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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謐議荒海

夜色珊瀾,四下裡萬籟俱寂!龍筱幽一個人獨自漫步海岸,心頭不禁輾轉繁複,難以平靜!

不知多久,金泰緩緩走來他身邊問:“龍師弟,和秦師弟重逢本該高興的事,可我怎麼看你盡是苦惱啊……?”

龍筱幽長嘆聲:“哎……!秦師兄失蹤難尋,向來是我心裡頭等大事。如今能見他平安無事,我當然是高興的……!只不過,此事雖然了了,但以後的麻煩仍難少了,又讓我怎麼能心無掛礙!”

金泰沉吟半晌,也不免爲他的處境感到艱難!“龍師弟,你我相交多年,彼此手足之情!而我,也向來決心要盡終生之力輔助你成就大事。平日裡你勇決果敢,無所畏懼。雖然不免有些酷躁,倒也無大過。可自你從天界回來,我看你的煩愁比以前更重了。是不是有什麼隱情,能不能告訴我些呢……?”

龍筱幽一陣嘆氣,遙遙望向大海中央,隨著右手憑空一揮,海岸邊飄飄渺渺幻化出一葉扁舟。龍筱幽當先踏上船頭,金泰微微詫異,緊隨而上。一陣微風驟起,吹著扁舟緩緩移向大海中心……

身外微風吹拂,夜空中浩浩渺渺,繁星閃動。龍筱幽深深看著金泰,語氣頗爲凝重:“金師兄,小弟心中確有一事,已經苦思良久仍是難以抉擇。秦師兄等人雖然與我交好,安他們或性情耿直,或過於迂腐,未必能解我心中愁煩。今日我將此事告知與你,也是希望可以得到些啓示!但此事關係重大,小弟身家性命全系一時。便是金師兄不能給小弟如何指點,也請萬萬保守秘密。便今後金師兄對小弟再無兄弟情誼,小弟也……”

金泰見他神情凝重,心裡不免升起一絲不詳之感!“龍師弟,你智冠當世,若有什麼你都無法解決,我怕也是無能爲力!既然此事如此重大,恐還是不宜外泄的好……”

龍筱幽心知他向來足智多謀,如今已經感到事情非同小可,心裡已經不無憂慮。本是不想再說,可終究覺得事情應該有個打算,當即下定決心,緩緩從懷裡掏出個盒子遞過……

金泰緊皺眉頭,畏畏縮縮接過盒子。打開來看裡面一張表格紙張字跡鮮明,還有半塊金鎖,顯然是長輩在子孫出生時給佩戴的吉祥之物。

看金泰一臉不解,龍筱幽緩緩從脖子上摘下自幼佩戴的飾物遞過。金泰接過見又是半塊金鎖,與盒子裡半塊拼在一起,正好完整結合。兩個半塊金鎖當是一件,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被分了開來。

接著,金泰緩緩打開紙張,竟是一張人間的出生證明。上面記錄的正是龍筱幽的生辰,其中還有他出生的醫院,以及家住地址。

微微轉念,金泰沉吟道:“這張應該就是龍師弟在人間的出生證明,而這兩半金鎖,大概是龍師弟你幼年長輩所贈的信物!但既然分開了,大多應是至少有一半在父母一方所掌。龍師弟早年說過,你自幼和令堂相依爲命!那這半塊,應該……是在令尊之處……”

龍筱幽點點頭,眼裡閃動傷痛,低聲道:“不錯!這半塊金鎖我自幼從未離身半刻,而另半塊和出生證明,卻是我不久前在天界修行所得……。至於把這些交給我的人……此人自稱藍翼魔王……”

金泰大吃一驚,全身不由一陣顫抖,手中物件幾乎失落!見他如此大反應,龍筱幽不禁長嘆,緩緩把當日見到藍翼魔王的經歷說了出來……

良久,金泰靜靜完了龍筱幽的回憶,緩緩將一應事物交回低聲問:“龍師弟,此事的確過於匪夷所思!無論真假,一旦傳出去必定是翻天覆地。你自己,現在又是如何打算……?”

龍筱幽苦嘆道:“此事真假,我早晚是要去查明的,但多半怕是不假了……不過,如果這事最後確定是真的,小弟大不了舍了這條命,兩不虧欠也就是了……”

金泰蹙眉道:“龍師弟,你乃天擇之人,豈可有負天命?即便真是真的,也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龍筱幽苦笑道:“如何從長計議?若是真的,要我大義滅親麼?如果可以,我現在馬上要做的就是去宰了向子軒那幫人。什麼正邪!什麼神魔!若非我陷身此地難以離開,我纔不想去管這麼多!我不知道魔道有多邪,但這神仙正地,怕也沒有多正……”

金泰曾飽受正道名望南方尊者蹂躪,而且他師父還是爲南方尊者所殺,對所謂正邪之分本也兩可。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一時間他也大感躊躇!但深印心海的神仙正道,魔鬼邪道,讓他突然間改變也是不易……

突然,小船輕輕晃動,二人微微驚訝,船頭已經卓立一人。

龍筱幽纔想聚集發力攻擊敵人,一看來人竟是嚴青,當即急忙收手。

見二人皆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嚴青微笑道:“我本還很奇怪,這所謂天界正道早已頹敗不堪,如何竟會突然出了龍公子這等超然之人!原來竟是名門之後,大道子嗣,一身兼具數道聖功,難怪有此本事……”

金泰蹙眉道:“弟妹,此事幹系重大,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並非只關乎龍師弟一人啊!”

