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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間兇器

開戰的日子,楚國百姓的生活還是照樣過。事實上自司楚展雁登基之後,楚國戰事不斷,百姓們都習慣了。

——他登基之前?他登基之前,楚國被別人打得戰事不斷……所以百姓們對司楚展雁都挺感激的,哪怕他是一個暴君。

一般說來,再暴的暴君都比再慈祥的侵略軍隊來得慈祥。

我到了楚國的京都,看著滿大街華麗的馬車跟骯髒的難民來來去去,發國難財的商人和在戰火中毀了身體的殘疾人來來去去,如果憂鬱一點的話,我很可以終日托腮在陽臺上思考人生哲學,但杜泉夫人讓我不要多想,去她店裡幫忙。

對,她開店,一店的霓裳。

有司楚展雁做後盾,她開店根本不用動腦筋,賣一泡屎都賣得出去,總歸有人捧場。可她居然動腦筋了,店裡的裝修只有大片的天青色底牆、白色色塊還有切割漂亮的玻璃鏡片舒舒服服地鋪展開去,有性格得不得了,至於那些衣服,呀,真是霓裳!

那種蓬蓬的衣裙啊、紗啊、珠珠啊、亮片啊、綵帶啊,每個女孩子小時候都夢想過的吧?有過把蚊帳扯下來當披風扮仙女的日子吧?她這裡都是的,而且不知怎麼一剪裁,幼稚都去掉了,夢幻裡又透出風情。她初見我時穿的那件紫色衣裙,也是她自己設計的!

我被搔到癢處,顧不得藏拙了,把我記得的電視、報刊古今中外所有能穿了走出去的,和你敢穿也不敢走出去的衣服儘可能全畫出來給她看,一邊畫一邊比畫著解釋。

背古詩詞當自己的作品來壓她我是不幹的,那麼剽竊古人的太不好意思,但把別人的時裝作品介紹給她我可是太來勁了!什麼知識版權?喂,讓這個世界的女性多見識一些漂亮衣服不可以嗎?杜泉夫人能裁剪出來的話,我們多穿幾件漂亮衣服不好嗎?大不了我低調點不領設計費就是了。

正跟她畫著說著比畫著興奮得天昏地暗,有人進來:“夫人,公主殿下!”

“哦。”我隨便應了一聲又繼續道,“這個領子倒不用低,斜著纔好看呢!下面再開口子……”

“公主殿下!”

“好了我聽見了啦!”我回身繼續說,“下面再開一道口子……”

“公主殿下!”

連杜泉夫人也提醒我了:“這位好像是王軍中的密使?”

“司楚展雁的信?”我皺眉。除了他的信我不得不賣點面子,別人的事就不用來打擾我了吧?

“這個——”密使爲難。

杜泉夫人輕笑一聲:“大概是密到連送信的人是誰都不能說的密信吧?那麼,妾身先回避一下了。”說完,杜泉夫人姍姍離去。

密使鬆了一大口氣,屈膝稟告我:“王請公主殿下前往毅行郡。”

“毅行郡?”我一臉茫然。

“往北三百里……靠邊境的……咱們楚國的郡。”密使提示我。

“哦,哦。”我問,“去那兒幹嗎?急嗎?什麼時候要出發?”

“王需要您去,馬車已在外頭等了。”他回答。

什麼事呀?這就火燒眉毛的!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壞處就是這麼沒自由,我鬱悶道:“好,我知道了。”

“公主殿下,您……知道了啊。”他戀戀不捨。

“知道了知道了。”奇怪,還有什麼好囉唆的。

“小人的家人……拜託公主殿下與王照顧了!”他一咬牙,面色鐵青,倒了下去。

爲什麼他突然像一根爛木頭似的說倒就倒下去了?叫他也不答應了,眼睛也閉上了,呼吸都沒了。

我試他鼻息,真沒有呼吸。按他脈搏,也不跳了!就算生急病,窒息了,也不至於脈都不跳了吧?難道是我沒按準?我把耳朵貼到他的胸膛上,連心跳都聽不到了!

“來人,來人!”我一邊大叫,一邊按他的胸幫他起搏。可我到底沒學過醫護,按了幾下也不知對不對,反正他沒反應,我……要幫他做人工呼吸嗎?

杜泉夫人挑簾子進來了:“殿下,什麼事?”

“快快,快救他!”我指著密使,“叫醫生!他發急病了!”

杜泉夫人蹲下來,看看他的臉色,看看他指甲的顏色,掰開他的嘴,並微微傾下身子聞了聞:“殿下,他不是生病,是服毒自盡了。”

“服毒?!爲什麼?”

“爲了保密。這是最高一級的保密方式啊!”她答得理所當然。

“放——屁!”忍了半天還是把這個字說出來了,“把消息都告訴我了,還要保什麼密?”

