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佑所說的問題自然是疑惑許相夢一個女子怎麼就當(dāng)了知縣大人,許相夢也毫不隱瞞,既然連自己的女兒身都說了,還有什麼不能坦白?
許相夢將自己爲(wèi)逃避賭債,誤打誤撞進(jìn)了縣衙當(dāng)上知縣大人的經(jīng)過通通說給了楊景佑聽,而楊景佑呢,就是一臉聽著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一般難以置信。
“原來是這樣!”
“就是這樣,所以我每天都是過得心驚膽戰(zhàn),說不定哪一天秘密被發(fā)現(xiàn),小命就丟了。”許相夢說得悽慘,但她這個知縣大人明明當(dāng)?shù)煤茏虧櫋?
許相夢向楊景佑道出了一切,這些事實(shí)真相,她甚至連夜央都不敢承認(rèn),但居然能對楊景佑毫無保留地說出口,她都疑惑自己對楊景佑莫名的信任爲(wèi)何能達(dá)到如此地步。
“總之呢,我的假知縣大人身份,我是個女子的事實(shí),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讓第三者知道……”
“我知道,大人放心,我知道自己多幸運(yùn),能當(dāng)唯一一個知道你秘密之人。”
楊景佑這句話比所有的毒誓都更叫許相夢放心,許相夢居然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楊景佑知道了這個秘密會對自己造成怎樣的威脅,也不怕他會把自己的秘密抖露出去。相反的,許相夢說出了心底的事,倒輕鬆了許多,彷彿壓迫心上的重?fù)?dān)終於找到了一個人分擔(dān),然而這個人不是夜央。
就像一場夢,楊景佑與“毛小雨”重逢了,原來她從來沒有離開他太遠(yuǎn)。許相夢大膽地道出了本以爲(wèi)要爛在肚子裡的驚天大秘密,對楊景佑。
許相夢迴了縣衙,不自覺就走進(jìn)了夜央的房間,她知道夜央不在,但直到進(jìn)到無人而一片空蕩蕩的房間時,她才感受到夜央不在身邊的冷寂。
“夜師爺,要早點(diǎn)回來。”
這句話應(yīng)該是送別時說的,此刻許相夢說來,也只能是自己聽聽,更覺得心裡清冷。
“夜師爺,什麼時候,我才能毫無顧慮地跟你坦白一切呢?唉,我的顧慮又是什麼呢?”
許相夢無數(shù)次想對夜央說出一切真相,可沒有一次能毫無顧慮,許相夢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麼,但她確確實(shí)實(shí)地感到心裡的猶豫,是害怕一旦推翻了一切,自己就會失去所有嗎?
那日楊宅一事過後,毛小雨就消失不見,再沒出現(xiàn)在楊宅,也沒有回來縣衙,想必是逃回月新村了。
許相夢每天數(shù)著日子,夜央離開縣衙已有五日,許相夢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第五個夜晚。
許相夢躺在牀上,神情若失。她的房間裡明顯多了許多東西,一盒盒疊得層層高,全是楊景佑這些天送來的補(bǔ)品之類。
靜靜之中,許相夢隱約聽見外邊幾個人聲相談甚歡,她起身拐出院子,迎面走過的是成城,成牆和毛小猜三人。
“你們?nèi)齻€聊什麼呢?”許相夢並非嚴(yán)厲相迫。
“大人,今日不是清涼節(jié)嘛,我們就想一起去參加清涼夜遊會!”成牆絲毫不待地回道
“本來應(yīng)該邀請大人一起去,可是大人腿不方便,所以我們才……”成城說話就略微謹(jǐn)慎。
“所以你們就想瞞著我,偷偷去,我說得沒錯吧?”許相夢乍地變得大聲。
“大人,我們不是故意不想帶著你的!”毛小猜一臉著急解釋。
許相夢也知道,雖然她行拐自如,練就了一套神乎其技的腳拐搭檔,前行無阻的技能,但畢竟腿傷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過勞累。而且,成城他們幾個也不像是會把她當(dāng)做累贅的壞人,許相夢只是覺得清閒,說幾句不樂意話就當(dāng)消遣心裡的煩躁了。
許相夢最後還是放他們?nèi)巳チ耍粝乱粋€空寂的縣衙,一顆寂寞氾濫的心。
“唉。”許相夢深嘆著氣走回房間,當(dāng)看到桌上地上隨便擺著的大小盒子時,不禁心裡怨嘆:這會兒要是那傻少爺來了也好,至少不是一個人,好悶呀!
上天越發(fā)順應(yīng)許相夢的意,她才那般怨嘆完,身後便傳來扣門聲。
“難道夜師爺回來了?”
許相夢一驚便喜,開了門看見楊景佑,驀地吃驚皺眉,道:“怎麼是你呀,大晚上來找我?guī)致铮俊?
許相夢一臉哀怨地轉(zhuǎn)身拐回,心裡真不知該謝謝老天還是怨恨老天,而楊景佑卻是滿心喜悅地跟了進(jìn)來。
“大人不是說,讓我不要大白天的老來找你,那我就晚上來了。”
沒錯,楊景佑前幾日總是大早上,大中午地來找許相夢,不是打擾她賴牀就是煩擾她睡午覺,許相夢忍無可忍,便對他說了一句“不要總大白天的來找我”。許相夢的意思是讓他不要這麼頻繁來煩擾她,楊景佑的理解明顯偏離了許相夢的本意。
“我怎麼覺得,這大晚上來,更不對勁兒呀!”許相夢滿目疑慮擰結(jié)。
許相夢正迷惑不解,糾結(jié)著白天和晚上的問題,楊景佑忽地掏出一袋果糕遞給許相夢,說道:“大人吃嗎?”
