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心裡也很清楚,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立威的好機(jī)會,她的動作很快,當(dāng)即關(guān)押了何嬪身邊的近身侍女,一個一個審查。
對於她查案的手段,我懶得理會,我只需要知道結(jié)果就行了。
這幾日黎錚每天都會去安貴嬪宮裡,即便晚上要批摺子批到半夜,不得閒過去,白天也要去用個膳喝個茶什麼的。
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安貴嬪,忽然就成了皇上的新寵,與此同時,她的哥哥又受了重用,這樣一個人,很明顯就是後宮裡的活靶子。
結(jié)果如我所料,良妃果然查到了安貴嬪頭上。
“啓稟皇上,臣妾已經(jīng)查明瞭事情的真相,初入宮時,何嬪與安貴嬪就曾經(jīng)發(fā)生過口角,安貴嬪仗著位份比何嬪高,好生酸言冷語了一番。三日前,何嬪與安貴嬪在芳華亭相遇,安貴嬪嘲笑何嬪是罪臣之女,兩人因此大吵了一架。之後安貴嬪懷恨在心,買通了何嬪身邊的貼身侍女,給何嬪下了藥。”
良妃跪地回稟,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我瞧著她容色有些憔悴,想來,她爲(wèi)了儘快查清楚這件案子,也沒少操心。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臣妾不敢擅作主張,此事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良妃溫順謙恭,有了個孩子,人也穩(wěn)重多了。
“宮規(guī)處置。”黎錚淡淡地說,眼皮子都沒擡,臉上半分波瀾也沒有。
良妃應(yīng)了一聲,就要退下,我連忙叫住她,問道:“良妃說此案已經(jīng)查清,那麼安貴嬪招了麼?”
良妃一怔,搖頭道:“安貴嬪嘴硬得很,不肯招認(rèn),但在她牀鋪底下搜到了毒死何嬪的藥,何嬪的貼身宮女也招了,人證物證俱在,她就是不承認(rèn),也掩蓋不了她行兇殺人的事實。”
“這樣啊!”我點點頭,“不論再怎麼鐵板釘釘,口供總是要有一份的,安貴嬪好歹是個正三品的宮妃,哪能輕易發(fā)落了?等到安遠(yuǎn)侯辦差回來,問起安貴嬪,咱能總得給個說法不是?”
良妃道:“王爺說的是,本宮這就命安貴嬪寫一份口供出來。”
良妃退下之後,黎錚突然問道:“華子,你說,良妃能不能拿到安貴嬪的口供?”
口供麼?自然是拿不到的,安貴嬪沒有毒殺何嬪,又怎麼肯招認(rèn)?
我確定安貴嬪沒有毒殺何嬪,誰都有可能,就是她不可能!
換做是我,在風(fēng)頭最盛的時候,一定是全心全意想著如何能夠鞏固聖寵,儘快懷上皇嗣,不顧一切地往上爬,而不是去對付一個一點作爲(wèi)都沒有的何嬪。
先不說何嬪與安貴嬪是否有過節(jié),即便有,何嬪如今是罪臣之女,黎錚沒發(fā)落她,那是天恩浩蕩,她這一輩子都與聖寵無緣。安貴嬪若是真想出氣,儘管拿捏她,隨便往下面吩咐一聲,何嬪就沒有好日子過,又何必一定要她的性命?何嬪畢竟是嬪位主子,她死了不可能一點波瀾都不起,安貴嬪不會傻到將她自己搭進(jìn)去。
良妃之所以會查到安貴嬪頭上,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有人蓄意陷害安貴嬪,故意引著良妃往安貴嬪頭上查,藉著良妃的手除掉安貴嬪。二是良妃自己想除掉安貴嬪,不論事實如何,動些手腳,栽到安貴嬪頭上,趁她還沒有穩(wěn)住根基之前徹底毀了她。
不論是哪一種,安貴嬪都悲催了,當(dāng)了出頭鳥,就只能時時刻刻準(zhǔn)備著挨槍子了。
“會是她麼?”黎錚淡淡地笑著,眸光幽深地看著門口。
會是良妃麼?
我也拿不準(zhǔn),良妃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說話不過腦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大大咧咧、說話不過腦子的女人,居然已經(jīng)陪在黎錚身邊六年了。
若說她一點兒手段都沒有,我不信。
“你去盯著點兒。”黎錚淡淡地說,“該怎麼做,看你心情就好,不必向朕請示了。”
這是放手讓我去弄死他的那些妻妻妾妾嗎?
我笑著湊過去,乖巧地抱著黎錚的手臂,笑呵呵地問:“真的全部看我心情?”
“……算了,還是跟朕打個招呼吧。”黎錚猛一哆嗦,“朕怕你下手太重,朕這滿園繁花,一下子就要變成枯枝敗葉了。”
在御書房陪著黎錚批了半天摺子,又膩歪了好一會兒,我才懶洋洋地去辦我的事。
作爲(wèi)皇家十項全能狗腿子,宮裡自然有我的人,想要查探事情,也不算什麼難事,只是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良妃把能查到的都查到了,我再查,就只能往深處挖了。
這一挖不要緊,挖出來幕後黑手之後,我又不敢剁了——因爲(wèi)那人現(xiàn)在有個天大的護(hù)身符!