“最高一級的保密方式就是這樣,牙齒裡藏好毒藥,不帶書信帶口信,如果被敵人擒住,隨時服毒自盡,把口信成功帶到以後,當然更該服毒了,這樣一來,敵人以後永遠也沒機會擒住他問某某時間你給某某人帶了什麼信。”

“那這個人,這個人,接到送信的任務時,不管怎樣都已經註定要死了?!”

“是這樣。”

我叫出來:“那他爲什麼要接這種任務啊?!”

“戰場上,本來就有許多人註定要死的,”杜泉夫人的眼神比從前更陰沉,“如果只是作爲普通士兵戰死,撫卹金少得可憐,如果不死,而是殘了,後半輩子可能比死還慘。但如果自願報名做密使呢,日常薪酬比騎兵隊長都高,萬一戰事結束都用不著送信,可以領一筆優厚的俸祿回鄉,如果送了信呢,全家人一生都可以由國家養著。不少窮士兵寧肯走這條路。”

“好殘忍——”

“他們是自願的。”杜泉夫人聳聳肩,“至少他們還有選擇呢!

我們這位楚王已經比許多王仁慈了——公主您該上路了,我想外面的馬車已經等急了。”

我上路,馬跑得挺快,跑了一整天,到了目的地,有人打開馬車門扶我出來。

“輕點,疼——”長途跋涉不是蓋的,我渾身骨頭都在抗議,趴在他的手臂上,忽覺有點不對勁,定睛一看,“青納!”

一身白衣,面孔消瘦多了,但那沉默溫柔的氣質沒變,立在這裡像一輪明月。

“青納你真的被救出來了?!”我抓著他又笑又跳,牽動肌肉,又痛得齜牙,“疼——”

“公主殿下怎麼了?”他關心地扶牢我。

我哪還顧得上我怎麼了!“青納,你是青納吧?你不認識我了?

我是冰然,沈冰然呀!”管他司楚展雁宣佈什麼,告訴青納我是誰,青納肯定不會怕的。

可他的表情離“舊友重逢,真高興啊”這幾個字也差很遠:“是的,殿下,在下聽說了,您是展鸚殿下,不日楚王將召開大典昭告天下。”

“他真好。不過我這個真相有點複雜……算啦,總之他把你救出來就好!青驊呢?”我抻長脖子往他身後看。

“他打你了?”青納在我耳邊,極低極低地問,聲音裡有很濃很濃的怒火。

“咦?呃,你說司楚展雁?沒有啊。怎麼了?”我莫名其妙。

“不是他,你怎麼說疼,連走路都……”

“哦!”我恍然大悟,“坐了一天的馬車跑過來的,肌肉當然痠疼啊!”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呢,比被打了還慘。

青納失笑,神情這才鬆弛下來。我舉目四顧,樹木蒼翠,草皮綠茸茸的,剪得很整齊,中間點綴著一叢叢金黃色的雛菊,四邊還繞著色澤斑斕的不知名的花朵。在綠樹與花朵之後,有一排小木屋,木條釘的走廊直延伸到草坪上。木屋窗戶暗暗地掩著。

“青驊在裡面嗎?”

“驊弟在戰場上。”

“什麼戰場?萊國戰場?跟司楚展雁在一起嗎?怎麼你們又並肩戰鬥了?一笑泯恩仇?”我的問題真多。

“也是也不是……”青納含含糊糊,“先進去再說吧。”

他攬著我的肩。他旁邊還有幾個人,大家都簇擁著我,我開心歸開心,總覺得哪裡不對。

踏進小屋,我明白了:啊呀,青納眼睛裡沒有笑意。

當然,青納這個人一直有點憂鬱,像個文藝青年,但他和他親愛的弟弟終於從啓賓雨原那個大變態手中脫險了,他好歹可以笑一笑吧?

“青驊沒有出來是不是?”我緊張地抓著他的手,讀著他的眼神,“天啊,他死了?”

“沒有——”

“別想騙我!後來你又是怎麼出來的?糟了,你一定恨慘了我,也恨慘了司楚展雁。你假借他的命令騙我到這裡,想報復他?肯定是的!如果是他的話,怎麼捨得讓司楚展鸚趕一天的路,全身痠痛!”我果然還是很聰明的,雖然後知後覺了一點……“現在他對你這麼體貼了?”青納的眼神又黯了下去一點,黯得像這間屋子。太陽西斜了,小屋的窗掩得很低,他們卻不開燈,像在哀悼一場葬禮。

“你是不是跟你的復****聯繫上了?叫什麼砍頭黨的?”我很惶恐地掃視旁邊那些楚國服飾的人,“天哪,你們都是瓏國的人!”

“我們不是。”他們不得不迅速表明立場。

鬼才信呢!

