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後。
鳳來客棧。
雖然時辰到了戌時,初春的天色也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可是客棧內(nèi)一樓吃飯的地方卻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客棧的飯?zhí)迷诋數(shù)匾菜闶菙?shù)一數(shù)二的大,可依舊幾乎坐滿了人,而且還有客人絡(luò)繹不絕的涌進來。男女老少臉上都洋溢著微笑,大家推杯換盞,喝酒吃菜,好像是在慶祝某件喜事似的。店小二忙前忙後,碩大的汗珠自臉上滾下來,滾到嘴裡也來不及擦。掌櫃的躲在櫃檯後面,眼前的算盤在他的手裡打的噠噠亂響,而他的臉上也隨著算珠來回起伏,看來這次一定賺了不少。
其中一桌卻甚是奇怪,別的飯桌都圍滿了吃飯的男女老少,而這一桌,吃飯的只有兩名男子。在其周圍則圍著許多小孩兒,而這桌子上的菜餚也異常豐富。
這兩人乃是本地的獵戶,一個叫張大膽,一個叫王不怕,此時二人正高談闊論,給衆(zhòng)人講著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事情。
“都別吵吵了,都別吵吵了!”說話的是個當?shù)叵喈斢型睦险撸白審埆C戶和王獵戶給咱們講講今天下午的事兒!”
這一句話讓屋子裡安靜了不少,大家放下了碗筷,放下了酒杯,聽二人講著。
王不怕喝得滿臉通紅:“當著大家的面,我敢說在這地界,也就數(shù)我和我兄弟膽子最大,要不然也不可能把這事兒交給我們哥倆兒辦!”王不怕拍著張大膽的肩膀,一臉傲嬌的模樣。
“那東西哪裡是個龍咧!”張大膽“啪”的一聲將酒杯狠狠的按在桌上,“龍哪有吃小娃兒的咧?我早就說那東西,不是個妖怪是個球?”
“就這麼一下子。”王不怕雙手合十,比了個下劈的手勢,“就這麼一下子,骨碌碌骨碌碌的滾出了個小山兒一樣大的東西,你們猜是啥?”
“是啥?”大夥兒異口同聲的問道。
王不怕莞爾一笑,隨即將聲調(diào)調(diào)高了八度:“兄弟,你告訴大夥兒是啥?”
張大膽站起身來,雙臂竭盡全力的比著圓弧,但是好像這樣也形容不了那東西的大來:“是啥?是個小山兒似的蛇頭!怪不得有人看到說是龍咧,只不過這是條沒有腳的龍!”
原來就在幾個月前,附近的山林裡突然出現(xiàn)了個吃人的妖怪,幾個上山打獵的獵戶被吃的連骨頭都沒有留下,大家都懷疑是不是被山中的野獸所傷,可是大家又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樣厲害的野獸,居然能吃掉所有上山打獵的獵戶,就在大家猜測紛紛、提心吊膽之時,突然來了一位道士打扮的年輕人,這位年輕的道士在本地從來沒有見過,他自稱是一個四處雲(yún)遊的道人名曰竹風(fēng),專能降妖捉鬼,他聽了這件事之後,居然想要獨自上山去會會這隻吃人怪獸,在衆(zhòng)人勸阻無效的情況下,當天下午他就進了山,沒想到在轉(zhuǎn)天上午竟然安然無恙的下山而來,而帶給衆(zhòng)人的信息則是,山上有一條正在閉關(guān)修養(yǎng)的龍。
“那黃毛道人也是個渾球!”張大膽嫌小杯喝著不過癮,讓店小二換了大碗過來,“說那怪物是個龍!屁咧!也不知道他會使個什麼錘子妖法,能不讓那蛇精吃他,要我說,興許那蛇精就是道人帶來的也說不定咧!”
在衆(zhòng)人眼裡,龍一向都是吉慶祥瑞的象徵,可不知爲什麼這條龍居然會吃人。
“這是條被天界下貶的飛龍。”竹風(fēng)道人向衆(zhòng)人解釋著,“它吃那些上山打獵的人,一定是那些人衝撞了它,衆(zhòng)檀越看貧道不是安然無恙的從山上下來了嗎?貧道已與你龍仙人打了招呼,已然無事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衆(zhòng)人問道。
竹風(fēng)道人面露難色,他嘆了口氣,才言道:“只不過那龍仙人身有重傷,需要精血,只要每月初,一對童男女相進貢,便可安然無事,還可保一方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穀豐登,若是不然,貧道就不敢保證什麼了,衆(zhòng)檀越可要知道那龍仙人的厲害......”