這幾日夜央不在,許相夢是食慾不振,每頓都吃不怎麼下,這會兒正餓呢,楊景佑這果糕自然是雪中之炭之禮。
“吃!”許相夢一把奪了楊景佑手上的果糕坐下吃起來,“楊二少爺你也坐啊,別客氣,一起吃吧!”
許相夢自己吃得絲毫不見外,這話說的就更像是自己請客似的。
“楊二少爺怎麼不去清涼遊園會呢?”許相夢邊吃邊問。
“我想大人腿不方便,就來陪陪你。”楊景佑微微羞笑。
“不去玩來陪我一個瘸子,不悶呀?”
“大人不能這麼詛咒自己的。”
許相夢說的只是心裡埋怨的一句玩笑話,楊景佑卻是一副認(rèn)真正經(jīng)表情,看得許相夢不禁感嘆楊景佑如此傻得天真。
“唉,許相夢,你身邊的怎麼盡是些怪性子的人?”
與縣衙裡的清靜相比,遊園會處可是熱鬧非凡,但這樣繁茂的場所,往往魚龍混雜,小偷小摸格外的多。
毛小猜剛從一個小吃攤上買了小吃食,轉(zhuǎn)身卻被一個偷摸男子撞了個正著。
“姑娘不好意思!”男子一句道歉便匆匆走遠(yuǎn)。
毛小猜脾氣好,被人撞了也不怪,只看著手裡的吃食沒撒沒落,便一點(diǎn)不多想。
毛小猜又看見前邊有人賣糖葫蘆,心生喜歡便跑上前去,笑道:“大哥,我要一串糖葫蘆,不,兩串,不不不,三串,不對,四串。”
“小姑娘你到底要幾串?”買糖葫蘆小哥都被毛小猜繞懵了。
“四串!”毛小猜笑著掏錢包。
掏半天,毛小猜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袋不在身上了,她回頭看,從那個攤子到腳下一路,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袋。毛小猜的表情驀地由喜悅變得略帶愁意,賣糖葫蘆小哥看她樣子就猜出了個大概。
“小姑娘錢袋掉了吧,這裡人多,最近小偷很多的,以後出門注意些,這串糖葫蘆我請你吃。”
賣糖葫蘆小哥將一串糖葫蘆遞到毛小猜手邊,毛小猜猶豫著去接,本來是想買糖葫蘆給成城他們,誰成想會糟了賊手,但賣糖葫蘆小哥確實(shí)是個好人。
“謝謝大哥,我不要了。”毛小猜驀地失落。
“要,老闆給你錢。”成城不知突然從哪兒跑到了毛小猜面前。
“成捕頭。”
成城把糖葫蘆遞到毛小猜面前,笑道:“這次錢袋丟了就丟了,以後多注意,這樣的熱鬧地方確實(shí)會有很多小偷,放心,要是再遇上,我替你把他們抓回縣衙,讓大人爲(wèi)你做主。”
“謝謝成捕頭,其實(shí)我難過的不是錢袋丟了的事。”毛小猜看似若有所思,若有所悲。
“那小猜難過什麼?”
“成捕頭,我還想再買一串糖葫蘆!”毛小猜低垂的眉眼略略恢復(fù)了往日的神采。
毛小猜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吃著,另一手抱著另一串包好的糖葫蘆。
“成捕頭和成捕快真的不吃嗎?”毛小猜問。
“不吃,小猜自己吃得開心就好。”
“那成捕快去哪兒了?”
“成牆在那邊玩遊戲,說要贏一把扇子當(dāng)歉禮送給大人。”
成城和毛小猜往成牆所在的遊戲場所走去,擁擠的人羣中擠出來方纔撞了毛小猜一下的那個男子,手裡還抖著兩三個錢袋。
“成捕頭,那個小偷!”毛小猜一根糖葫蘆朝那人指去。
做慣了小賊之人感知力異常強(qiáng)大,毛小猜並不大聲一句,那一指,小偷便感覺到危險(xiǎn),撒腿逃跑。
“小偷跑了!”
“小猜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跑,我去抓他。”
成城一聲囑咐便前去追賊,毛小猜雖然著急,但只能站在原地等成城。
毛小猜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家家獨(dú)自站著吃糖葫蘆,果然,心懷不軌的小混混便盯上了她。
“小妹妹,吃糖葫蘆呢,哥哥請你吃好吃的呀,跟哥哥來吧!”
“不要了,我要在這等成捕頭回來。”
“喲,小妹妹還認(rèn)識縣衙裡的人,那哥哥可要好好跟你玩玩。”混混頭頭一把抓住了毛小猜的手腕。
“我不要跟你們玩,我要等成捕頭!”
毛小猜怎麼扭得過小混混,掙扎掉了手裡拿著吃的糖葫蘆,還是被拽著走了。
另一邊,成城極力追趕小偷,飛檐走壁截住了小偷去路,情況危機(jī),小偷只能舍財(cái)保己,他將偷來的錢袋全朝成城扔去,自己則是趕緊轉(zhuǎn)身跑了。
成城抓著一把錢袋往原來那地走回,心想最近的小偷當(dāng)真是越發(fā)猖狂了。成城遠(yuǎn)遠(yuǎn)沒看見毛小猜,走近只看見掉在地上吃了一半的糖葫蘆。
“小猜!”成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