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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三十九章 親上加親未必親(三)

這個姑娘比於昭湘大兩歲,模樣姣好其次,主要是她的性情賢淑安然甚合廣源夫婦的心意。爲(wèi)了做成這個姻緣,李氏還特意找人掐算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真是天作之合,兩個人的生辰八字非常合式。於廣源兩口子下定了決心要給小兒子促成這段姻緣,因爲(wèi)這不僅關(guān)係到兒子的終生幸福,而且自己的後半生能否安生也與之密不可分。

於昭湘舅家的表姐名叫李雲(yún)霞,芳齡十九,如果讓於昭雪和她站在一起,別人絕對會認(rèn)爲(wèi)這是姐妹倆,甚至還會以爲(wèi)她倆是雙胞胎。李雲(yún)霞不僅長得待人見,而且性情可人,說話從來沒有大聲,即使生氣的時候說話也是軟綿綿的。

李雲(yún)霞對爹孃歷來百依百順,在她的頭腦中有一種觀念根深蒂固:長輩的話一定是對的。李家在周裡鎮(zhèn)是名門望族,女兒又這樣出類拔萃,所以幾年來上門求親的幾乎踏破了昭湘舅舅家的門檻。

於昭湘的舅舅名叫李百順,家裡有十幾張織布機,僱著十幾個工人日夜不停地漿紗織布,因爲(wèi)家境富裕,所以引得無數(shù)人想與他結(jié)親。在鄉(xiāng)下,閨女家一般在十七八甚至十五六就已經(jīng)許下人了,但是年近二十的李家大小姐尚待字閨中,原因有二:一是因爲(wèi)父母不捨想多留她在家待幾年,二是因爲(wèi)實在沒有李百順夫妻兩人看中的家庭。

因爲(wèi)是至親、是裡表,所以於昭湘和李雲(yún)霞一點也不陌生,他們在一年之中最少要見四五次面。

李雲(yún)霞最喜歡看錶弟於昭湘吃飯的樣子,每次在一起吃飯,李雲(yún)霞幾乎不大動筷子,而是看著表弟於昭湘在那裡狼吞虎嚥,她一直納悶她表弟瘦削的身體裡何以盛得下那麼多的肉。於昭湘雖然酷愛吃肉,但是絕對不會滿桌滿盤地挑肉吃,他只吃自己眼前的。每次在舅舅家吃飯,表姐李雲(yún)霞專管把肉搛到於昭湘的眼前。每當(dāng)李氏看到這種情況都在心底暗暗誇讚侄女懂事。世界上多的是這樣的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女吃到稱心如意的飯菜比自己吃到還要高興,李氏也不能免俗。

於昭湘的五冬六夏洗澡和從來不會叫爹叫娘讓李雲(yún)霞感到不可思議,每一次去姑姑家聽到別人談?wù)撿墩严娴臅r候,她都會忍不住笑起來。於昭湘對於李雲(yún)霞來說就是一個謎,一個難以破解的謎。

民國二十二年的農(nóng)曆新年剛過,於廣源的妻子李氏就把給兒子說媳婦的事情當(dāng)作了第一要事。

正月初四,李氏就領(lǐng)著小兒子回到了自己的孃家。

因爲(wèi)父母雙亡,李氏不大回孃家,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都是兒女們?nèi)タ赐司耍艿芾畎夙榿韰s是四時八節(jié)來看望她。當(dāng)她和小兒子於昭湘回到孃家時,李百順一家竟然有喜出望外受寵若驚的樣子。

一陣寒暄之後,李氏把李百順的妻子、自己的弟媳叫到一個無人的房間,直截了當(dāng)?shù)匕炎约旱南敕ǜ嬖V了她。李氏知道弟弟對自己是百依百順,只要說通了弟媳,這件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李百順的媳婦也不是沒往這方面想過,對於於廣源的家庭她是無可挑剔,但是她知道於昭湘是個愣頭青,是個天老爺?shù)谝凰诙膫砘铮约旱拈|女跟了他能不能過安穩(wěn)日子,她的心裡十分沒底。

看到弟媳在猶豫,李氏說:“他妗子,別看三現(xiàn)在像沒籠頭的野馬,但是等到娶了媳婦讓媳婦管著脾氣就改了。再者說,老大老二都在城裡,看樣子也不會回來受這份家業(yè)了,以後這個家還不都是他的?”

