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韶芳總算消停了，我垂頭喪氣跟個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就這樣一直悶不吭聲地到了護城河。

華燈初上，護城河上十分熱鬧，河裡滿是畫舫遊船，星星點點的燈籠在船頭挑著，發出幽紅的光芒，襯著墨色的河水，彷彿天上一個星空，水裡一個星空。

護城河裡的畫舫絕大部分出自金鱗四大名樓，名頭越大的姑娘，所乘的畫舫越大越華麗，這些畫舫都是登記在冊的，什麼時間上船，什麼時間靠岸，都是有定數的，有些特別有名的姑娘，她們的船是要在護城河裡漂一夜不靠岸的。

我不敢帶黎錚上那種少兒不宜的畫舫，便在渡頭尋了一輛清倌人的小船，幾人一道上去了。

這船不大，只兩層高，建得很小巧很精緻，船艙裡的佈置也很雅緻，桌椅傢什都是松木的，沒上漆，淡黃色的木料上年輪一圈圈的很分明，隱約有淡淡的木香，很清新宜人。

一個青衣雙鬟的小丫頭迎我們上了船，奉茶落座之後，從樓上下來個青衣青裙、懷抱琵琶的清秀歌女。

那歌女下了樓，走到秀墩前，回身向我行禮：“王爺可有好幾日沒來了，奴家還當王爺聽膩了奴家的琵琶呢！”

我偷瞥一眼黎錚，暗抹一把冷汗，我往常來護城河，多半都是找這位玲瓏姑娘的，她不但彈得一手好琵琶，還做得一手好點心，她做的桂花糕、松仁糖、蓮子酥……那可是能將老爹的魂勾走的。

黎錚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微側身子，稍顯隨意地坐著，眸光淡淡的，也不知著落在何處。

玲瓏姑娘常帶幽怨，眉宇間似乎凝了一層輕愁，我不知她心裡有什麼悽楚，想來這種淪落風塵的日子並不好過。

“王爺難得帶了客人來，怎麼不給玲瓏介紹介紹？”

我一一介紹過來：“這位是定國侯府的安世孫，這位是敬安王府的大小姐，也是我的親姐姐，輕寒你已經認識了，至於這位——”

介紹到黎錚，我微微頓了頓，淡笑道：“這位鄭公子是西邊來的一個文人，科舉在即，他是來求官的。”

玲瓏起身又行一禮，微微迷了雙眸，眸光迷離，滿含幽怨：“王爺今日想聽什麼曲子？”

“隨意吧，你彈的曲子總是好聽的。”我抓了把瓜子，回頭朝侍女招招手，道，“清麗，去包些點心來，稍後本王要帶回府上。”

小丫頭抿嘴一笑，甜甜道：“奴婢瞧見王爺的時候，就已經去包了，今兒王爺來得巧，姑娘剛做了好幾樣點心，都給王爺包好了。”

我又瞥一眼黎錚，見他脣畔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心裡頓時七上八下起來，身爲朝廷命官、一品大員，還是個女兒家，流連於這種煙花之地，是不是不太好啊？

素素的聲音飄過來，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王爺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滋潤啊，安某真是好生羨慕！”

我現在還不想搭理他，我還記著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