“不要瞎猜。”青納衝我搖頭。

“你想對司楚展雁不利嗎?別,別,咱們有話好商量,雖然他確實不是個東西——”

我旁邊那些人的表情,已經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恨不能撲上來堵我的嘴。

青納把臉埋在手裡,像是哀鳴,最後卻笑起來:“我看還是原原本本告訴你吧。青驊在戰場上,不過不是萊國的戰場,他正與司楚展雁去奔赴賓國執行偷襲。”

“閣下!王沒有授權您說這個!”那些人飛快地阻止他。

“不然怎麼辦?”他反過來問他們,“讓她繼續說下去,一會兒說你們是我的人,一會兒對你們的王進行一些評論,你們覺得你們多聽幾句,對你們的性命有幫助嗎?”

呆立片刻,他們紛紛搖頭。

“所以還不如向她解釋清楚狀況。反正你們的王要我對這裡的安全負責,真出什麼事的話,你們就說是我出於安全考慮做的決定,一切後果由我負責好了。”青納道。

他們想了好久,陸續點頭。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我求知若渴地擡頭看他。

“司楚展雁與啓賓雨原定約,要合擊萊國,但實際上司楚展雁並未出兵,賓國與萊國打起來後,不管楚國有沒有出兵,賓隊勢必有相當一段時間膠著於萊國戰線無法脫身,於是楚國可以趁機偷襲賓國。

我們兄弟倆與楚國有滅國之仇,與啓賓雨原也有深仇,司楚展雁叫驊弟暫時同他聯手打啓賓雨原,驊弟答應了。同時,司楚展雁又發現啓賓雨原在謀劃什麼事,似乎和你有關,生怕你有危險,命我回來保護你。他說,如果你有什麼事,驊弟都會有同樣的遭遇。所以你放心吧,我會盡全力來保護你。”青納一口氣說完。

“那,爲什麼叫你來保護我?”我眨了眨眼睛,“爲什麼是你?”

“他在戰場上脫不開身。他信得過的人,他也基本都用在戰場上了。也許他覺得只要還給我一定的自由,我還夠能力對付啓賓雨原的詭計吧。”青納聳了聳肩,“我也覺得我應該可以勝任。”

所以,青納可以對付啓賓雨原,司楚展雁可以打敗青納,我則可以吃得住司楚展雁,我豈不是幾個國家中最厲害的一位殿下!

我的驕傲裡,還有一點小小的不滿足:“你是怕司楚展雁對青驊不利,才答應保護我的嗎?”

“呃——”

“如果我還是一無所有的流浪小孩,你就不保護我嗎?”

“公主殿下——”他難得地臉紅了,尷尬地看了看左右。

我揮手趕閒雜人等:“你們出去啦!”

他們如標槍般杵著不動:“屬下奉命保護公主。”

“到門外保護又沒有關係——”呃,想到啓賓雨原那變態,還是忍不住打個哆嗦,轉頭問青納,“確實沒有關係吧?”

青納嘆了一口氣,對他們道:“出去吧。公主歇息,我們本來就是要在外面保護的,我想沒問題。”

他們出去了,要命的是青納也跟著出去。我頓足:“你是聽不懂還是怎樣?我問你,到底怪我還是討厭我?我有時候是不懂事,但也盡力救你們了啊,你還要怎樣?”

“是的,”青納搖搖頭,“你本質上是個善良的好孩子。獅子出來時,你明知道獅子吃飽肚子就不會再攻擊其他動物,仍然不忍心坐視它去吃青驊,挺身協助驊弟,我已經知道你非常善良。”

“啊,這個……一般般啦……”他口氣這麼認真,我就臉紅了。

當時情況那麼緊急,我都沒怎麼多想,要是多想想利害關係,說不定就不衝上去了。我品質中有好多糟糕的部分,包括自私,還有膽小,還有好逸惡勞等等。可是,如果不能包容我這些壞品質的人,也就不配享受我好的一面,我想——瞧,我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可惜,你是楚國的殿下。”青納道。

“什麼?”

“滅國亡家,此仇不共戴天,即使暫時和平相處,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也總有一天要報這個仇的。”他語氣平靜如水。

“青納!畢竟人家救你一命,你現在又站在楚國的土地上,你……還敢說這種話,太蠢了吧!”我不敢置信。

他像沒聽到我的話似的,面無表情地說下去:“這裡的侍女都是經過楚王和我雙重篩選的,絕對靠得住,她們會來侍候殿下飲食沐浴。

殿下想呼喚她們,可以拉動牀邊那條鈴繩。殿下好好兒休息吧!”

“青納——咦?對了!司楚展雁自願給啓賓雨原當人質,好保證跟賓國一起出兵,他怎麼可能又分身去打賓國?”

