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呼吸平穩,圍牆之外已是朝陽滿布。
一切都纔剛剛開始而已。
一眨眼,已經過去了兩天了,在這期間劉峰也上來了一次,但是由於不棄沒有醒來,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只有不棄一個人直銷,這件事情就只好先就如此作罷。
羅娟娟是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那一場血案,那一地由那個錢沫的血所勾畫而成的一朵血腥妖豔的彼岸花,留在記憶的深處。
不棄始終都沒有醒來,卻也始終沒有將懷中的小狐貍放開半分,卻也神奇的沒有使勁的勒緊,以至於小狐貍會喘不過氣。
就算是在其他人在處理她後背的傷口的時候,也是死死的抱著,一點都不曾放開過。
不棄一直在一場夢魘之中,在夢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血淋淋的人,血將他的臉完全的掩蓋住了,不棄什麼都看不清楚,什麼都看不見,她卻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個人眸底的悲楚、哀傷和憤怒!
還有,那些血讓她覺得很惱火,很氣憤,亦,覺得很悲哀。
這些悲哀像是一張極盡細緻的網,讓不棄無處可逃,那毫不掩飾的眸子仿若充斥在天地之間,讓不棄不管走到哪裡都逃不開。
深深的無力感將不棄緊緊地攫住,心臟傳來的是陣陣的鈍痛。
這是一場無休無止的夢魘,糾纏著,拉扯著,無法,逃離。
夢外,她的傷只是根本就沒有大礙,在當時的“羅娟娟”刺到她的時候,也許是無意,不棄想要保護懷中的小狐貍,所以在那一刻有些意外的潛能被激發,白色的光紋將拿把刀擋開了,也就是說這把刀根本就插得不深,只是不棄的心理作用,所以才一直沒有醒來。
這是一場噩夢,無法結束的噩夢。
也許是感受到不棄的恐懼與心痛,懷中依舊有些僵硬的小狐貍總算是恢復了正常,也慢慢的睜開了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
小狐貍在嘗試著掙扎了兩下之後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夠出來,這才白光一閃,白光跳出不棄的懷裡,眨眼之間,又是那個風度翩翩、風華絕代的玄藍。
白衣的玄藍衣袂有些翩然,寬大的衣袖輕輕一抄,不棄便整個落在了玄藍的懷中。
“你到底要我那你怎麼辦?”音色依舊是清脆如玉碎,可是卻無端添進了許多的魅惑,無盡的無奈,以及,滿滿的疼惜。
羽蝶輕顫,玄藍輕垂眼簾,滿頭的銀絲滑下,漫漫散散的滑落在不棄的身上,修長好看的手輕輕的挑起不棄的髮絲,然後與自己的糾纏在一起,就像是實現一個諾言。
脣色誘人,輕輕的覆蓋上不棄的額頭。
“以後不能再這樣了,不值得,不要這樣,否則,我會捨不得放手。”
玄藍將頭輕輕的埋在不棄的脖頸中,圈住不棄的腰身,他的手有些顫抖,“醒來吧,醒來,你要找的人在這裡,不要在睡下去了,乖·······”
玄藍的話像是有著重複呼喚的魔力,一遍遍的傳入不棄的耳中,一點點的滲進她的腦海,讓她從深層次的沉睡中逐漸甦醒。
察覺到不棄即將醒來,玄藍卻是不得不放下了懷中的不棄,翻身下牀,靜靜的守著她醒來,只因爲,他們不來就不應該有如此的親密的接觸,一切,不過是妄想而已。
“嗯······”這是什麼地方,不棄後面的一句話由於嗓子的乾啞而沒有說出來。
這是一件乾淨的禪房,正中掛著一副彌勒佛的佛像,屋裡點著檀香,讓不棄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心境平和,從夢中帶出來的劇烈的鈍痛也緩解了很多。
不過,更重要的是,她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暖暖的杏花香。
“玄藍!”即便嗓音有些嘶啞,但還是拼盡全力的叫了出來,想要從牀上掙扎著起來。
“小心點!”玄藍並未做他想,伸出雙手就想讓不棄跟著起來。
“你沒事,真好!”而不棄的表現得卻更加的直接,未等玄藍做出相應的反應,不棄便已經整個的撲入了玄藍的懷中,頓時,滿懷的馨香。
玄藍的臉上有著明顯的錯愕,雙臂還停留在半空之中。
可是轉瞬,玄藍卻是滿臉的釋然,手臂收攏,將不棄攏在自己的懷中,撫慰她的不安。
既然是已經做不了她最親近的那一個人,那就做好最能夠守在她身邊的那個人,即便是看著她一步步的遠離自己,心會痛。
但至少,他曾經爲所愛的人做過自己最大的努力。
“我不會有事的,所以答應我,下次若是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你要做的便是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好你自己就可以了。”這樣的事情,有了一次就可以了,若是再來一次,他不保證會不會崩潰。
“嗓子······不舒服······”放開玄藍,不棄沉默了半天,卻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玄藍啞然失笑。
“好了,是太久沒說話了。”放開不棄,看著她像是一個小可憐一樣,笑著從自己的袖子裡摸出了一顆白色的藥,輕輕推
入了不棄的嘴裡。
清清涼涼的,不棄感覺她的腿先前的那種酥麻都好了,後背受的傷也好了很多。
“你這藥真的很神奇。”
“本來就是爲你準備的。”
“哦。”知道他知道一些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她也不想問的太多,現在的她與普通的人羣太過於不同,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她身上發生的事情。
她當時雖然有些慌亂,但是畢竟沒有失去記憶。
“給。”
“什麼?”不棄還沉浸在那種傷口略痛的那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像是新奇,對,就是新奇,就好像很多年沒有做一件事情或者以前根本就沒有做這樣的事情一樣。
“是花瓣,我發現這座山上還有許多的野花,就摘了來給你。”玄藍的聲音充滿了溫柔,臉上一點笑意,看起來格外的迷人,至少迷倒了突然回過神來的不棄。
“額·······我有沒有說過,你長的真好看!”現在的不棄真的是率性而爲。
玄藍一愣,他不喜歡她現在這樣的變化,“嗯,我一直都長的很好看,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
“是嗎?”
