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溪
此地距江寧城不過三十里,繁華熱鬧不用多說,風(fēng)景亦是秀美,如地名般,是個有樹有溪的好地方。
齊悅客棧
“幾位裡邊請!”小二殷勤地迎了上來,衝還未進(jìn)門的零微殘憶四人作了個請狀,臉上堆滿迎客笑容?!罢垎柺谴蚣膺€是住店呀?”
“我們住店,”北冥昊宸搖扇作翩然狀,淡淡地道,“也吃飯!”說著便隨小二往客棧裡走?!奥闊┠惆盐覀兊鸟R牽下去好生照料,要用最好的草料?!边@一路上,辛苦它們了!
“好嘞!”小二把手上白毛巾搭在肩頭,應(yīng)下便要轉(zhuǎn)身從詩儀與顧影塵手中牽過馬去。
“不用了!”零微殘憶突然開口,“這馬我自己來喂,你給我?guī)肪托辛?。”說完便從顧影塵手上拉過繮繩,作勢要將獅子驄牽走。
這倒讓小二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看著零微殘憶和北冥昊宸,希望它們能商量好。
“憶!”北冥昊宸連忙叫道,“馬讓小二喂就好了,趕了這麼久的路,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币丘I著了,你胃又該疼了??粗阄垜浀难壑斜M是關(guān)心。
“我不餓!”淡淡的話語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你們先吃吧!”說完,便看向小二,“馬棚在哪?”
“呃,姑娘請隨我來!”從顧影塵和詩儀手中牽過馬,小二便領(lǐng)著零微殘憶往後院馬棚而去。
目送著零微殘憶,北冥昊宸的眉頭緊皺,抿著的脣角有些苦澀。她這氣到底要和我賭到什麼時候?就這麼不懂照顧自己的身體嗎?
詩儀與顧影塵對視一眼,都有些輕嘆。
想了想,詩儀還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出言道:“憶生性固執(zhí),一旦下了決心,就很難改變,她並沒有真的很生氣,只要給時間讓她想明白,就好了,你不必太介意。”
側(cè)頭看向詩儀,北冥昊宸若有所悟般微笑頷首,似是感激,而後才踏入正廳。詩儀與顧影塵互看一眼,也隨之入內(nèi)。
北冥昊宸與顧影塵在廳中找了張乾淨(jìng)桌子坐下,一個長相清秀的小二立即迎上,向他們推薦店中的菜餚,方便他們點(diǎn)菜。
“老闆,四間上房!”詩儀站在櫃檯外衝裡面著深色長服的四旬男子道。
“姑娘來得正巧,剛好還剩下天字號客房四間。”老闆笑面迎人,邊說著邊將四串房門鑰匙遞向詩儀。
詩儀伸手 接過卻發(fā)現(xiàn)裡面夾著張紙條,心下一突,對上老闆也許神秘的笑臉,當(dāng)即明白了什麼。不緊不慢很自然地接過,並從袖中掏出塊銀錠放在櫃檯上,“多謝老闆,這是定錢!”說完,轉(zhuǎn)身走開,不留痕跡。
點(diǎn)完菜,小二滿意地走開了。顧影塵擡頭一看,就見詩儀走來,便道:“你幹什麼去了?我們可是已經(jīng)點(diǎn)好菜了?!?
“沒什麼,”把鑰匙分給他們,並坐到他們之間的位置,優(yōu)雅淡笑?!斑@是你們客房的鑰匙,這一路上也都累了,一會兒吃完了飯,大家就回房好好休息下吧?!?
“也好!”顧影塵應(yīng)了句。
此時小二拿來了四副碗筷,顧影塵揮退小二,自顧自地分放碗筷。
最後擺好詩儀的碗筷後,顧影塵忽而想到什麼,才問:“對了詩儀,你想吃什麼菜?剛纔還沒問你就先點(diǎn)了幾道,要不要你再點(diǎn)些?”
“不用麻煩了,”詩儀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再說已經(jīng)點(diǎn)了,再點(diǎn)的話,我們也吃不完,豈不浪費(fèi)?”