“我想那當人質的是替身。”青納回答得很簡單。

對哦!難怪我覺得鴻門宴上:“司楚展雁”好陌生,離我好遠,原來那個陌生人不是司楚展雁!我的心裡,爲什麼這樣開心。

青納出門去,手按在門把上,嘴角泛起一個模糊悲哀的笑:“我向瓏青納,好像一直沒怎麼聰明過。”

門輕輕闔上了。我要想一會兒,纔想明白他是回答我哪句話,頓時泄氣地躺在大牀上。

之後的日子過得很魔幻。啓賓雨原是不是真的來攪過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夥待著待著,忽然喊一嗓子:“地下有聲音!敵人挖地道來了!”於是掘地三尺,掘出土扒鼠若干只。又待著待著,忽然喊一嗓子:“廚房肉怎麼少了?有敵人潛伏,挨不住餓,偷我們吃的!”於是佈下天羅地網,逮住來偷嘴的倒黴大蛇一條。這下連燈火都不讓點了,說怕敵人藉著亮光偷襲,於是晚上黑燈瞎火的我沒什麼事情好幹只好睡覺。習慣了晝伏夜出的現代動物沈冰然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只有裹著被子磨牙。

我很懷疑向瓏青納是故意的!

這種日子要再過上幾天,別說我,楚國士兵們也要受不了。但很快的,他們還真逮住了一個“偷偷潛伏過來的特務”。

我一見這特務的面——天馬流星靠啊——杜泉夫人!

青納沒見過她。其餘幾個楚國士兵們雖也無緣認識她,但猛見她胸前的“人間兇器”,個個心存疑惑,於是沒敢綁她,客客氣氣地請我來認人。

杜泉夫人在我面前,還是腰肢款擺搖曳生波:“殿下您果然在這裡。殿下您跟他們說說吧,他們可屈死我了!”

“哦啊!”我道,“各位,這位是杜泉夫人。杜泉夫人,這裡……呃話說,您怎麼會在這裡?”

“我擔心公主殿下,忍不住就找過來了呀。”杜泉夫人飛我個媚眼。

“但是你怎麼找得到這裡……哇,你是不是偷聽了密使的口信?”

“沒有偷。當時你們在門裡,我在門外,順便聽的嘛。”又是一個媚眼。

密使先生死得何其不值哇……我有氣無力地揮手:“算了算了,你來了就住下吧,回頭我跟王說……”

“可是,杜泉夫人,這裡根本不是毅行郡。”青納冷然道。

啊?

“不是嗎?”杜泉夫人看起來也很吃驚。

“夫人何必再裝腔作勢?這裡離毅行郡有一段距離,我在最後關頭改變了馬車路線。中途我們換了很多次車與馬伕,也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夫人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呢?”青納像一匹發現獵物的獵犬,緊緊盯著她。

“討厭啦,”杜泉夫人揮動香氣襲人的手帕,“我只是迷了路,誤打誤撞到這裡……”

“迷香!”青納驚道。

於是他們保護公主殿下、控制刺客、採取解毒措施、檢驗室內空氣——檢驗結果是,空氣裡驗不出任何毒性。

“這是香水!我們鋪子裡賣得最好的香水,叫做‘夫人駕到’,你們儘管查去,只要是女人都知道。”杜泉夫人突然很委屈。

“可你找到了這裡!”青納垂死掙扎,“在我們一點都沒覺察的情況下,你竟然能跟蹤到這裡!你還說你不是間諜?”

“沒跟蹤你們。”杜泉夫人招了,“我就跟所有女人說,如果發現附近有什麼屋子忽然住了神秘的貴人,等閒無法靠近,並且最近有馬車來,就報告給我。”

“‘所有女人’指的是——”

“跟我們鋪子有聯繫的所有女人。”杜泉夫人聳聳肩,“一個聯繫一個、一個聯繫另一個……我想這包括整個楚國國界都沒問題了。”

“她們憑什麼都聽你的?!”青納口吐白沫。

“哦,我答應任何線索被採用,都會獎勵一套最新式樣的裙裝。”杜泉夫人答得很輕鬆。

“我憑什麼信你!”青納已經瀕臨崩潰。

“你去查好了。”杜泉夫人信心滿滿。

青納悲愴地轉身離去。

他這一去,不過去了兩個時辰,再回來時,悲愴已經轉爲“悲摧”,一見我跟杜泉夫人,“悲摧”轉爲一茶幾的“杯具”:“你、們、在、幹、嗎?”面部表情很有咆哮教主的風範。

我們在裝飾馬車啊,就是載我們來的那輛,廂板上本來是有雕花的,杜泉夫人嘆息說:“俗!俗氣啊!”她的專用雕刻家沒有跟來,於是她只能自己動手,跟我一起摘了許多花,擠出花汁,塗在車廂上,塗得超有後現代風格,你別說,效果是真的很明顯,走起來如同雲霓。

正打算精加工呢,青納就回來了。

“我們在裝飾啊,怎麼了?”我很奇怪。

青納憤然轉向那些楚國士兵:“不是讓你們好好兒看著她嗎?”

