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的人居然是雲嬤嬤。

雲嬤嬤將她匆匆塞入了一輛馬車，然後她自己也上了車，吩咐駕車的馬伕快快跑。每過一道宮門，她一揚令牌，衛士都讓她通行，因爲誰周知道她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御用軍師”雲嬤嬤。

馬車跑出城門後，七拐八岔地快速出了京城，然後在城邊某處停下。她帶著宛如匆匆閃進一處偏僻的院子，敲門進去。

一箇中年婦人坐在屋裡的牀頭上，帶著一絲驚恐的聲音問道：“誰？”

“太后是我，雲嬤嬤。”

太后？

哪個太后？

自然是當今皇太后武太后了！

武太后不是餓死了嗎？怎麼又會藏在這裡？

的的確確是武太后，只可惜她的眼睛已經瞎了。

當初就在她快要被餓死之際，雲嬤嬤動了惻隱之心，將她救活了，並將她轉移到現在這個地方，藏了起來。然後再謊報給姜皇后，說皇太后活活餓死了！

雲嬤嬤不想一代皇太后就這樣被餓死在自己手裡，所以她私底下保留了她一條命，但就是不放她出去。

“來吧，參見你的外祖母。”雲嬤嬤對宛如說道。

宛如乖乖地跪了下來，對著武太后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孩子，你是誰？怎麼不說話呢？”武太后伸出顫抖的雙手在宛如身上頭上撫摸著。

“我是宛如。”女孩終於開口說話了。

哦，原來是紅玉家的孩子。紅玉雖說不是她生的，但宛如也應該叫她皇外祖母。在她的記憶中，宛如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孩。可是這孩子怎麼會被送到這兒來了呢？難道……

“宛如，你媽媽呢？她可好？”武太后心裡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媽媽死了。”小孩子用完全沒有感情色彩的語調回答道。

啊？死了！

武太后悲從中來，眼淚不由得從她那無光的眸子裡奪眶而出——可以想象，一定又是哪個假皇后乾的事！

“雲嬤嬤，我求你一件事，放了孩子吧！我這就給你磕頭了！”武太后說著就摸索著要下跪。

雲嬤嬤趕緊將她扶住，說道：“太后，奴婢這不是已經爲你救回來了麼？”

“不，雲嬤嬤，這裡不安全，你還是放孩子走吧，現在就放她走！我留在這，願意以我的老命來換她一條小命，求你了！”武太后直覺這裡已經危險了，所以她的口裡不住地懇求著雲嬤嬤。

“怒視老奴不肯放過孩子，只是現在天色已晚，太后一再懇求，老奴怎可能又留下孩子在這呢？等孩子再次歇息一晚上，明早一早走可否？”

“不！現在就走！”武太后固執地堅持，夜長夢多，她害怕孩子會遭遇不測。

“那好吧，既然太后一再堅持，老奴只得送她出去了。”雲嬤嬤妥協了。

“快給你皇外祖母磕頭道別吧。”雲嬤嬤對宛如說。

宛如便又跪下向武太后磕頭。

武太后摸著她的頭說：“不是外祖母捨得你走，實在是我這裡也不安全啊，你現在就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孩子，逃命去了！”說完，她拉過宛如來，將她的耳朵貼在自己嘴上，悄聲說到：“去邊城找明妃娘娘！”

這看似一吻，其實是在向外孫女交待去向。

宛如牢牢記住了，她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門外走去。

“孩子，多保重！”武太后叫到，淚水再次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宛如聽信了外祖母的話，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黑夜裡，她甚至不再聽雲嬤嬤的吩咐，一頭朝著野外的一片莊稼地奔去，很快就擺脫了雲嬤嬤的視線。

“好聰明的一個孩子啊！”雲嬤嬤搖頭，不知是對自己的否定還是對放走孩子的“糊塗行爲”否定。總之，她救了武太后，又放了武太后的外孫女，她已經是對自己的組織不忠了。

“可是，她畢竟是個孩子啊！”她自言自語道。

是啊，畢竟是個孩子——

當姜皇后密令她往宛如的食物裡放毒，毒死那孩子時，她心軟了。她沒有按照皇后的意願去做，她想到了放孩子一條生路。

我這樣做對嗎？

她的眼皮猛地跳了幾下。

管他做得對不對，孩子已經跑遠了，也沒有可後悔的餘地了，我還是快快趕回去吧，不然被姜皇后發現自己不再宮中，那就不好了。

“太后，奴婢回宮去了，你歇息吧。”她回到屋裡，對武太后說道。

“回去吧，感謝你放過我的孫子，哀家萬分感激。”

說這些，慚愧……她雲嬤嬤本就不是好人，夥同姜皇后做過太多傷天害理之事，只不過她還尚存一絲憐憫之心罷了，真的受不起“謝謝”二字！

雲嬤嬤告別了武太后，正要從這裡離開，突然門口傳來了一陣嘈雜聲的腳步聲，馬車剎腳的聲音，她的腦袋頓時就轟地一聲——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