安貴嬪是冤枉的,榮貴嬪沒什麼作爲(wèi),暫時翻不起浪花來,張嬪、曹嬪就更不用說了,站在我面前我都未必認(rèn)得出來,她們根本就不具備作案的財力、物力、人力、魄力。
那就只有黎錚、老祖宗、皇后、阿蘅、良妃五個人了。
黎錚不可能一面重用安遠(yuǎn)侯,一面栽贓給他親妹妹。老祖宗向來不理會前朝之事,對於後宮中的爭鬥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阿蘅就更不用說了,殺雞都不敢,讓她殺人,那還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那就只剩下皇后和良妃了。
良妃有大皇子,皇后有孕,這兩個人是最容不得別的女人得寵的,萬一安貴嬪聖寵不衰,有了身孕,來日封妃、封貴妃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她倆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安貴嬪坐大,藉著何嬪的死栽給安貴嬪一贓,趁她還沒站穩(wěn)腳跟就乾淨(jìng)利落地除去了,多好!
我重點查了皇后和良妃,查完之後,我樂了。
我的人居然在良妃的牀鋪底下搜出來一包藥粉,經(jīng)過太醫(yī)檢驗,就是毒死何嬪的藥!
我記得良妃曾經(jīng)說過,她在安貴嬪的牀鋪底下搜到了毒死何嬪的藥,又有何嬪身邊的侍女招認(rèn),才認(rèn)定了安貴嬪的罪,那麼,她牀鋪底下的藥又是怎麼回事?
不得不說,女人啊,就只認(rèn)準(zhǔn)牀底下,藏哪兒不行?就不能換個地兒麼?還是怕藏得太隱秘,別人找不出來?
安貴嬪被關(guān)進(jìn)了宗人府,我派人她接出來的時候,越發(fā)確信良妃被人設(shè)計了。
安貴嬪受了刑,一雙手被拶子拶的不成樣子,十根手指的關(guān)節(jié)紅腫粗大,跟半截胡蘿蔔似的,身上橫七豎八全是鞭痕,一件素白的中衣上全是斑斑血跡。
不論良妃是裝糊塗也好,是真糊塗也罷,她對安貴嬪動了刑,就徹底中計了。
先不論安貴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兇手,有貴嬪的身份在那兒擺著,沒有皇上的聖旨,對宮妃刑訊逼供,就這一點都夠良妃喝一壺了。
我接手安貴嬪之時,良妃有些怯,但也沒推脫,很爽快地就將人交給我了。我將人帶回常林苑,拿出了在良妃牀底下搜到的毒藥。
一樣的藥粉,包藥粉的紙都是一樣的,可以說,鐵證如山,但良妃卻死活不肯認(rèn),指天誓日,一臉誠懇,甚至拿她母家滿門起誓。
“那麼這包藥怎麼解釋?難不成是本王栽贓給你麼?”我淡笑著看著良妃,慵懶地坐在常林苑正殿的主位上。
良妃站得筆直,肅然道:“王爺當(dāng)然不會栽贓給本宮,但旁人未必就不會這樣做。本宮行得正,坐得直,芳林苑上下人等,王爺儘管去查!”
查麼?查到最後,一定會有人出來認(rèn)罪,出賣良妃,而認(rèn)罪的人,一定是皇后的人。
不是良妃,那就是皇后,跑不了的。
身爲(wèi)皇后,皇長子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這已經(jīng)夠讓她窩火的了,趁著她懷孕的時候,別的妃嬪上位,她怎麼能容忍得了?正好藉著何嬪的事情,先栽給安貴嬪,讓良妃去處置了安貴嬪,再栽給良妃,最後將局面弄成良妃設(shè)計除掉安貴嬪,一箭雙鵰,一下子除掉兩個有分量的妃嬪。
如此一來,後宮裡就只剩下皇后、阿蘅、無寵的榮貴嬪、張嬪、曹嬪,慢說是分庭抗禮,連分得一點恩寵的人都沒有了。況且沒了良妃,大皇子不過是個奶娃娃,能活幾天還不一定。
這要是擱我,我也幹啊!誘惑太大了!
皇后有孕,不宜操勞,阿蘅柔弱,辦不來這種案子,事情一定會落到良妃頭上,皇后這一計,明擺著是想將良妃和安貴嬪都收拾了。她有動機(jī),也有能力,當(dāng)然,我也有證據(jù)證明是她做的。
毒藥這種東西,內(nèi)廷是嚴(yán)禁出現(xiàn)的,而毒死何嬪的,是見血封喉的鶴頂紅。我詳細(xì)盤查了良妃與外界的聯(lián)繫,一年以來,良妃本人沒有見過任何家人,她宮裡的人也沒有出過宮,根本弄不來鶴頂紅。而皇后的母親卻可時常進(jìn)宮,並且因爲(wèi)皇后如今月份大了,母親已經(jīng)進(jìn)宮來陪伴她待產(chǎn)了。
良妃弄不來鶴頂紅,但是皇后能。良妃晉位爲(wèi)妃之後,依制屋裡多了兩個太監(jiān)兩個宮女,而這宮女太監(jiān),都是皇后撥給她的,要栽贓給她簡直太簡單了。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良妃爲(wèi)什麼會對安貴嬪用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