嗯,是讓士兵們關押杜泉夫人。可杜泉夫人是誰?司楚展雁很多年的“朋友”。我是誰?司楚展雁剛認的妹妹。雖然司楚展雁現在對我很好,命令青納領一干士兵全權負責我的安全,但誰知道我跟杜泉夫人的地位到底誰高?誰知道回頭司楚展雁不會冷哼一聲:“爲了我的妹妹綁了我的夫人?去死吧。”

於是大家去死,人頭滾滾……我這麼想著都替那些楚國士兵們哆嗦,他們自己就更別提了。完成領導交代的任務是很重要的,完成任務的方法則更重要。他們對待欽犯可以五花大綁手鐐腳銬,看著杜泉夫人則不得不香茶細點好生款待。

杜泉夫人想在戶外搗鼓一下馬車,他們哪有不放行的。

但是面前青納的質疑,他們不得不裝傻:“青納大人,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我站在旁邊不得不感慨了:兄弟們,別昧著良心裝呀。

杜泉夫人當時是問了我一聲:“把那醜馬車打扮得好看點,幹不幹?”我是應了一聲:“幹!”可我真沒拿刀逼著士兵們把杜泉夫人放出來跟我玩!他們就是軟骨頭,第一時間順應了杜泉夫人的意思,完了推我出來當幌子。

青納用那種“您太不識大體了”的譴責目光看著我,我本來是想爲自己鳴冤的,但士兵們也用可憐巴巴的目光看著我,我想想,忍了。

誰都只有一個腦袋,他們也怪可憐見的。

杜泉夫人挺胸而出,替我擋住了青納的目光:“大人在外面查訪下來,覈實了我說的話了吧?”

青納面對她的偉大胸襟也不敢直視,別過頭,語氣惱火:“您使得賓國有可乘之機!”

“怎麼說?”

“您讓街頭巷尾的女人們都行動起來收集情報,而賓國在我國是肯定有間諜的,這樣一來——”

“啊,不怕不怕,女人們的情報是很複雜的,只有同樣身爲女人,懂得一切她們懂得的,還懂得一切她們不懂的,才能在這些情報中沙裡淘金。賓國如果有這樣的人,我早就知道了。優秀女人發現另一個優秀女人,可比男人發現得快。”杜泉夫人自負地抿嘴一笑,“就我所知,賓國還沒有這種人才。”

“這是您說的。”青納尖銳地道。

“是我說的,”杜泉夫人針鋒相對,“所以您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派人向楚王請示,讓他來決定。”青納聳聳肩,“畢竟楚王殿下才是有權決定怎麼對待您的人。”

杜泉夫人挑起濃黑的眉毛:“您是想說‘處置’吧?大人請放心,若我真的橫下一條心,還輪不到您,甚至楚王殿下處置!”

青納一言不發地向她鞠了一躬,回身對那些楚國士兵道:“看住她,不能讓她出屋子,不能讓她跟任何人接觸,直到王有回覆。這個女人比你們加在一起還危險!”

“那我呢?也不能跟杜泉夫人接觸嗎?”我跳到青納面前,“我很無聊!好不容易她來了……”

“我在這裡,”青納打斷我,“是因爲您的兄長和我都認爲,您的生命比無聊更重要,而且我們充分相信,對您自己來說也是如此。”

“——那你呢?”我鼓起勇氣,“既然生命這麼重要,你會不會覺得國家和尊嚴那些無聊的東西,也沒有你自己的生命來得重要?”

青納再也沒有回答我。

司楚展雁的回覆沒有來,而且好像再也不會來了。青納派出去的信使,跟我們失去了聯繫。“失去了聯繫是什麼意思?”我很抓狂地問。

“官方的意思。”青納臉色蒼白,而不失鎮定,“不確定他的生死、不確定他是否被別人控制,但是至少,現在不能說他一定出事了,也許只是一場意外——”

“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吧?”我很緊張,“司楚展雁在賓國,仗打得怎麼樣,你知不知道?”

青納走近我,把我的手指從嘴裡拔出來:“不要這樣。”

“什麼?”

“您在咬指甲。”他說,“高貴的小姐不應該咬指甲。”

“爲什麼?”再高貴的小姐也是人啊!是人都會緊張啊!緊張就會化身爲齧齒類動物啊!

“因爲錦衣玉食之餘,隨時準備體面地去死。”輕輕一笑,不是青納,而是杜泉夫人,“您知道,指甲也是體面的一部分,而且是比較容易控制的一部分。”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青納生氣並且意外,四處搜尋楚國的士兵,“士兵——”

“他們慌亂了。他們的王應該在賓國率軍,但是除了一些小道消息說賓國某處在開戰之外,並無其他信息傳回。而您派去的信使也失蹤了不是嗎?王如果出事,楚國該怎麼辦?您以爲他們在這種心境下,還會聽您的命令嗎?”