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終於讓李百順媳婦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百順的媳婦來到客廳,叫出丈夫先和他說了說這件事。李百順幾乎沒有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因爲(wèi)他太相信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了。看到丈夫沒有意見,百順媳婦就把正在給於昭湘沏茶倒水的女兒叫到李氏的跟前,把這件事對她說了。

因爲(wèi)事情來得太突然,李雲(yún)霞沒有一點思想準(zhǔn)備,她的臉?biāo)查g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在兩位老人面前,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低著頭在那兒把棉襖的下沿捲起來放開、放開再捲起來。

“把你放在你姑姑家,我和你爹最放心,你表弟雖然脾氣熊但是不討人厭惡,有你姑和姑父在,你不會吃屈的。”

看到自己的閨女坐在那裡低著頭不語,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李百順媳婦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

“大姐,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兒女的事還不都是老人說了算嗎?”當(dāng)著李雲(yún)霞的面,百順媳婦做主了。

李氏聽了,心裡樂開了花。隨即他們兩個商定了就在今春辦喜事。

這層窗戶紙一捅破,李雲(yún)霞再也不好意思回到客廳裡陪表弟說話了,甚至吃飯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躲在廚房裡吃的。以往表弟來的時候,她最願意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今天她再也沒有心緒看了,無限心事把她的頭腦裝得滿滿的。

吃罷午飯,李氏對兒子說:“剛纔我和你舅和妗子商量過了,把你的表姐說給你,今春就成親,以後我們兩家就是親上加親了。”

正在喝茶水的於昭湘驚得目瞪口呆,他的眼睛通常是瞇著的,看人的時候也很少睜大眼睛,像今天這樣完全睜開的時候很少很少。

他已經(jīng)年滿十八週歲了,在省城的時候,李天生經(jīng)常領(lǐng)著他和吳俊南去妓院看熱鬧,對於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早已經(jīng)熟視無睹了。但是於昭湘活了十八年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孩子哪怕是稍微地動心過,對於自己的表姐姐更是想都沒有想過。

“婚姻難道就這麼簡單嗎?”他在心裡想,同時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和加官一起看過的一場“好戲”。

一個星期天的頭晌,他和加官在場院裡輪流騎著棗紅馬轉(zhuǎn)圈。自從於昭湘回到老家居住以來,家中這匹棗紅馬又多了一項活——坐騎。商志忠牽著家中的那頭大叫驢從牲口棚裡走出來,陪著笑臉對於昭湘說:“老三,別騎了,這頭牲口正在反羣。”

於昭湘不解地問:“反羣是什麼?”

旁邊的加官比於昭湘明白,對他說:“反羣就是發(fā)情。”

於昭湘更加不解:“什麼叫發(fā)情?”

加官急得一臉苦相,不知道怎麼解釋好了,憋了半天才說:“發(fā)情就是想挨操了。”

這樣一來。於昭湘總算明白點了,他從馬背上跳下來,把馬繮繩遞給商懷德。商懷德把棗紅馬拴在榆樹上,招呼商志忠把叫驢牽過來。商志忠本想讓於昭湘和加官離開場院,但是他知道這兩個孩子是不會聽他的,也就對兩個孩子聽之任之了。那頭黑叫驢走近棗紅馬,仰脖朝上,上脣翻翻著,鼻子一鼓一鼓朝天嗅著什麼。瞬間,叫驢興奮起來,下面的*迅速膨脹像一根黑色的木棍,它向著棗紅馬跑過去,差點把牽著它的商志忠?guī)У埂=畜H一跑到棗紅馬的後面就奮不顧身地就往上跳,棗紅馬毫不猶豫地尥起兩個後蹄猛踢叫驢的腦袋,猝不及防的叫驢被踢中了嘴脣,它的下脣一下子腫起來,血流個不停,上下牙上幾乎全是血。叫驢不死心,連續(xù)往棗紅馬身上撲,但是因爲(wèi)叫驢的體型比棗紅馬小很多,每次都以慘敗而告終。

商志忠終止了叫驢的徒勞,他和商懷德兩人進(jìn)了牲口棚,從裡面擡出一個鐵籠子,鐵籠子長方形,頂上沒有蓋,一面還敞開著,商懷德把棗紅馬牽進(jìn)鐵籠子裡,鐵籠子剛好盛得下這匹馬,鐵籠子把馬肚子緊緊地擠住,讓它在裡面動彈不得。接著兩個人在馬後腿的外面橫著把兩根木棍綁在鐵籠子的兩頭,讓馬尥不起蹄子來。一切準(zhǔn)備就緒後,商志忠牽著叫驢走過來,叫驢早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它一下子跳到馬背上,兩隻前腿搭在馬脖子上,喘著粗氣,流著涎水在棗紅馬身上大動起來。棗紅馬雖然拼命掙扎,使勁尥蹄子,然而一切無濟(jì)於事……

“自己不就是那匹棗紅馬嗎?”於昭湘悲哀地想。他不善言辭,但是即使他能言善辯,知道事情也已經(jīng)是無法挽回了,一個鐵製的籠子早已經(jīng)給他準(zhǔn)備好了。他耷拉著腦袋,想用沉默來向母親示威。

看到兒子不言語,李氏生氣地說:“你怎麼不說話,雲(yún)霞跟了你這麼個熊種都沒有怨言,敢情你還不樂意不成?”

聽到這句話的於昭湘徹底絕望了,原本他還想讓表姐抵擋一陣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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