嚴青擺擺手道:“我若有心說出去,現在也不會現身相見了,你們不必多心了……”

龍筱幽不無戒備道:“那麼,嫂子又有何高見指教……?”

以龍筱幽兩人的本事,又是在這淨地談話,怎會沒發覺左近竟有人竊聽?但當時嚴青深夜驚醒,見丈夫仍在熟睡,而自己已是毫無倦意,便獨自出門散佈。遠遠見到龍筱幽兩人隱秘入海,她好奇心大起。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還不足以跟蹤眼前兩人,不敢隨得太緊,只好用獨門遁水之術跟蹤。

而龍筱幽兩人一來心頭繁亂,加上認爲自己所在隱秘,沒想到竟會有人在側,才未能發覺。

嚴青緩緩坐下,看看兩人道:“正非正,邪非邪!正邪本僅存一念之間!況且如今正無正義,邪無邪行,強分其道,本就大爲牽強……”

兩人緩緩點頭,皆感此言有理……!

嚴青沉吟片刻,看看兩人又道:“正邪本來只是對神魔兩大強力的代名詞,神道居天便爲正,魔道居下便爲邪,這真的有道理嗎?如果是,那要是再出現一個同樣強大的勢力,是不是可以取代兩者之一呢……?”

兩人微微驚訝,想不到這女子竟會有此見識!但畢竟神魔兩道乃是世初最強兩界,要有個能和其中之一比較的,那又是談何容易……

金泰沉吟道:“弟妹所言不錯!魔道中雖然極多狂悖不羣,但歷來只是在與神道作戰是兇殘,平日未曾聽說有何惡行!反觀正道,妄自尊大,目空一切!除了自己,全然當衆生爲芻狗不如。其實他們早已爲衆生不喜,纔會有如今頹勢……”

嚴青點頭道:“不錯!神道標榜爲正,不過因爲歷來舊觀,魔道亦然!但觀兩道細情,正難言正,邪也不盡皆惡。這正邪之戰所爲早非善惡之分,已經僅僅成了兩道私爭。我輩修真者向來心繫蒼生,矢志仙道。我經萬年苦修,如今只出窺仙階。但多年來看到了神道的墮落,心裡實在不服,纔會結衆光明海自立。可常言道:良禽擇木,良臣擇主!神道爲一己之私而戰,本無善衆之念。魔道爭利而已,亦非善類!此二者皆非心中懷正者所欲。所以,於我輩更希望能有一個明主可效,拯救萬千衆生……!”

金泰心中一動,看看龍筱幽,急轉念頭,似有所悟……

龍筱幽看看令人神情:“嫂子有話,不妨直說……”

嚴青點點頭,沉吟道:“龍公子才智無雙,功法蓋世!且難得有濟世善念,肯爲蒼生盡力。若可振臂起事,不怕不能一呼百應!屆時,無論你出身如何,別人只認得你是龍筱幽,哪個管你是魔道嫡傳,還是神道高第!反正讓我嚴青去給神道當走狗,我倒寧願一生閒居荒僻好了!但若你肯爲天下蒼生謀善,我嚴青願意萬死不辭效勞……”

龍筱幽聽了她的話不禁愕然,心裡大感煩亂!

金泰沉吟半晌道:“弟妹所言並非無理!龍師弟,今日情勢已非最初可見。如今魔道蠢蠢,神道奸邪當道,眼見蒼生塗炭已是在所難免。如今龍師弟你威震三界,又天命所歸,如可承擔大義,各路有志之士必定爭相歸附。你有濟世之志,又有服衆之能,正所謂當仁不讓啊……!”

龍筱幽沉吟半晌,看看兩人緩緩道:“兩位所言小弟明白!可實不相瞞,自東、南、西三方向小弟設計以來,小弟便對神道極爲灰心,也不無獨立之念。當見到了衆神私慾之深,我更不免有取代之意……。只是如今事態不穩,龍筱幽樹敵如林。一旦有何妄爲,必定惹來羣起而攻。所以,爲保完全,至少不讓正道內亂難止,此事萬不可行。兩位的厚誼,小弟也只好心領了……”

二人雖然心意甚誠,但卻也無法反駁龍筱幽的顧慮,想想也頗感爲難!一時間,船中三人各自垂頭苦思,皆感煩惱難消……!

良久,嚴青微微沉吟:“無論你的能力還是名望,如今已經足以自立一方。所差者,無非是除了你自己還難以有能夠抵抗強權的勢力!但即便有了足夠的勢力,重要的還是應該有一個可以和神魔相抗衡的根基,那樣才能進退得力!”