“而你利用了他們這種心境!”青納怒道。

“我把這句話作爲褒獎收下了。”杜泉夫人高傲地點點頭,“對於人心,我瞭解得是比您深刻一點,所以我要去賓國。”

“什麼?!”我跟青納異口同聲。

“先前我擔心楚王殿下急召公主殿下會不會因爲楚王殿下出了事,於是絞盡腦汁找到這裡來。而今聽見楚王殿下在那裡生死未卜,我更要到那裡去了!”

“拜託!”我反對,“你不知道啓賓雨原那個人有多可怕,連青納都對付不了!”

青納一臉吃癟,並且酸溜溜地抗議了:“真是抱歉啊,我受楚王命令在這裡保護您,卻讓您這麼不放心!”

呃,對,他是司楚展雁指定的……可我說的是真的啊。青納青驊跟我三個加在一起,不是像孩子一樣被啓賓雨原玩得團團轉嗎?

杜泉夫人替青納說公道話:“青納大人品性端謹,善守。若當初瓏王聽您的建議鞏固國防,楚王未必有機會進軍奏凱。也正因爲如此,楚王敢派您來守公主殿下。但您吃虧在不懂得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也缺乏攻擊性,恕我直言,我看您是不足以復國的,更不足以調查出賓國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打算自己去。”

青納仰天長嘆,沒有反駁。

他如果從此死了復國的心,我是覺得大家都少點麻煩啦!不過杜泉夫人一個人去嗎?我擔心道:“你一個人要不要緊啊?”

“啊,沒事沒事,賓國也有許多我的客戶呢!”杜泉夫人瀟灑地揮手,神情裡卻隱藏著一絲凝重。

“在下還沒有答應夫人可以自由行動。”青納道。

“不然怎麼辦?”杜泉夫人吃驚,“現在這個時候,您拘著我還有意思嗎?除非——”

“嗯?”

“除非您和賓國有陰謀對付楚王,覺得我去那邊可能會幫助到楚王,便不得不把我困在這裡。”杜泉夫人道。

“不可能!”我叫起來,“青納不是那樣的壞人!”

“好與壞的標準,真的存在嗎?”杜泉夫人回答。

真是個大命題!這麼哲學的東西我想不來的,我只想我能做到的事:“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青納脫口而出。至於杜泉夫人則問:“爲什麼?”

“唉,煩死了。”我皺眉,“在這裡不是什麼也幹不了嗎?去去去,一起去,是驢子是馬去看了才知道嘛!”

青納還在猶豫。我問他:“青驊也在那邊,你不想去找他?”

青納舉手投降:“我叫他們打點行李。”

真的要走,又遇到了一樁困難:那夥楚國士兵是接受了司楚展雁的特命:“無條件服從向瓏青納命令保護展鸚公主。”司楚展雁生死不明,可是特命還在。他們不敢違抗啊!我到賓國算什麼保護?他們不答應協助。

“你們不能幫我們收拾上路?”青納頭痛地揉著太陽穴。

高貴的王子!離開僕人的幫忙,他自己連一根鞋帶都不會系。

“算啦,算啦,”我自告奮勇,“別管他們,我來打包衣物什麼的好了,最要緊的是帶夠錢——”

“可是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走……”士兵們哭喪著臉。

“你們想怎樣?!”我跳起來了。

“賓國是危險的,我們要保護您,就不能不阻止您到那裡去。”

他們向青納求助,“大人,您要保護公主,首先得站出來阻止她不是嗎?”

“這倒是的……”青納同我打商量,“要不,你不去了?”

開玩笑!我躲進杜泉夫人的裙襬裡。我算看出來了!青納這傢伙就是個空心大佬,別瞅儀態有多麼高貴,相貌有多麼清俊,談吐有多麼淡雅從容,沒用的!空心大佬就是空心大佬,儀態相貌談吐“神馬都是浮雲”……容我遠目……關鍵時刻還不如杜泉夫人靠得住!

“公主殿下需要保護。如果把殿下一人丟在這裡,不好吧?”杜泉夫人拉開裙襬罩住我,問那些士兵,“還是你們覺得憑你們就足以保護殿下?”

“……”

他們肯應下來纔是有鬼了咧!

“再容我問一句,殿下一定要去,你們怎麼阻止呢?殿下如果橫衝直撞,你們敢抱住她的千金貴體嗎?殿下如果絕食抗議,你們敢用管子往她喉嚨裡灌食物嗎?更別說殿下如果自殘肢體……”

我還沒想到這些好法子呢!不妨記下來,有機會時可以付諸實施。橫衝直撞、絕食、自殘肢……呃,這一條就算了。

當下眼見杜泉夫人每說一句,士兵們就打個寒戰,並把腦袋搖得像嗑了搖頭丸似的,防線已然崩潰,杜泉夫人還要加一記重拳:“王跟公主,一萬年也是兄妹,公主如果去見王,王罵歸罵,到頭來一定還是疼公主的。可如果公主沒救出王,王在那邊成了萬一……你們也不想萬一的,對吧?”

