉的眼珠睜開來,詭異的目光從中迸射,全都牢牢鎖定巫燭的身形。
從失去口腔的身體裡,發出高亢狂熱、彼此重疊的吟唱:
“您的存在價值幾何?您的感情價值幾何?您的過往價值幾何?來讓我爲您估量一下吧!”
不遠處,費加洛臉色驟變。
不妙,太不妙了。
一位遊輪的管理層居然有這樣的能量嗎?
他一向知曉卡爾貝爾絕非尋常NPC,但是,它現在的模樣、以及表現出來的恐怖程度,已經遠超他之前的預想!
他往向溫簡言剛剛站著的位置。
那裡不知何時已經空空如也,無論巫燭還是溫簡言,都已消失不見——看樣子,異變後的卡爾貝爾已經足夠強大,在那麼多雙可怕眼珠的力量加持下,甚至能對非人類強制施展“估價”的權能!
而根據費加洛的經驗,他們兩個恐怕也是回不來了。
“……”
費加洛緩緩後退兩步,眼神向著遠處的出口遊動。
但是,還沒等費加洛行動,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死死捉住了。
他一驚,猛地扭頭。
“我就知道。”
陳澄衝他露齒一笑,“狗改不了吃屎。”
祁潛半撐著身體,站在他的旁邊,眼神冰冷。
“您多少得講講理啊,”費加洛苦笑,“這真的不是我不幫您,現在不跑,我們可就都跑不掉了,全得死在這兒!”
“有辦法。”
黃毛跌跌撞撞、氣喘吁吁地衝過來,在看清他的模樣時,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底一驚——他的雙眼已經完全了猩紅的血色,像是下一秒就會有粘稠的血液從中淌下,看起來詭異又可怖。
“有辦法。”
他重複道。
“離地八米、靠右二點五米的位置,是它的心臟——只要殺了它,一切就能結束。”黃毛死死咬緊牙關,“相信我,我看得到。”
*
這是一個拍賣會。
一場正在進行,但卻無人蔘加的拍賣會。
不遠處的拍賣臺上,和卡爾貝爾長相一模一樣的拍賣師站在臺上,下方是空無一人的拍賣會坐席。
溫簡言四下環視。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突然來到這裡,但他清楚,這裡絕不是剛剛和卡爾貝爾戰鬥的地方。
溫簡言擡起頭,看向臺上——卡爾貝爾面帶狂熱的笑意,雙手高高舉起,嘴巴開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溫簡言聽不到具體的內容,只能聽到一些模糊的喃喃低語,就像是有一層厚厚的膜將他隔絕在外。
溫簡言一怔,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擡手探向身前。
他的手指觸摸到了熟悉的冰冷壁壘。
它不再流動,僅憑最後的本能,無聲無息、密密實實地將他包裹在其中。
原來是這樣。
聯想到場景轉換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溫簡言的心臟不由得沉了沉。
看這樣子,卡爾貝爾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他,而是因爲他被襲擊而分神的巫燭。
他雖然沒有目睹卡爾貝爾異變的整個過程,但是,他能感受到身邊溫度的急劇下降,聽到那回蕩在整個船艙中的駭人吟唱。
而卡爾貝爾之所以能做到這一切,怕是使用了什麼十分破格的手段。
由於巫燭被“估價”,所以,被黑影——也就是巫燭的一部分包裹的他——也被跟著拽了進來。
不過,也同樣因爲黑影密不透風的保護,溫簡言雖然被一同拽了進來,但卻沒有受到“估價”的影響,而是意外地成爲了旁觀者。
正在這時,拍賣臺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由血肉和骨骼構成的天平。
左邊是正在逐漸成型的籠子,血肉組成的黑鐵柱子倏然閉合,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從內部破開,又在即將散架的前一秒被重新封閉,像是裡面關押了一隻不受束縛的猛獸,正在不顧一切地瘋狂掙脫。
而右邊,則空空如也。
這……就是估價的過程嗎?
