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凱琳聽孃親說過，別看這位小表姐不吭不哈的，內(nèi)心卻有主意得很。

就說纏腳吧，粟倩都是在姐妹三個四歲開始給她們纏腳。

吳音容是自動自覺要求纏腳的，她以爲(wèi)纏了小腳纔是閨秀，纏腳時無論多痛她都能忍。

吳音華則不然，大喊大叫又哭又鬧，厲害的時候渾身抽搐暈厥過去，鬧得家裡雞飛狗跳，最後還是潘氏看不下去，勒令粟倩不準(zhǔn)再給吳音華纏腳，吳音華才逃得一劫。

吳麗梅給葛凱琳說過，潘氏和吳音華最親近，因爲(wèi)這一老一小都貪玩，很合得來。

到了吳音薇該纏腳的時候，小姑娘也不吭聲，拿起纏腳的傢伙什就丟進(jìn)井裡，粟倩捉住她硬給她纏，她還是不吭聲，再痛也忍著，你纏就是，只要得空她就放開。

粟倩無奈，只得日夜守著，睡覺時把吳音薇的手腳綁住，這也沒關(guān)係，你可以綁縛我的手腳，我不吃飯你總不能強塞吧，小姑娘硬是三天水米不進(jìn)。

眼見著小女兒奄奄一息，粟倩無奈，只得放棄。

“五表姐，你長大想幹何事？”葛凱琳問吳音薇。

心想，我這樣問話，你總不至於只搖頭點頭吧。

吳子易生有兩個女兒，年齡都比吳音容大，吳音薇在五個表姐裡最小。

“餵雞。”吳音薇木然答道。

呃，葛凱琳訝然。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生在這樣的家庭，她的理想竟然是，餵雞？

進(jìn)了籟音院。吳音華和葛凱貞像兩隻蝴蝶樣滿院飛跑，後來乾脆輪流蕩起鞦韆，比賽誰蕩的高些，嚇弄得丫環(huán)婆子們不時驚呼，連聲囑咐小姐慢些。

吳音容領(lǐng)著葛凱茜進(jìn)了她自己屋。

吳音薇問葛凱琳：“表妹要不要去我屋裡玩耍？”

葛凱琳嘻嘻笑，學(xué)著吳音薇不說話只搖頭。

籟音院裡滿是花草，樹木也不少。大多是水果樹。不僅好看，也不覺得熱，呆在屋裡真是浪費了這大好景色。

吳音薇命丫環(huán)清理乾淨(jìng)槐樹下的石桌凳。她領(lǐng)著葛凱琳坐在槐樹下。

槐樹的樹幹粗壯，枝葉繁密，樹冠向四處伸展，儼然一個天然巨傘。

吳音薇挎了一個小籃子。親自去摘了幾個梨子，清洗乾淨(jìng)擺在盤子裡。放在石桌上。

“表妹你吃。”她把盤子推向葛凱琳。

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的梨還沒成熟，不過吃起來已是汁多味甜，足以解渴。

葛凱琳拿起一個梨子咬了一口，將盤子推向李音薇：“嗯。好吃，五表姐你也吃。”

吳音薇搖搖頭：“表妹明年早些來，黃杏熟的早些。還有仙桃，現(xiàn)在已沒有了。”

“哦。”葛凱琳答應(yīng)一聲，問，“五表姐，這院裡都是些什麼樹？”

這些樹她大多認(rèn)識，就是想?yún)且艮倍嗾f說話，吳音薇的聲音像百靈鳥一般，清脆悅耳。

吳音薇道：“表妹先歇一歇，等下我?guī)妹靡豢每萌タ础！?

“沒事，我不累。”三兩口吃完手上的梨，葛凱琳站起就走。

吳音薇緊趕幾步，牽著葛凱琳的手先去水盆前洗手，然後才帶著她去認(rèn)樹。

院裡水果樹品種著實不少，梨樹，杏樹，杏梅，桃樹，棗樹，梨樹有鴨梨和笨梨兩種，棗樹有梨棗、木棗、脆棗、酸棗，還有一種很少見的品種。

“五表姐，這個怎麼看起來像葫蘆。”

“這是葫蘆棗，脆脆甜甜的很好吃，妹妹你站遠(yuǎn)一點，我來給你摘些。”

葛凱琳很想自己去摘，葫蘆棗樹不高，結(jié)的也很密，自己隨便就能摘到。

不過看看那滿樹的棗刺，葛凱琳聽話地沒有上前，還是不要給人家添麻煩的好。

水月上前要摘：“五表小姐，小心棗刺，還是奴婢來吧。”

吳音薇搖頭：“你靠後。”

水月看向葛凱琳，葛凱琳衝她搖頭，水月兒退去葛凱琳身後。

沒有帶籃子過來，兩隻手裡握滿，李音薇就往回走，邊走邊道：“生棗潤腸，吃多了拉肚子，一次不能多吃，先吃這些，要是還想吃，得等個把時辰。”