搖頭丸搖成了斬首風暴。

“所以——”杜泉夫人慈祥地提點他們,“公主殿下執意要去,連青納大人都沒有辦法,只好跟著走,你們除了協助青納大人之外還有什麼法子呢?以後公主在王面前美言幾句,你們前途不可限量啊!”

“公主——”他們求證地看著我。

我在杜泉夫人的裙襬裡衝他們點頭。

他們的抵抗土崩瓦解。

這就往賓國去了。據青納的估計,走上半天就可以到達楚賓邊境,之後要越過國境,問題可能有點棘手。現在楚國賓國局勢微妙,邊境上卡得嚴,他派出去的信使正是越過國境不久就失蹤的。

“我懷疑他在國境線上就被賓方盯上了,一到他們的地盤,立刻動手。”青納推測,“我們在越線時只要一點不慎,被他們猜出身份,也是兇多吉少。”

“那麼,那麼——”我腦袋拼命地轉。我們化裝成什麼好?流浪藝人?賣豬的?旅遊的?啊,青納是爸爸,杜泉是媽媽,我們就是冒著滾滾戰火也要旅遊去的吉祥白癡一家人……“這個交給我操心吧。”杜泉夫人拍拍我的腦袋,“我做生意這麼多年,門路好歹比你們多。”

“商人有什麼用?”青納發問。他不是輕蔑杜泉夫人,而是本能地輕視商人,於是乎,特此提問。

“在戰亂的時候,比亡國王子有用一點點。”杜泉夫人很給力地回答一句。

於是青納蹲在牆角舔傷口去了……忽有一位老太太,總有五十出頭,身板兒真硬朗,“噔噔噔”就跑來了,氣都不帶喘地說:“夫人!您總算到了。”

“哦,褚大姐!”杜泉夫人很親暱地摟著她,“你怎麼親自來接站?”

“瞧夫人說的!夫人到這裡,我夢裡都要笑出來。我不來,還派哪個小丫頭片子來撿便宜?我常跟她們說啊,年輕臉蛋兒有什麼用!衣著打扮這纔是……瞧夫人您這一身!呀,要不讓我親眼見夫人這搭配,我怎麼也想不出來,見了一眼,我可想不出夫人您是怎麼想出來的?夫人的打扮看一次,比聽那些死裁縫說上十年都——小妹妹,你這服裝華麗歸華麗,就是土氣了一點,怎麼不跟夫人學學?虧你這麼好福氣能在夫人旁邊伺候呢!”

破折號之後這句話是對我說的了。

於是我也蹲青納邊上舔傷口去了。哥兒們,勞駕尊臀往旁邊挪挪,讓個地兒給我蹲著唄……“喲,夫人,瞧我這記性!”老太太猛地發出一聲尖叫,把我和青納都驚得跳起來了,回頭看她,她卻又捨不得讓我們聽了,趴到杜泉夫人耳邊唧唧喳喳,神情之鬼祟如小學女生。

杜泉夫人先是一驚,隨即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回頭我把你提升爲郡分店店長。”

“夫人謝謝您!”老太太那個涕淚橫流,那個士爲知己者死,“夫人您這邊走!夫人您怎麼能坐那種沒品的馬車?快坐我備的這輛……夫人您慢走……”

“她是誰啊?”我終於有機會悄聲問杜泉夫人。

“我們在這個縣的分店店長。”杜泉夫人閉目養神。

“我以爲你開的是時裝店?”

“是時裝店。”

“那——”我想起老太太那身比一切老太太都雅緻修身的衣著、那一臉濃豔而居然不太驚悚的妝容,那頭叫我都不敢戴出去的簪花假髮,還有濃淡噴得恰到好處的“夫人駕到”香水,渾身一激靈,“難道說——”

“有志不在年高。”杜泉夫人語重心長。

是,是。被一老太太鄙視了的土包子沈冰然掩面反省。回頭我就把香奈爾最新發布款默寫出來COPY一份給自己從頭武裝到牙齒……青納欠了欠身:“我們這是要往哪兒去?”

“去鑽營一條好門路。”杜泉夫人眼中放光,“聽說有一個賓國的貴婦人要逃回賓國去,隨身不妨帶幾個僕人。只要能搞定她,我們進賓國就沒問題了。”

“這麼巧,就有一個貴婦人要回去,並且被我們知道?”我歡呼,“天無絕人之路!”

