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和顧百里相聚,喜憂參半,當夜顧百里還是執意一個人去將家人的屍身帶走。葉秋本來擔心不已,可是最後發現其實魏晨熙早就已經忘了自己手上曾經如此殘忍的殺害了顧百里的家人。
如今的魏晨熙正忙著招兵買馬,擴展疆域,他覬覦楚國的疆土遼闊,子民繁盛。爲了做一代一統中原的霸主,魏晨熙不惜挑起戰爭也要和姬和逾一爭天下!
初冬,寒冷的夜色中,葉秋和抱著家人屍首悲痛難當的顧百里一道緩步走向一處荒丘。顧百里昨天便告訴給葉秋,這裡曾經是他們顧家的祠堂,魏晨熙的處決他家人的時候,連同他們家也一併燒燬了。如今能夠留下的,便只有眼前的這處荒涼的斷牆殘槐。
葉秋一語不發,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顧百里,只能夠陪著默默的流淚,爲已經逝去的哀悼祝福。葉秋見到顧百里親手一點點挖出一個又一個的墳包,將親人的屍骨鄭重的埋進土壤。因爲擔心魏晨熙一時興起去尋找那些失蹤的屍骨,顧百里甚至不能夠立碑,只能夠在墳包上插上幾株雜草作爲標示。那一天,顧百里一滴眼淚都沒有掉,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是的,的確是毫無表情,很木然,可是,葉秋彷彿透過這一雙不再靈秀聰穎的眸,有著刻骨的絕望哀傷,靈魂都在哭泣,她,不忍去看。
這一夜,葉秋也跟著顧百里一道成熟不少,兩個人之間多了幾分默契。葉秋不知道顧百里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是立即去找魏晨熙報仇,還是先帶著自己回楚國。顧百里不提,葉秋就不問,因爲其實就連葉秋自己也沒有想好應該何去何從。
過了五日,顧百里忽然衝進房間對葉秋說道,“葉秋,快收拾東西,我們必須趕緊離開了!”
“出了什麼事情?!”葉秋大驚,有些摸不著頭腦,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令顧百里這麼驚慌。
“魏國真的要開始打仗了,這裡不宜久留,我們速速啓程去楚國。”顧百里說道,拉住了葉秋便要往外走。
“你先別急,爲什麼要打仗啊?!而且這裡不是魏國的京都嗎,應該是最安全的,我們爲何要離開?”葉秋站定,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顧百里本來打算留在魏國一雪血海深仇,可是魏晨熙根本就不給顧百里這個機會,他已經先行去楚國派兵出征了。所以爲了保證葉秋的安全,顧百里決定不再讓葉秋跟著自己流離奔波,還是送她回到楚國要安全的多。
“這裡雖然是魏國的京都但是魏國地勢奇特,這裡是運送糧草的主要陣營,因此如果打仗的話,最先遭殃的就是魏國京城。所以魏晨熙採取的戰略方式不是穩固進攻,而是突擊,他必須守住這裡纔算真正的打了勝仗。”顧百里解釋道。
“我明白了,可是你打算怎麼辦?魏晨熙如今貴爲魏國的國君,你想要殺他更是難上加難,若你要準備拼個玉石俱焚,我是絕對不允許的。”葉秋很是誠懇的勸說顧百里道,“魏晨熙那種敗類實在不值得你去陪葬!”