這個葛凱琳也知道，棗子還青的時候不能多吃，否則容易拉肚子。

譚柳兒還教了她一個本源相剋的法子，要是因吃青棗拉肚子，不用吃藥，將那青棗蒸熟了吃，拉肚子自然會好。

葛凱琳賣乖：“謝謝五表姐，這些緊夠了，我的肚子不大。”

“呵呵。”吳音薇被葛凱琳的童言逗樂。

“五表姐笑起來真是好看。”葛凱琳誇道。

這話葛凱琳絕對不是奉承，吳音薇本就長的好看，只是她平時總木著臉，看起來很刻板，這一笑，臉部生動了許多，活脫脫一個美人胎子。

“妹妹又在哄人？”葛凱茜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邊。

葛凱琳跟著吳音薇往回走，問葛凱茜：“三姐怎麼你一人？”

“屋裡太悶，我出來走走，看妹妹都在作什麼。”葛凱茜皺眉搖頭。

葛凱琳瞭然。

跟吳音容呆在一塊不悶纔怪，吳音容小小年紀(jì)，動不動就講規(guī)矩。

葛凱貞和吳音華嘻嘻哈哈跑過來，兩人圍著葛凱茜打鬧。

吳音華注意到吳音薇雙手緊握，問：“音薇，你手裡是什麼？”

吳音薇手心一面朝吳音華晃晃，露出手裡的青棗，扭頭接著走。

吳音華命丫環(huán)拿個小籃子來，她和葛凱貞一塊去摘葫蘆棗，葛凱茜則和兩個小的走到槐樹下，坐在那裡歇息。

吳音薇的丫環(huán)邊倒茶邊講：“這是我家五小姐自制的花茶。”

林娟好奇喝了一口就上了癮，一口一口慢慢酌飲，花香自然，口感很好。

譚柳兒曾說過，葛凱琳臉上的血瘤最忌刺激。尤其是對花粉，要是過敏的話會雪上加霜，葛凱琳雖羨慕葛凱茜，卻不敢嘗花茶，她平時只喝白水，或喝譚柳兒給她配製的藥茶。

吳音薇去洗葫蘆棗，葛凱茜問吳音薇的丫環(huán)：“有你二人在。怎麼你家五小姐什麼事都還要自己動手。她平時也這樣？”

“回三表小姐，”一個小丫環(huán)道：“我家五小姐說，人生在世。富貴難料，要居安思危，不把自己養(yǎng)成廢人，只要是五小姐自己的事。五小姐都親力親爲(wèi)。”

另外一個丫環(huán)緊接著道：“其實，我家五小姐平時很少和人親近。待客時更是很少自己動手，今天五小姐待表小姐事事親力親爲(wèi)，奴婢們也很少見呢。”

“真的咧，”吳音華用嘴吸著被棗刺扎痛的手指。湊過來：“平時我支使音薇，她不一定理會我這個當(dāng)姐姐的，今天倒是對凱琳這麼好。真是怪事。”

葛凱琳一臉瞭然的模樣：“因爲(wèi)五表姐平時是妹妹，今天卻當(dāng)了姐姐呀。”

“小人精。就你懂得，”葛凱茜捏葛凱琳鼻子，“說不準(zhǔn)這就是緣分，你投了你五表姐的眼緣呢？”

“哎呀，”把自己的鼻子從葛凱茜的魔掌解救出，葛凱琳埋怨：“三姐，要是再捏鼻子，妹妹我早晚會變醜八怪，長大要是嫁不出去，到時小心我賴著你，三姐可得養(yǎng)活我一輩子。我可是貪吃，你要是拿一般的吃食應(yīng)付我，看我到時不把你家鬧個雞犬不寧。”

葛凱茜又來扯葛凱琳的臉，咬牙道：“這臉皮是越來越厚，哪有姑娘家整天嘴上嫁呀嫁呀的，就你這厚臉皮，將來怕也沒人敢要，還不早早被你嚇得快跑。”

葛凱琳嘴硬：“跑了更好，我纔不稀罕嫁人了，我要自力更生，纔不要那般累贅。”

葫蘆棗分兩頭，吃起來又脆又甜，小的一頭沒核，棗核在大的那一頭，棗核很小。

見葛凱琳吃地意猶未盡，吳音薇拿了個小籃子又去摘了一籃，清洗乾淨(jìng)分了些讓丫環(huán)送去清林院給姑姑們嚐嚐鮮，囑咐不能直接擺放桌上，要先稟告三姑姑一聲。

這是怕潘氏貪吃，要吳麗梅管著潘氏。

她自己又在石桌上擺了一盤，剩下全裝起來，留給葛凱琳往後慢慢吃，囑咐葛凱琳，現(xiàn)在可不能再吃了。

葛凱茜吃了幾個棗子，問葛凱琳：“妹妹，你向來主意多，你說要是我去參賽，行不行？”