青納瞅了我一眼,眼神深深憂慮,把這條路視爲陷阱:“太巧的事,往往有詐。”

杜泉夫人不以爲意:“我早就讓她們幫我留意好門路了。賓國楚國人民多有往來,一旦開戰,總有些人走來走去,攀附上一個,也不算太巧——不過,當然,我會小心,有任何疑點,立刻撒手。”

我們暫時都沉默了,窗外歡笑和驚呼聲一陣陣掠過。

那些人在看“陣亡公報”。自與萊國的戰役打響起,傷亡士兵的名單就不斷由前線傳回來,受重傷的通知家屬前去幫忙護理,死亡的通知家屬領屍。

任何一個有親愛家人朋友在前線的人,都每天急著看新公報——這就幾乎是所有城鎮的所有家庭了,於是公告前面總是擠得水泄不通,比看高考發榜還緊張。高考只是一段人生,而這裡,這裡是一刻生死兩茫茫,是左手再也見不到右手,是蝴蝶再也飛不到春天。

公告上暫時沒有名字的人,親朋就可以暫時放心。而那些被點到名的,則放聲大哭——呀,也許還不只是被點到名的。我聽到一個細嗓子安慰道:“嬸子,小元的名字又不在上頭,你哭什麼?”

“也許是他們沒點到呀!也許小元已經躺在那邊的水裡,他們不知道呀!都說海水有多冷,這孩子怕冷,掉到水裡他得多麼……多麼……我在這裡還以爲他活著,可說不定他……”

那細嗓子也哭了:“嬸子,你不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呸呸呸!”

“是是。不吉利,我糊塗!我說的不算數!小元好好兒的,我……”說著,聲音忽地中斷。

我掀開簾子,看到一個雙手紅彤彤的中年婦女仰天跌倒,另一個病弱的婦人努力攙扶她。有一個同情她的路人幫了她一把:“你們的誰陣亡了?”

“不是,”病弱的女人用那細得可憐的小嗓子解釋,“咱們家只剩這一個男丁了,天天來看名單,天天提著一顆心,嬸子受不了,暈厥了……”

有一個披著髒襯衫的老頭兒“哼”了一聲:“什麼受不了?爲國家拓展疆土,這是英雄事業!你們只要腦子轉過來,就沒什麼受不了的。”那長著一張同情的臉的路人也勸慰她們:“國家需要英雄的母親,戰士才能堅強啊……”

我默默地放下車簾。

司楚展雁生死如何?本來對我很重要,現在,忽然一點也不重要。他是楚國的王。楚國的戰士在外邊生死未卜,他就活該在外邊生死未卜。否則,他就不配當王。

至於我,這樣千里奔波冒險去找他的我,又算什麼呢?我不知道。

到了老太太通報的地方,見到了那個“貴婦人”,我們尤其意外。

“佩汀!”我大叫。

“佩汀——”杜泉夫人扶頭。

“佩汀?”青納看看我們,看看她。

可愛的佩汀啊!穿著一件賓國風格的淡紫色綢緞連衣裙,小臉蛋兒激動得通紅,快步上來向我跪倒:“公主殿下,您果然在這裡!”

“是啊。”我忙把她扶起來,“你又爲什麼在這裡?”

“我擔心您出事,去找杜泉夫人,夫人也不見了。我想……如果你們還在國內,就沒什麼大事。萬一有大事,你們恐怕要出國。於是我就冒充賓國貴人到邊境,心想你們要出國的話,恐怕會注意到我,說不定會來找我。總算被我猜對了!”

“恭喜你猜對了。”杜泉夫人接口道,“你安心地去死吧。”

咦?死?我雙手抱牢佩汀:“說什麼啊?”

“爲了保密我們的行跡,殺人滅口啊。”杜泉夫人斜青納一眼,“我說得對嗎?”

青納手按劍柄,面色很難看。

“滅個屁的口!”我氣壞了,口不擇言,“自己沒本事掩藏行跡還把氣撒到別人頭上!走開,這裡是楚國,我是公主,我做主!你有本事回瓏國鬧脾氣去!”

青納手從劍柄上拿開,轉身就走。

呃——我話說得太重了?青納被我氣走了?他國也沒了,家也沒了,能走到哪裡去啊?我擔心地追出去。

他就站在外頭樹下,雙手抱胸:“公主下令走,我們就走。公主沒下令,在下就在這裡候著。”

“青納——”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答應過在戰事結束前盡全力保公主周全,就要做到。國仇家恨,之後再報。”

說來說去還是要報仇。而且我現在更慘,成了他仇人的家屬了。

我和他的結,這是打不開了。

“青納大人有勇有格!”杜泉夫人笑吟吟地大肆讚譽,悄悄地對我說,“這會兒好了。他腦袋如榆木,拘得咱們事事不暢意,如今肯放話說一切聽您的,咱們纔好放手做事呢!公主殿下您下令吧。”

是我下令,還是她?我怎麼覺得我們都成了杜泉夫人的傀儡似的!不過算了,我反正也沒什麼別的路好走,只能道:“夫人您安排我們出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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