“嗯,是。好了,你都睡了好幾天了,肚子應該餓了。”
“哦,可是,吃花瓣嗎?”依不棄現在的認知,應該沒有多少人吃花瓣吧。
“是,你曾經說過,花瓣的味道很像愛情,雖然甜蜜,卻也充滿著苦澀。”
最後,不棄還是接過了玄藍手中的花瓣,一瓣瓣的吃掉,的確很奇怪,味道很好,至少,在不棄看來是這樣。
他們之間的氣氛很柔和,以至於站在門外的陽咫心中略有些不快。
“抱歉,打擾一下。”
聽到聲音,不棄和玄藍同時的轉過身來。
門口的他陽光明媚,眉目張揚,眼中的流光微閃,卻不是如星辰一般深邃,卻自有一股沉穩在其中,如玉一般光潔的膚色,優美的脣形,嘴角的弧度很陽光燦爛,修長的脖頸,頎長的身軀,顯得十分的偉岸。
在門口陽光的村託之下更顯得他十分的高大,五官格外的親和。
“不好意思,剛剛在門口聽到你們說話,所以就走了進來。”他補充。
而不棄則是在他出現的那一霎那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雖然不知道到的是什麼樣的氣息讓她感到熟悉,熟悉到讓她感覺無比的親近。
這種熟悉讓她的心猛烈的狂跳,太快的速度讓她感覺到了揪心的痛,又從心痛轉到了心悸。
她不得不緊緊的抓住自己的心臟,因爲有一隻無形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臟。
“怎麼了?你怎麼了?”
不棄感覺自己的視線再次的模糊,只能看到兩張焦急的臉龐,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也許並不是爲了孤獨與寂寞。
“她怎麼了?”陽咫覺得十分的奇怪,他又不是洪水猛獸,怎麼他只是一進來就人家暈倒了,雖然他知道自己的一向帥氣,但是也沒有人暈倒的先例啊。
誰知玄藍卻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而後便是不掩飾的對於不棄的關心。
“你是在演戲嗎?不錯,這身衣服的料子卻是不錯。”
玄藍一身白衣,雖然看著十分的檢束,但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件衣服真正的顏色是銀色,而不是單純的白色,衣袖襟口處都用同樣的顏色銀絲細細的秀上去的花茶樹木。
正所謂,低調的奢侈便是如此了吧。
“連頭髮都是染了色的,這顏色真的很漂亮!”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但是我們出去說。”
“好啊。”
“你到底對什麼事情不滿意。”走出房間外,玄藍終於開口,像是要看到陽咫內心深處一樣,緊緊的盯著他的眸底,“是嫉妒嗎?”
“你說什麼!?”原本陽咫可以理直氣壯的反駁,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是先急著逃離玄藍的視線,因爲那雙眼睛看起來能夠洞悉一切。
可是,不應該啊,他以前應該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孩兒,若說真有什麼牽連,也應該是他對她有救命之恩纔對。
可是,現在呢?
