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裡，蓄滿了淚珠，搖搖欲墜卻又被她強行忍住。
因爲太過用力，她的脣瓣已經被咬破出血，殷虹的鮮血像是一層豔麗的脣紅一般，覆蓋住了她原本的脣色。
夜宸看的心驚，伸手去分開她的牙齒，可得到的，卻是更快沁出的血珠。
“穆小凡，你鬆開。”他低吼，暴躁的像是一頭困獸。
穆小凡卻咬的更重，因爲不用力，她的眼淚就會落下來。
“穆小凡。”他著急，卻無奈，最後能用的，不過是低頭封住她的脣。
可她固執的不鬆口，任由他親吻，動作僵硬的像是一個木偶。
鮮血的滋味，他不是第一次品嚐，可卻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無助無望。
穆小凡從來都是，他掌握不住的意外。
“穆小凡，我不是兇你，而是，我想起了她。”夜宸的聲音，在兩人貼合的脣瓣裡，溢出，每一個字，都帶著痛到極致的顫音。
她睜大的眼眸裡，清楚的看到了夜宸眼底泛起的水光，忽地，從心底升出妒忌，那強烈的妒忌，幾乎讓她發瘋。
“慕容昌口裡的小寧，是我的寧姨，也是小楠的母親。”夜宸說道。
穆小凡愣住，咬住脣瓣的力氣鬆了鬆。
他趁機而入，撬開她的牙關，深入其中，末了，將她脣瓣上多餘的血珠一一吸吮掉。
夜宸抱著她，坐回椅子上，慢慢的開始講述，他的曾經，也慢慢的在她面前，剝開心口的那道從未癒合的傷口。
“她叫寧小楠。”這是他的開場白。
穆小凡依舊是怔怔的，像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相識的時候，她才五歲，而我，十五歲。”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小小的，軟軟的，身上還帶著奶香，就像是一隻小包子一樣。”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就像是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我身後不走，罵她她就哭，不罵吧，又死乞白賴的跟著你。”
說到這裡，夜宸的笑了笑，語氣裡帶了幾分無奈，卻又滿滿全是寵溺。
他的眼睛，原本就生的非常好看，此時笑起來，明眸善瞇之下，波光流轉，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勾人意味。
“那你就讓她跟著你？”也許是從夜宸口中知道，寧小楠只有五歲，所以，穆小凡的那點妒忌心，就飛去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想想也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即便是真的喜歡上了寧小楠，可當時的寧小楠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能懂得什麼呢。
“要不是因爲寧姨囑咐，我可不會理一個小奶娃。”夜宸傲嬌的回答一句。
“後來呢？”穆小凡追問。
“後來，我不耐煩了，把她拎起來，打了一頓。”夜宸眨眼，一股子調皮少年的形象，就那麼在她面前生動起來。
穆小凡忍不住笑，仔細想想，這的確是夜宸能做的出來的事情。“那她一定哭的特別慘。”
“你錯了，哭的是我。”夜宸又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手臂的一處指了指。
“我的巴掌還沒落下，她就撲上來咬了我一口，像只小狗一樣，咬的我都出血了。”
他此時穿著黑色的西裝，修長的手指在黑色西裝的映襯下，顯得像是一塊精雕細琢出來的美玉，散發出瑩潤的光芒。
對夜宸的身體，穆小凡沒有一處不熟悉，她疑惑的問道，“可你那裡沒有傷疤啊，你怎麼就能確定，被咬的是這個位置。”
說著，她伸出手，點了點夜宸指出的位置。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包在手心裡，“有些東西的痕跡，你看不出來，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就像是寧小楠的那一口，在當時看來，傷口不淺，可隨著十三年的時光流逝，傷口已經長平長好，早已看不出絲毫痕跡。
但他卻總覺得，那個傷口還在，就像是寧小楠也還在一樣。
穆小凡聽明白了，“那她咬你了，你就疼哭了？”
她有些難以想象，十五歲的夜宸會是怎樣的，會因爲被一個小包子咬了一口，就哭麼？沒道理那麼脆弱吧。
“自然不是。”夜宸搖頭，語氣無奈，“我打她的時候，被母親看到了，回去就被抽了一頓，那一次被打的特別慘，所以說哭的是我。”
“那後來呢？”
“我自然是想找小包子出氣去的，可她應該也一樣被寧姨給修理了，一看到我，就上來跟我道歉。可憐巴巴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全蹭我身上了。”
“哈哈。”穆小凡忍不住笑出來。
夜宸的潔癖有多厲害，她是見識過的，更加是親自驗證過的，對於他當時的囧樣，都不用費心想象，就能夠自動腦補出細節了。
“當著寧姨的面，我還能說什麼，只能說我不計較了。”夜宸顯然是更加無奈了。
想起當時的場面，他依稀還能感覺到，寧小楠的手感，軟軟的，就像是穆小凡一樣。
“那再後來呢？”穆小凡好奇的追問，一雙黑亮亮的眼眸裡，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面容。
“再後來，小包子就變成了跟屁蟲，只要看到我，就跟著不走，慢慢地跟著跟著，我們相處的也算是不錯。”
夜宸說道，“其實，我們之間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嚴格算起來，也許就只有一個多月而已。”
“那後來呢？”穆小凡像是被激發的好奇心。
“後來，我回了夜宅，走的時候，我答應過她，下一次去，一定給她帶禮物。”
他忽地發現，將那些，他以爲造成他痛苦的過往說出來，會是這麼痛快的事情，也許，這樣的痛快，是因爲此時在他面前的聽衆，是穆小凡。
“那你去了嗎？”穆小凡又問。
她記得夜宸曾經說過寧小楠已經死了十三年，那麼當時的寧小楠又是因爲什麼而死去的呢？但她不敢問。
“去了，”說著，夜宸臉上的輕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夾雜著恐懼的恨意，“可我沒想過，等我再去的時候，會正好親眼目睹那一場大火。”
“當時的寧家幾乎被烈焰包圍，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的逃跑，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聽到的，都是恐懼淒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