聽此,顧影塵也不再說什麼了,倒是北冥昊宸陷入了沉思。片刻後,纔開口問:“詩儀姑娘,你可知憶愛吃什麼?”雖然相處了一路,可從來都是他做什麼,她就只能吃什麼,只爲(wèi)填飽肚子而無法顧及喜好,以致他只知她愛素食。
“憶?”詩儀眉頭微挑,有點(diǎn)意外,但轉(zhuǎn)念想到什麼,又瞭然一笑。“她嘛,”故意用輕緩的語氣,“無所謂什麼喜歡與不喜歡,讓她感覺好吃的,也就會多吃上幾口而已。而這好吃與否,卻是要看人看菜看心情?!鳖D了下,“也就是說,要看是什麼菜、是什麼人做的,又是什麼人端到她面前的。若是她不喜歡的人做的或端來的,就算是她平日最愛吃的菜也不會動。當(dāng)然啦,更重要的還是心情。心情的好壞,可以決定一切。所以,您問的這個問題,恕詩儀無法做出具體回答?!?
北冥昊宸愣愣地看著詩儀,不是因爲(wèi)她的回答,而是因爲(wèi)她說話時臉上的神采和侃侃作答的口吻,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凝視著詩儀的美目,頓覺熟悉,還有,還有這一身的馬蹄蓮香與書卷之氣,總覺得和誰很像。但,又是誰呢?
後院馬棚
零微殘憶獨(dú)立馬棚外,有一下沒有下地往馬槽裡添加草料,看著面前的幾匹高頭大馬猛吃草料的眼裡沒有一點(diǎn)焦距,神情木然,似乎早已經(jīng)魂遊天外了。
腦中不斷地浮現(xiàn)近一個月來她與北冥昊宸相處的片段:赤城賽場上四目相對、客棧中的細(xì)心關(guān)懷、刺客夜襲客棧時他衝入房中著急她安危的眉眼、她執(zhí)意要留下時他的無奈眼角、城外並肩作戰(zhàn)時的微笑、跳下懸崖時的生死相隨、野地獨(dú)處的甜蜜嬉鬧、撞見沐浴的困窘、錦繡坊裡的傾財買衣、酒後真心相談的擁吻……
一切的美好與幸福涌上心頭,零微殘憶的嘴角不禁上揚(yáng),幸福洋溢滿臉,心底深處柔軟異常,像極了個懷春的少女。
可是,詩儀的一聲“皇上!”緊隨而來,打破了一切的美好,剩下的僅是冰封的心與傷痕累累,臉上的幸福立馬凍結(jié),繼而取代的是平靜,然而平靜之下卻是波濤澎湃。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他是皇帝,是北冥昊宸?內(nèi)心不斷地叫喊、不斷地自問。爲(wèi)什麼他不是沈希宸?爲(wèi)什麼連他也騙我?呵,男人,都是騙子,沒有一個是可以相信的。水漓,你還沒有吸取教訓(xùn)嗎?有了尹桓的前車之鑑,爲(wèi)什麼你還是會如此輕易地就喜歡上一個自己並不很瞭解,甚至連他的身份與真實(shí)姓名都沒搞清楚的人?到底要怎樣你纔會明白,男人的話都是鬼話,是用來騙人的?是星魄的存在讓你相信世上也有例外嗎?可是,他不是星魄!
他口口聲聲說你是他唯一的愛,可連身份都瞞著不告訴你,把你一直矇在鼓裡,這就是他的愛嗎?愛就應(yīng)該坦誠相待,這樣瞞著掖著算什麼?今天他可以隱瞞你他的身份,以後就會揹著你與別的女人曖昧不清。就算此刻他當(dāng)真愛你,瞞著身份也屬無奈,那以後呢?自古男兒多薄情,何況他是皇帝?後宮佳麗三千人,天下美人都是他的囊中物,你只是三千弱水中的一瓢,他對你是真愛還是一時興趣,你能分辨嗎?既然看不到未來,那又何必開始?倒不如早早了斷,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零微殘憶深吸了口氣,將濁氣長長地吐出。沒錯,他是北冥昊宸,是絕對不可以與零微殘憶又交集的北冥昊宸。我必須斬斷那根纖細(xì)的情絲,對他斷情絕念。否則,我只會落得個泥潭深陷、無法自拔的地步,到時就真的萬劫不復(fù)了。隱約看到一片雲(yún)海中的孑然身影,更是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能讓那個傢伙得逞!
“憶!”
一聲叫喚從身後傳來,零微殘憶轉(zhuǎn)身一看,卻見是北冥昊宸迎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