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奧是個大好人。”就在我們還在關注著阿佐夫的雙手的時候,他卻在不經意間開口了。
“幾天前他跑了出去,你覺得他最有可能去了哪裡?”帕帖爾乘勝追擊,緊接著他的話問道。
“這幾天我確實沒有瞅見他,可是我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裡,但是不用著急,他最終會回來的,因爲這裡就是他的家。”阿佐夫一邊輕鬆地說著,一邊低頭繼續拉扯著筆記本上的紙張。
他停頓了一小會兒後,又絮絮叨叨地接著說了起來,顯然阿佐夫的話匣子再一次打開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普里奧總是愛唱一首《倒黴的香菸與奇葩的愛情》的靡靡之音。這歌名實在是相當長,但是歌曲倒是蠻好聽的,可是他每每還沒有唱完就哭得一塌糊塗,挺可樂的。他一哭我就想樂,很不錯吧,這就叫物有所值!”
阿佐夫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工作”,眼望著前方的某一個地方,癡癡地笑了起來,那齷齪的笑聲還真是帶著點娘娘腔調。
我們等待著他笑夠了後,又再次自說自話起來,“普里奧最近跟我說起過二三次他的妻子,他說他的嬌妻不僅長得很美,還做得一手好飯菜,而且還喜歡唱歌跳舞,這真是讓人豔羨不已!”
阿佐夫的幾句隨隨便便地閒聊家常卻吸引住了帕帖爾和恰裡的注意,尤其是恰裡,他就像是聽到了一則山崩地裂的大新聞,他快步走到帕帖爾身旁,與他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後,又擡起頭來向阿佐夫問道:“他還說了些什麼?他有沒有說起過他有孩子?”
“嗯……他從來也沒有說起過他有孩子呀,我敢打包票他肯定沒有小孩,哪裡會像我一樣竟然有五個孩子,而且每個都嗷嗷待脯!”他突然停下了手中正在進行的活計,眼光定定地陷入了深深地迷糊中,看來只有他的孩子還能左右一下他混亂不堪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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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普里奧在跟阿佐夫聊天中並沒有提及到他的孩子的隻言片語,但是卻三番五次地說起了他的愛妻,這絕對是一個不小的收穫!要是擱在以前,普里奧絕對矢口否認,沒想到經過了多年的精神治療和精神慰藉,普里奧總算是有了顯著的改變,這讓恰裡激動得語無倫次。儘管普里奧只是在不經意間對非常要好的病友提及了三四次,但是這絕對就是向好的方向發展的一個重大信號。
“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爾薩斯院長,……當然,得等他開完會後。”恰裡恨不得馬上就把這個好消息昭告於全天下。
因爲我在這個小島上呆的時間還不長,對普里奧的瞭解並不是很深入,所以並沒有感到特別興奮,但是一看到恰裡高興得猶如孩子一般,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只有帕帖爾還是保持著鎮定的得天獨厚的警官神態。
下一位病人來得很突然,我們還沒有準備好約見她,她卻擅自闖了進來。她就是我們邀約的第七位精神病患者,是一個二十九歲的年輕姑娘。這個姑娘的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身材非常矮小,但是這並不是最要緊的,她那不是一般的胖的身體纔是最醒目的,她的出現就彷彿一個大皮球從遠處滾了過來。她一進門,首要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的身體找個地方擱下,可是令人遺憾的是在她面前就只有一個帶扶手的座椅,但是所幸的是她最後還是把自己的身體將就著歪歪扭扭地擠了進去。
“你們就不能換把椅子?!”
“喔,是我考慮不周。”恰裡強忍住笑聲,說道。
“你們真應該第一個見我,因爲我是普里奧的忠實粉絲。我對他可以說是太瞭解了,簡直就是了如指掌。他的不告而別令我極其痛心。”她所說的話與她那笑逐顏開的模樣很是不搭調。不僅如此,她此番表白竟然重複說了兩遍,真是可笑至極!