溫簡言的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拍賣臺上,卡爾貝爾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黑色匣子,他一步步上前,模糊的聲音從隔膜外傳來——斷斷續續,似乎隔著很遠的距離,彷彿背景的轟鳴,只能勉強辨認出個別的字句。
“……估價……一般不可能完成,不過如果……就在此處……就另當別論……”
“……”
溫簡言的視線緊緊鎖定於其上,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某種預感告訴他……裡面裝著的不是尋常之物。
只見匣子被擺放在高高的天平上,緩緩緩緩打開。
裡面裝著的,是一枚金色的、仍在緩慢跳動的心臟。
在燈光之下,它的表面溢彩流光,光華奪目,像是一枚活著的寶石。
鮮血自心臟表面流淌而下,猶如一滴金色的眼淚。
“……!”
溫簡言駭然一驚。
不需要什麼線索,也無需推理,他立刻就意識到了——
那心臟的主人不會是別人,而是巫燭。
難道說,這就是巫燭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他的心臟?!
而這就是卡爾貝爾能爲同爲異類的巫燭估價的原因,因爲巫燭的心臟就在這裡……
在這艘船上!
溫簡言心跳如鼓,下意識猛地向前一步,但面前的壁壘卻牢牢擋住了他的去路。
隨著心臟被擺放在了另外一端,血肉骨骼做的天平開始緩慢地上下襬動,似乎真的開始估量其上存在的價值幾何。
……糟糕。
溫簡言一下子就意識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
“放我出去!”
溫簡言全力撞擊著面前的壁壘,用力地砸著,踹著,耳邊的血流轟轟作響,他衝著天平一端的囚籠叫喊:
“巫燭!放我出去!”
他不確定壁壘消失之後自己能做什麼,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放任事態發展下去,更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可是,壁壘沉默而堅實,一動不動。
見鬼!
溫簡言急得額頭冒汗。
“巫燭——你他媽——”
忽然,毫無預兆地,耳畔清晰地傳來一聲粘稠的異響,像是利器破開肉/體所發出的怪聲。
“——!”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模糊聲響,地板似乎被某種可怕的力量衝擊,跟著震顫起來。
溫簡言不由得動作一頓,愕然回首看去。
發生了什麼事?
*
與此同時,肉山外部。
弓弦拉滿,在強大的力道下微微顫動,安辛死死咬緊牙關,口腔裡彌散開鐵鏽的味道,他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手指緊繃,即便已經綻開一條又一條的血道子,但卻仍在持續用力。
“嗡——!”
一聲錚然鳴響,箭矢破空而出,裹挾著千鈞之力,直直飛向龐大肉山上的唯一缺口——那是被多達四次箭矢才破開的位置。
血肉被撕裂,肉山發出尖銳恐怖的哀嚎,上面無數血紅色的眼球咕嚕嚕轉動著,似乎在承受著無窮的痛苦。
“走!”
陳澄支撐著祁潛,俯身向前奔去,費加洛緊隨其後,三人在肉山陡直的表面如履平地,似乎同樣感知到了危險,肉山上的無數眼珠死死盯緊他們——
費加洛深吸一口氣,猛地停下腳步,他拽下手套,手指上的血紅色寶石上浮現出不堪重負的裂紋,爲他們抵擋著某種無形的攻擊。
終於,陳澄和祁潛來到了目標處。
陳澄鬆開祁潛的胳膊:“喏。”
即便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甚至還有閒心嘲諷一下:
“看你行不行的時候到了。”
“……”祁潛深深看他一眼,他掏出了什麼,向著陳澄手裡一放,“收好了。”
陳澄低頭掃了眼自己掌心裡的東西,愣了一下——那是一個小小的紙人,五官栩栩如生,赫然就是祁潛的模樣——這是祁潛天賦的具象化,在他“死”後,只要紙人在一段時間內不被損毀,他就能再次甦醒。
在此之前,一直由童謠看守,直到……她死於本層。
在童謠死後,紙人自動迴歸祁潛手中,可當時的情況太過複雜和危急,以至於他還沒有來得及將紙人託付給安辛,一切就已經來不及了。
“當然了,我可不覺得你有這個能力,”祁潛嗤笑一聲,“守不住了就交給安辛,他比你值得信任多了。”
陳澄:“……”
瞧不起人是不是?