葛凱琳使勁點頭：“三姐，孃親不是說過嗎，參賽只爲(wèi)體會，何況三姐的繡藝得了郭四娘真?zhèn)鳎阌智诳欤觞N會不行，我要不是怕上臺摔跤丟人，也會去報名。”

葛凱茜哂道：“你報名？報什麼項目。”

呃，葛凱琳想想，除了背書很快，自己還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能每天少摔幾跤，少讓爹孃擔(dān)心，少給家裡添麻煩就不錯了。

再說，大賽又沒有比賽背書這一項，葛凱琳頹然，問葛凱茜：“三姐，我是不是很沒用？”

葛凱茜後悔玩笑過頭，嬉笑哄道：“誰說妹妹沒用，妹妹小小人兒主意多多，要不小人精的名頭從哪裡來的。”

主意多是因爲(wèi)自己是成年人，有著和這個世界不同的見識，就自己本身來說，葛凱琳有自知之明，她什麼都不行，無論葛凱茜怎麼哄，葛凱琳的情緒始終高不起來，

葛凱茜無奈，提議去找大伯孃，大伯孃最善引導(dǎo)，說不準(zhǔn)妹妹見了大伯孃就會喜笑顏開。

吳麗梅的說法和葛凱茜大同小異，只不過語言更加婉轉(zhuǎn)，語氣更加溫和，潘氏和吳麗芳吳麗翠也輪番勸哄，甚至以美食誘惑。

葛凱琳知道是自己的心理原因，誰說什麼都沒用，她不想孃親擔(dān)心，又恢復(fù)了嬉笑。

到底是母女連心，吳麗梅又怎麼能看不出女兒的強顏歡笑，可女兒自小主意就正，要想解開心結(jié)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吳麗梅暗暗發(fā)愁。

吳麗芳將葛凱茜好一通埋怨。

葛凱茜本來就後悔，被孃親埋怨，心緒更差，屋裡一時有些沉悶。

“凱琳，你過來。”吳麗翠朝葛凱琳招手。

“什麼事，大姨。”

吳麗翠抱葛凱琳坐在膝頭，柔聲問道：“你願不願意去大姨家，大姨的村子雖小，卻很美，有山有水，山上不僅有很多美味的野果，還有漂亮鳥兒，機靈的小動物，你要是若去了，讓你大姨父捉來給你。

小河離大姨家不遠(yuǎn)，下個坡就到了，每天有鴨子在河裡遊，還能釣魚抓蝦，很好玩，不過，不能光腳丫在河邊走，河邊有小螃蟹，最喜歡小娃娃的嫩腳丫，要是誰的腳丫被它看上，它會毫不客氣拿大夾子夾住，小娃娃的腳丫就開了花。”

潘氏嗔怪：“哎喲麗翠，你這是哄孩子呢，還是嚇唬孩子，凱琳，別聽你大姨胡說，那河裡的螃蟹小小的一個，稍不注意就給踩扁了，就是到了秋天河蟹肥美的時候，也沒多大。”

吳麗翠無奈孃親故意揭穿自己，苦笑著問道：“凱琳想不想去？”

很久沒有體會過這麼悠閒的田園生活了，葛凱琳心動，問吳麗梅：“孃親，你去不去？”

吳麗梅笑著反問：“寶貝想不想去？”

葛凱琳嬉笑：“孃親去，女兒就去。”

潘氏好笑：“小人精，你自己想去，偏還要拿你孃親說話。今天已經(jīng)太晚了，明天你幾個都去麗翠家，我老人家也好耳根清淨(jìng)。”

葛凱琳見葛凱茜愁眉不展，她拉著葛凱茜出去，安慰葛凱茜：“三姐不要這樣，是我自己沒用，不關(guān)三姐的事，三姐喜好繡藝，這是三姐的長處，三姐只管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就行。”

葛凱茜一把抱起葛凱琳，嘆道：“是三姐不對，嘴拙亂說話，妹妹反過來還要勸導(dǎo)三姐，三姐真沒用。”

“聽孃親說，三姐雖然年幼，繡藝卻很少有人比得過，三姐要是參賽，肯定很厲害，妹妹我卻連繡花針都拿不得，三姐不要妄自菲薄。”

葛凱茜將葛凱琳放下，歡喜：“大伯孃真的這麼說，那我就試一試，呼——，妹妹越來越重，三姐我都抱不住你了。”

當(dāng)晚，吳麗梅姊妹三人住在疊翠院，這是她幾個沒嫁前的閨院。

本該和妻子同住的葛天俞和葛天凌，硬生生被吳青雲(yún)安排住在客院，美其名曰，三姊妹要說些體己話，男人家還是避開爲(wèi)好。

姊妹三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

葛凱貞好奇，問吳麗芳：“娘，什麼事這麼好笑。”，

吳麗芳笑而不答。

葛凱琳問：“是不是外祖父輸了棋？”

姊妹三人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