衆(zhòng)人哪個敢不信,那龍仙人的厲害可是領(lǐng)教夠了,況且道人是唯一一個毫髮無損從山林裡出來的人,他的話便如聖旨一般,下在衆(zhòng)人頭上。於是乎本地的德高望重的老者們聚在一起討論,最終得出個結(jié)果,每月月初,讓本地兩個膽子最大的人,張大膽、王不怕擡著一對童男女前去進獻。果不其然,自從進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受傷,獵人們也能照常上山打獵了,更爲奇特的是,田地裡敗壞莊稼的田鼠們也都不見了,這一年收成難得的好。
“收成是好了,可是苦了獻出娃兒的人家了。”王不怕嘆了一聲,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他這句話弄得本來高興的大夥兒鴉雀無聲,氣氛也凝重起來,人羣裡,依稀聽見細小的抽泣聲。
“那進貢的地方是個什麼地方?”人堆裡的好事者的這句話顯得格外的突兀,引得衆(zhòng)人投來異樣的目光,那好事者見大家都在看他,於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默默扒飯。
“那是個泛著紅光的山洞。”張大膽回答著,“一人來高的山洞,裡面紅通通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我們將娃兒扔進去就是咧,我說一個山洞怎麼會泛紅光?今天才知道,那山洞就是蛇精的血盆大口,你們說,嚇不嚇人咧?也就是我和我兄弟二人膽子大,換了別人還不得嚇死咧!”
在衆(zhòng)人的驚呼聲中,張王二人將一大罈子酒喝光,然後店小二又殷勤地上了一罈,二人又都斟滿,然後兩碗一碰都喝了下去。
“今天天色已晚。”王不怕喝得暈暈乎乎,“等到明天天一亮,咱們大夥兒就一起上山,將那蛇精的屍體擡下山來,扒皮的扒皮,抽筋的抽筋,這傢伙可害苦咱們了,咱們也要讓它知道知道老百姓的厲害!還有那黃毛道人,算他跑得快,要是讓我兄弟二人抓到了,非賞他一柴刀不可!”
“你們二人也真有本事,竟然能將那麼大的蛇精殺死!只不過要是一開始就能顯出手段來,也不至於死那麼多人。”
“我們兄弟倆只是普通的獵戶,哪有那個能耐?”王不怕也不知道剛纔是誰說的話,只是隨口答著,他推了推一旁的張大膽,這小子也忒沒出息了,見了酒就不要命了,此時張大膽變成了“張大癱”,整個人趴在飯桌上,昏睡過去,一旁的酒碗也被他打翻。王不怕一邊揮舞著手指嘲笑著張大膽酒量不行,一邊繼續(xù)說著:“我王不怕一輩子沒佩服過幾個人,可是殺那蛇精的人真是個英雄好漢,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二人像往常一樣擡著童男女上山,準備進貢給龍大仙,可是當他們正要將小娃送進蛇口之時,一道紫光閃過,二人乜呆呆發(fā)愣,在小娃的哭聲中,山洞如山崩一樣急速合上現(xiàn)了原形,此時血污遍地,腥臭之氣撲面而來,如小山兒一樣的蛇頭向山坡下軲轆而去,幸被兩棵大樹頂住,才止住頹勢,沒有再滾下去,血泊中也看不清是有多長的蛇身,仿若那青黑色的身子一眼望不到邊,雖然比常人的膽子要大,可是面對此情形,獵戶二人還是被嚇呆了。當他們二人從吃驚中緩過神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一對要進貢的小孩早就抱在二人懷中,而不遠處,一襲男子身影正要離去。
“多謝壯士!”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雙腿發(fā)軟,還是真要下跪,張王二人雙雙朝那人跪下,以表感激之情,“敢問壯士大名!”
“那條好漢叫什麼?”衆(zhòng)人被剛纔王不怕繪聲繪色的敘述所吸引,皆問道這句話。
“那好漢沒有說。他只是要我們二人別再聽信他人的讒言,趁著天還亮,速速下山,然後‘嗖’的一聲就不見了。聽聲音,應(yīng)該是個年輕男子,他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吶!”王不怕雙手舉杯,大聲呼喊著,“各位老少爺們兒,讓我們端起酒杯,遙祝大恩人身體康泰!”說完,當先一飲而盡。
“身體康泰!”衆(zhòng)人齊聲大喝,均都將酒飲下,衆(zhòng)人歡天喜地,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