龍筱幽嘆氣道:“哎!神魔兩道乃三界至尊,想做出個能和他們抗衡的勢力,幾乎是不可能的……”

金泰突然靈光一閃:“或許……並非不能……”

兩人奇怪看向他,金泰緩緩道:“三界中固然是以神魔兩道最強,但除了幽仙聖域,和荒蕪異域外,尚有一處是兩道皆無力強爭的。若是能在那裡建立起自己的根基,或許未必不能構成一個可以和兩道相抗衡的力量……”

龍筱幽想想,蹙眉問:“金師兄所說的,莫非是精靈妖域?”

金泰點點頭,緩緩道:“正是!精靈妖域乃是三界中,除了神魔之外最強的勢力。以龍師弟你如今在神道的力量,若再加上它們的相助,也未見得不能和神魔相爭。況且,衆神之行已多爲蒼生所惡,天星師伯與我師父又對你向來鍾愛。如你有心自立,他們應該會盡力幫助。還有一點,魔道既然有意招攬你,代表它們對你必定有所忌憚!而且,藍翼魔王話的意思裡,魔軍聖主對你也極有父子之情!如果龍師弟你能收復精靈妖域,再想辦法懾服魔道,最後神道自然無力敵你!說不定還能免除來日惡戰,從今後你一統三界,世間大定豈非更好!”

龍筱幽雖然不免仍有躊躇,但對他的話也非毫無動心!

嚴青察言觀色,推波助瀾道:“金師兄所言極爲有理!如今形勢你進則海闊天空!退的話,反而恐怕難以自保。與其繼續去受衆神那鳥氣,你自立一方,造福蒼生不是更好……!況且,我從無情哥哥以往的說話裡也聽的出,他早已對當今神道諸多不滿。如果你還想依存神道之下,你現今那些屬下怕早晚也難免心灰意懶,這又是你願意看到的嗎?最重要一點,如果來日之戰必不可免,敗了則無話可說。但如勝了,衆神又豈能容你與他們爭功!到時候,不僅你自身難保,對你忠心不二的屬下恐怕也難逃厄運!無論是爲了你自己的安危,還是一衆志同道合的兄弟們的平安,還有天下正義,你都應該早做決斷,不可過於拘泥了……”

龍筱幽緊皺眉頭,微微沉吟:“兩位之言雖然有理,但如果我真那麼做了,怕是會有人說我存心不良,以爲我一切做作都只爲了私慾,那便如何……”

金泰搖頭嘆道:“龍師弟,你自出道以來,事事仁義當先,大家自有感悟。即便有人心懷叵測,奸計挑唆,爲了天下蒼生,你又豈能執著於一己私名?正邪之戰的勝敗,不過一時因果循環!而你最終的目的,不應該是爲天下蒼生平定浩劫嗎?眼下要安定三界,已經只有此一法了你切不可再多猶豫。機會不會常有,而且是稍縱即逝啊……!”

龍筱幽面露煩憂,可心裡卻是漸漸安定下來。“事情倒是也非不可行,當卻當行之有方。也就是說,不可能現在我出門便公開要自立一方稱霸,對抗神魔。所以,我們不妨先坐觀其變。等到適當的時機,再順水推舟。若是最終時不與我,大家也當以蒼生爲重,無益再生風波……”

沉默片刻,見兩人再無異議,龍筱幽接著道:“兩位厚待,龍筱幽有生之年決不敢忘!但此事如今仍不宜過早公開,以免節外生枝。嫂子,即便是秦師兄,暫時也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嚴青點頭道:“這我明白,他那急性子,要是知道了,還真難說會怎麼個態度呢!可是我還得說一句,今日投效你,是因爲你有拯救蒼生之志。他日你若心生叵測,可就休怪我倒戈相向,與你不死不休了!”

龍筱幽當即正色道:“二位請儘管放心!在我龍筱幽有生之年必定以蒼生福祉爲己任,決不稍有放鬆。若違誓言,天地不容……!”

兩人見他言辭懇切,皆大有讚許之意。龍筱幽接著又道:“嫂子,當今眼下首要是安定我們自己內部,修真者連連生事,實在大爲不妥!我可以答應你,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枉傷人命。但請你引路烈焰龍窟,讓我想辦法去勸勸他們。”

嚴青沉思半晌,緩緩點頭道:“這樣也好,如果能得到他們投效,你也可更增加一份不俗的力量。等回去後我就下書邀請他們,也算先禮後兵。如果他們依舊桀驁不馴,我也不阻止你稍微教訓他們一下。但你記住,如果你濫殺無辜,可就別怪我六親不認了!”

龍筱幽點頭答應,當下三人計議停當,同船迴歸。

事情似乎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境況,海面空蕩後,天空中一陣重雲密佈,幾滴暗紅墜下,不知是何朕兆!難道,會是上天悽憫的傷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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