“你叫什麼名字?”恰裡和顏悅色地問道,想知道她的姓名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看看病歷本就能夠一目瞭然,可是恰裡卻故意把這話提示了出來。他之所以這樣做,主要還是想讓她的精神安靜下來,不要因爲過分急躁而不受控制。
“我叫芭比,你們要是叫我芭比娃娃當然更好,也更順嘴。”她又重複了兩遍,尤其是在說到“芭比娃娃”時還故意拉長了聲調。
我們幾個人都忍俊不止,跟在她後面進來的女護工也苦笑了幾聲,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她本名傑瑞爾,是一個幻想型精神妄想癥患者。她以前說自己是白雪公主,近期她又變成了芭比娃娃。她說話喜好重複,跟你們講話時只重複兩次,算是相當不錯了。跟我們說話時有時候能重複個四五次之多,我們這些在她後面跟班的護工都深受其折磨,但是卻不能當面發牢騷,還得和顏悅色地哄著她才行。”
“你對普里奧很熟悉?!”恰裡的問話中帶著明顯地疑惑。這時候,帕帖爾卻縮在旁邊的椅子裡,一言不發,這跟他平時面對犯人時總是愛先發制人的舉止大相徑庭,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他很不喜歡這個女人,甚至有些厭惡和害怕她。
“當然啦,我對他相當瞭解,他下一秒想幹什麼我都門清。”
“真的嗎?!”恰裡一副相當懷疑的表情。
“真的,我絕對不會騙人!當然啦,他確實也挺忙。要不就是行色匆匆,要不就是謹言慎行,我們在一起交流的時間少得可憐,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對他的一見鍾情。而且,我的玩伴很多,有時候也會顧此失彼。”話音剛落“芭比娃娃”就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這段話她總算沒有重複,因爲對於她這種胖得出奇的人來說,此刻喘上一口氣要比重複說話舒服得多了。
我們都還在靜待著傑瑞爾的喘息聲進一步放緩的時候,她卻又風風火火地開口了,“現在我總是跟‘剪刀手愛德華’在一起玩,他說要剪下布朗的大腳接在奧莉的上肢上,那肯定是一件異常奇妙的事情……”聽得出來她還是喜歡訴說自己那點瘋癲的事情。
恰裡趁著她接連打噴嚏的一瞬間,又把話題轉到了我們所希望聽到的一面上,“你覺得普里奧近期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地方嗎?”
“哦……他做任何事情都是與衆不同。”她的注意力有一半還在揩鼻涕上。
“有沒有特殊的,或者特別不一樣的舉動……”
“那我一時可想不起來。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大概一個月前普里奧把我氣得鼓鼓的一件事情。那是一個星期五……對,就是一個星期五,吃完早餐後,是我們自由活動的時間。那天我吃得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必須得消消食,於是我就小溜達了一會兒,正好看見普里奧就坐在角落裡的一個我們稱之爲小圓筒的小凳子上,於是我興致勃勃地走了過去。要是在平時他肯定能夠聽見我的腳步聲,可是那天他也許是太過於專注了吧,根本就沒有聽到我走過去的一丁點動靜。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圓桌上的一個正在旋轉的小**,好像已經入神了。我也覺得那個小**挺好玩的,於是就順手把那個小**抄了起來,抓在了自己的手心裡。可是沒想到就在這一刻,普里奧竟然變成了一隻狼,不,更像是在電視裡看到的一隻兇猛的獅子正在殘暴地虜獲獵物一樣,他窮兇極惡地撲將了過來,從我的手裡硬生生地奪下了小**,然後一溜煙跑遠了。我當時都嚇傻了,這明搶豪奪的速度也太快了,行動也太魯莽了,哪裡像一個我所熟悉的翩翩君子的模樣,這簡直就是一隻大型野獸的野蠻行徑。之後我幾乎大半個月都不再理睬普里奧,直到他託人給我送來了一大桶巧克力豆,我才冰釋前嫌。這次我故意不理睬他,讓他多少揪心了一下,倒是蠻有趣的。”傑瑞爾不住地癡迷地回想著,到了最後,她那過分生動的笑聲中還多了一絲難得的羞澀的韻味。此時此刻她的話語中再也沒有了凌亂和誇張的音符,看來情竇初開的少年情懷真的是太彌足珍貴了,最起碼能夠從一個側面來多多少少彌補一下青年精神病人身上慣有的無助和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