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這麼的心慌,難道師父說的緣,便是這情緣不成,真的是太荒唐了,嚴格說起來,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不要急著否定,這是你們之間的緣。”玄藍前面幾句說都十分的溫和,但是後面的卻是急轉直下,純黑的眸底有著隱藏著的風暴,他不允許不棄再一次受傷,“若是你再一次的讓她傷心,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你知道什麼?”聽到這句話,陽咫卻是突然的平靜了下來,他從來都是一個十分沉穩的人,今日的惡言相向連他自己都摸不著頭腦。
“你·······”
“師兄,方丈讓你和這位施主一同過去。”
就在玄藍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一個小沙彌走了進來。
“多謝小師傅,我這就去。”玄藍
溫和爲有禮的答道。
小沙彌和手示意,便離開了。
玄藍深深的看了一眼陽咫,轉身走在了前面,只有藏在寬大的兩隻袖子之下的拳頭泄露了他的心情。
即便是希望自己所愛的那個人獲得幸福,可是當那個唯一能夠站在自己所愛的那個人的身邊的時候,難免不會有將對方痛揍一頓的衝動。
“好好對她。”這是玄藍經過陽咫身邊的時候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沒多一會兒,玄藍就與陽咫一起到了方丈的禪房。
方丈正坐在正中央打坐,滿室都是檀香與木魚的擊打聲。
“多謝方丈這幾日的收留,在下十分感激。”也許是習慣,玄藍依頷首示禮,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一如他的人,但卻有著明顯的疏離,因爲那笑容明顯的沒有到達眼底。
“施主不必多謝,佛主有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方丈也沒有睜開眼睛。
“陽咫,你且先退下,老衲與這位施主有話要說。”方丈緩緩的睜開眼睛,方丈的容態雖然已經蒼老,這是這一雙眼卻是極盡的智慧。
般若花開,聲聲佛響。
陽咫沒有說話,退出了禪房。
“不知方丈要我說什麼?”待到陽咫一走,玄藍卻是不再掩飾分毫,眸底徹底的變成了深藍,汪汪的,如深海,“方丈好像對我頗爲了解。”
隨手一揮,一個凳子便到了眼前,輕輕一旋,滿室衣袂翩飛,再回頭時,眉間一挑,眸間水波溢然,竟然是說不出的誘與魅惑。
杏花的暖香剎那間便掩蓋住了原本的檀香。
魅惑天成。
“老衲不敢妄言,只是施主自以爲身在局外,卻是仍在其中。”老方丈卻是神色未變,手中的木魚聲未曾停止過。
“方丈可知我所求。”玄藍卻是依舊魅惑一笑,淡漠的開口,語氣中是絕對的冰冷,“不管是在局中,還是身在局外,我都只求能夠好好的護她平安而已。
倘若有人想要傷害她,我定然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施主這話錯了,沒有誰想要傷害誰,不過是選擇的不同而已。施主到時候莫要違背自己的本心纔好。”
“聽你這話,好像知道我在什麼一樣。”玄藍把玩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一把摺扇,漫不經心的說道,“難不成·······你知道我的來歷?”
“老衲不知,老衲只知施主的這副模樣定然是沒有讓那位女施主知曉,老衲希望施主對於女施主之事切莫插手太多。”他早已不問紅塵多年,卻最終還是不願意陽咫無辜的牽扯上一條性命。
阿彌陀佛,願我佛慈悲。
“方丈莫不是管的太寬了些,不是說出家人五大皆空嗎?”
“是老衲唐突了,世人是皆道不是你的莫要強求,豈不知亦可反倒而來。老衲言盡於此,願施主切記於心。”
“你就不怕我妖嗎?”
“阿彌陀佛,願我佛慈悲。不過是一張皮相罷了,無情既是妖,施主是有情之人。”
待到走出禪房的時候,玄藍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依舊的清塵絕麗,一身的溫和清冽之氣。
“那個尹不棄醒了,你不去看看嗎?”
錯身瞬間,陽咫亦是同樣溫和的聲音在玄藍的耳邊響起。
“可是,應該去看她的,不是我,是你!”
“你說什麼?”陽咫像是沒有聽清楚一樣,猛的轉身,卻突然覺得眼前的身影太過於孤寂,“沒有,我是覺得,你應該換身衣裳,要知道,時代已經變了。”
明明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可偏偏將那麼一個女孩兒放在了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太過於寂寥,太過於蕭索。
如果換做是他,他不一定能夠忍住這種寂寞。
“是嗎?那可能就要麻煩你了。”沒有轉身,玄藍直接的離開了。
當玄藍到不棄休息的那件禪房的時候,恰巧羅娟娟與羅媽媽也在那裡。
“不棄,你沒事吧,我都快嚇壞了。”羅娟娟原本開朗的小臉變得有些沮喪,眼眶裡盈/滿了淚水,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憫。
“沒關係,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只是可能你免不了要去精神科做一次檢查了。”不棄依舊是以前的冷漠,她仿若做不到在玄藍面前的隨和,“還有,你放心,我是不會告你的,這兩次的事情我會說這只是意外。”
“不棄,你真是個好孩子,阿姨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的好。”羅媽媽的眼淚是真的流出來了,這畢竟關係著她女兒的將來,“阿姨答應你,以後一定會把你當親生閨女兒一樣對待。”
“阿姨不用客氣。”
“不棄,那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會學校啊。”羅娟娟是絕對的樂天派,知道怎樣轉換話題。
“我勸你現在最好是不要回去,它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好了,我累了,可以請你們先離開嗎?”不棄知道有一個人在外面等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