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她睡吧，別叫醒了她。”莫曉晴的責備，其實就是做給夜宸看的，而不是真的惱怒女兒在這個點還睡懶覺。
“媽，我有個事情，想要問問。”夜宸將話題帶上正軌，一雙黑眸緊緊的盯著兩人的面部表情，不放過絲毫變化。
“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好了。”穆雲清似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大大方方的表示，隨便夜宸詢問。
“那我就直接問了，我想知道，小凡爲什麼會那麼恐懼水。”
這問題一出，穆雲清跟莫曉晴，同時臉色大變，相互對視一眼，卻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對方的震驚模樣。
“爸，媽，我希望，能聽到實話。”夜宸又道。
“既然你問了，說明，你是有所發現，”穆雲清聲音有幾分低沉，也有幾分悔恨，“我們也不是想瞞著你，而是這件事情，實在是讓我們難以啓齒。”
“這都怪我。”莫曉晴忽地紅了眼圈，“要不是因爲我，小凡也不會怕水。”
穆雲清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說道，“這怎麼能怪你，要說起來，我也有錯。”
“可要不是我太驚慌，也不會認錯女兒。”莫曉晴抽噎不已，哭的厲害。
“好了，這還在女婿面前呢，你這當媽的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穆雲清說道。
莫曉晴這才擦了擦眼淚，緊接著從視頻前走開，但那若有似無的抽泣聲，還能從視頻那頭隱約傳到夜宸這邊。
他心中疑惑更重，便問道，“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夜宸，你先告訴我，小凡的心理創傷，是不是發作了。”穆雲清雖是問話，但語氣，卻帶著一絲的肯定，彷彿已經確定了事實一般。
夜宸想了想，點頭承認。“是，昨天，她掉進了水池，恐懼之心引發了心理創傷，我想要讓人治好她，所以必須找到根本緣由。”
他將話說了一半，只說穆小凡落水，卻不說穆小凡回到五歲稚子之時。
只因爲沒有緣由的，他就是認定了，穆雲清對他，還有保留。
“怪不得你會來問我，既然如此，我就將十五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穆雲清面上閃過愧疚之色，將隱藏的真相，一點點的揭開。
隨著他的講述，夜宸終於明白了，十五年前，在那場大火中，還發生了什麼。
當時被火焰困在房間裡的，不只是穆小凡一人，還有另一個鄰居家的小孩，並且跟穆小凡同歲。
兩個小女孩，感情非常好，是以經常會交換衣服穿。
大火的那一天，火勢起的兇猛，驚慌失措的莫曉晴，在慌亂中，憑藉衣服拉人，卻沒想到就此認錯了女兒。
而與此同時，衝進來的穆雲清，也沒有發現那小女孩不是自家的。
兩人就那麼的，在第一時間裡，將鄰居家的小孩，帶出了燒的快要塌陷的房子。
等到脫離險境，才發現帶出來的，並不是自己的女兒。
穆雲清嚇得又衝進去了一次，頂著熊熊的烈火，在炙熱的快要融化一切的屋子裡，尋找女兒的身影。
最終，他在家裡用來裝水的水缸裡，找到了穆小凡。
那時候的她，已經昏迷在水缸裡，穆雲清便慌忙的，帶著女兒衝出火場。
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沒有人知道，年幼的穆小凡究竟是慌不擇路掉進去的，還是爲了躲避火焰而主動進去的。
再之後，清醒過來的穆小凡，就被發現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癥。
爲了治療穆小凡，穆雲清便帶著補償金，帶著妻女，一道來了本市，接受治療的同時，也選擇定居下來。
聽完事情的始末，夜宸凝目沉思，並沒有說話。
“到了這裡，小凡整整在醫院住了兩年，才能夠擺脫心理障礙，那兩年裡，我跟他媽是夜不能寐，食不能咽，每一分鐘，都在擔心女兒會離開我們。”
“我們內疚自責，不敢再提起小凡險些溺死在水缸裡的事情，便對外宣稱，她是害怕火焰，纔會在醫院接受治療。”
“甚至這麼多年來，小凡但凡是遇到水多一些的地方，我都怕她會再次想起當時的記憶。”穆雲清說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他面對林霜跟莫倩倩的污衊，沒有哭。面對病魔，也依舊堅持，可卻爲了自己的女兒，變成了一個脆弱的老人。
面對這樣的穆雲清，夜宸沒有辦法在追問更多的細節。
何況，穆雲清說出的真相，是對得上的。
“爸，這事情也不能怪你們。兩個年紀一樣的小女孩，又互換了衣服，情急之下，看錯了，也是正常的。”他開口安慰道。
“我知道，可我還是恨自己，如果當初，我沒有認錯女兒，小凡一定不會受這些苦。”
“整整兩年，她一直在經歷心理上的折磨，甚至在最後出院的時候，看起來，都比同年齡的孩子，小了許多。”
穆雲清擦拭了一下眼淚，回憶那噩夢一般的過去，對他來說，顯得非常的痛苦。“對了，小凡這次沒事吧，她有沒有受到刺激，想起當時的場景來？”
問出這話的時候，穆雲清的面色，顯得十分的緊張。
“沒有，她只是受了點驚嚇，並無大礙。”夜宸選擇了繼續隱瞞，墨色的眼眸，也在不斷的打量著，穆雲清每一個細微的面部表情變化。
他對穆雲清的話，並不是全信，而是半信半疑。
半信是因爲，從穆雲清跟莫曉晴臉上的細微表情，可以看出，他們是真的在傷心追悔，而不是作僞。
半疑是因爲，這一切解釋的太過巧合。
每一次，都是在他主動詢問穆雲清之後，甚至是在穆雲清知道一切都不能再隱瞞時，纔會說出選擇事實真相。
因此，對於這樣的真相，夜宸保留懷疑的態度。
“那就好。”穆雲清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面上的神色帶著放鬆，也帶著一絲慶幸。
而那一絲細微的慶幸，已經被夜宸捕捉下來。
這下，他更確定，穆雲清還有什麼，在隱瞞著他，或者說，穆雲清是在對所有人，隱瞞一個隱秘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