但是,還沒等他嘲諷回去,祁潛就向著肉山中的豁口一躍而下,不過眨眼間就被漆黑蠕動的肉塊吞噬。
腥臭的風烈烈吹動他的衣襟,在落下的同時,那把血跡斑斑的刀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
下方數米深的地方,隱約可見一處畸形扭曲、但勉強還能看出和周圍顏色不同的肉塊。
一枚心臟。
祁潛深吸一口氣,曲動雙膝,藉著落下的重力,反手握刀,狠狠向下捅入!
“——啊啊啊啊啊——”
肉山發出刺耳尖銳的轟鳴,無數眼珠猛地瞪大,縮成針尖的瞳孔震顫著,它的身體還在肉眼可見地膨脹、膨脹、膨脹,然後……
“砰!!!”
飽漲的表皮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擠壓,裡面兜著的所有的液體都彭然炸開,漆黑的雨滴滴答答地鋪滿整片場所。
“——”溫簡言尖銳地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睜開雙眼。
他剛一擡眼,就看到了面前漆黑半鑄的鐵籠。
鐵籠的形狀十分怪異,似乎被一遍遍地從內部撕開,又被一遍遍地重鑄,所以纔會呈現出這樣一個猙獰的模樣,一條漆黑鐵柱穿過男人的肩膀,另外一條釘入他的大腿——幾乎能想象到,在被“鎖定”時,他是如何悍然掙扎,就算讓鐵欄桿自自己的身體中生長,也要不惜代價地破籠而出。
在溫簡言愣神之際,巫燭低下頭,一手握住自己肩膀中的鐵條,將它緩緩拔出。
“……!”
溫簡言下意識向前一步,還沒等他阻止,巫燭就已經故技重施,將大腿上的鐵柱同樣扯下,他鬆開手,斷裂的鐵棍叮噹一聲落地,滾遠了。
巫燭邁步走上近前,用沾著金色血液的手指摸了下溫簡言的臉。
“你沒事。”
他似乎鬆了口氣。
“……”溫簡言愣了下,一時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忽然,不遠處傳來怪異的聲響,“咯咯咯咯——”像是鐵質的怪獸在臨死前發出的呻/吟,那聲音衝擊著衆人的耳膜,在偌大的空間之中迴盪著,令人莫名產生許多不祥的聯想。
黃毛猛地扭頭,目光落在聲音傳來的方向時,充血的瞳孔驟然緊縮,他的嗓音變調,驚恐地叫道:
“船……是船裂開了!”
不知是不是因爲卡爾貝爾的力量異乎尋常的呈現,剛剛還十分完整的船體,出現了一道又一道蜘蛛網般的裂紋,冰冷的、還帶著腥臭屍體氣味的海水順著船隻裂開縫隙的地方流淌進來,滴滴答答地匯聚成水泊,釋放出無與倫比的陰冷氣息。
糟糕。
衆人的呼吸都是一窒,他們似乎這纔回想起來,自己現在正身處於大海之上——而海洋之中還漂浮著無數恐怖的屍體。
“砰!”一束水流衝破船體,而從那破口處,掙扎著伸進來幾根蒼白浮腫的手指。
“快,離開這一層!”
溫簡言最先反應過來,他提高聲音喊。
在他的帶領下,衆人轉過身,玩命似得向外奔去——
失去了卡爾貝爾,整個拍賣會似乎都在分崩離析,先前還在參加拍賣會的“住客”們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個空空蕩蕩、正在褪色萎縮的大廳。
背後,冰冷的海水奔涌著,眨眼間就溢滿了整個船艙,在這突如其來的重壓下,幸運號遊輪的船體微妙地向著一側傾斜。
被侵佔的船艙內,屍體緩緩從海水中站起,轉動著青白僵硬的臉孔,似乎在尋找著活人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