顧百里心裡覺得很是溫暖,他知道葉秋是真心關心他,可越是這樣顧百里便越發不能夠讓葉秋受到威脅和傷害。他認真的望著葉秋說,“此刻戰爭在即,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魏國,如今因爲魏晨熙必須回城,所以城門會在傍晚的時候開啓。到時候我們只要喬裝成爲流民,就可以逃走了。至於報仇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莽撞的。”
葉秋緩緩點頭,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暫時也只能夠這麼辦了。
傍晚時分,血色的夕陽燃盡半邊天,如同耀眼的戰火燎原。巍峨的城門在這一刻開啓,城外的流民紛紛想要涌入城內有個安身之所,只有兩個不起眼的身影拼命的想要擠出城外。這便是葉秋和顧百里,幸好顧百里的武功高超這才能夠勉強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逃出城。很快,魏晨熙的大軍便踏著鐵騎從遠處卷著漫天的塵土歸來,魏晨熙古銅色的臉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精神奕奕,驕橫跋扈。
葉秋要拼命的拉住身邊的顧百里才能夠阻止他不衝上前去和魏晨熙殺個你死我活,葉秋不斷的在魏晨熙的耳邊勸誡,“現在還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忍字頭上一把刀,更何況是滅族之罪,可是葉秋不能夠眼睜睜的見著顧百里去送死啊。所以,爲今之計只能先忍。
好不容易捱過了最痛苦的時候,待魏晨熙大軍離開之後城門轟然關閉,很多流離失所被擋在門外的流民有些嚎啕大哭,有點面無表情麻木不仁,葉秋看著這些衣衫襤褸的老弱病殘,面黃肌瘦的人們,心裡很不是滋味。
顧百里看出了葉秋心中所想,解釋道,“他們都是從別的小村子或者鎮上逃難來的,戰爭戰爭,最痛苦的都是平民老百姓。家裡的壯丁都被拉去充軍了,老弱婦孺又沒有保障。倘若是遇上一些無良的官兵,被欺凌侮辱的不在少數,更不用說打家劫舍什麼的了。所以這些人都抱著最後的期望逃來京都企圖在這裡有個棲身之所。”
葉秋聽了,心裡越發的沉重,在他們不遠處有個剛剛和子女失散的婦女聽見了顧百里的解釋不由得放聲大哭。葉秋心中嘆惋委實不忍,不由得問道,“那這些人如今要怎麼辦?”
“運氣好的,趁著看守的官兵不注意說不定可以逃進京都,運氣不好的,易子而食的事情都常有發生。”顧百里重重的嘆氣搖頭,這種事情他也沒有辦法啊。
“難道,難道他們就沒有人來管嗎?!官府呢,官府都做什麼去了!”葉秋憤憤不平的問道。
“官吃兵,兵吃民,民不聊生啊!”一個乾瘦的老者答道,說完這句話便咳得差點再次暈厥。
“老人家,你沒事吧。”葉秋見到老人就要摔倒便要上前去扶,卻被顧百里攔住,示意葉秋不要多管閒事。可是葉秋執意前行,她總不能夠見死不救啊!
顧百里明白葉秋好心,可是放眼望去這城門外的數百上千的流民哪裡是葉秋能夠救得完的。倘若遇上一些地痞,發現葉秋身爲女子再見到她有銀兩,定然會招致禍端。但是葉秋執意,顧百里也只能夠陪同前行。
葉秋上前,搭脈爲老人問診,她發現老人家是得了虛寒之癥又太過勞累所以才咳嗽不止,恰好葉秋包袱里正好有治癒此癥狀的草藥。這些草藥本來是葉秋帶著掩蓋身上冷香的,現在可以救人爲懷,她也願意拿出來。
“百里,我們今日暫時還是不要走了,這些人實在是可憐,我們能夠多救一個是一個吧。”葉秋懇求的說道,“我這裡還有不少的藥草,應該能夠幫到他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就留下吧,好不好?”
顧百里無奈苦笑,知道自己不答應也沒轍,恐怕葉秋是自己留下也要救人的。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葉秋先安頓好了老者,將中藥碾成粉末就著水喂他喝了,然後葉秋擡頭望去,發現不遠處的山丘上有個小廟,便建議道讓生病的人跟著自己去小廟。雖然葉秋的醫術沒有風墨那麼高超,可是一般的疑難雜癥卻也是可以治的,草藥什麼的,葉秋相信山上應該不少。更重要的是小廟裡應該有擋風避雨的地方,總比在牆根下要好很多。
這些人大都長途跋涉千里迢迢而來,一路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本來以爲可以順利進了京都避難,誰知道卻等來了這樣的後果。這路上病死了不少人,也有很多自暴自棄的,現在聽見葉秋這麼說,不少人的眼睛都溼潤了起來。
“我們遇見活菩薩啊!”
“女俠救救我的娃娃吧,他已經病了快整月了!”
“女俠,我跟你走,你只要把我爹救回來,讓我做牛做馬都成!”
“女俠,救救我吧,我的一隻腿已經廢掉了。”
一時間本來了無生機,面目麻木的人羣忽然看到了新的希望和生機,紛紛踴躍的跟著葉秋艱難的朝著小廟前行。
葉秋看著這麼多人願意跟著自己,心裡感慨萬千,這些人只不過想要活下去而已啊。她暗自下定了決心,只要自己還有能力就絕對要讓他們能夠繼續活著!
活著,便是生存的全部!葉秋在這滿含期望的眼神裡鬥志滿滿,她帶著顧百里收拾好了破廟,然後開始按次序的診治病人。
顧百里本來是想要堅決反對葉秋把事情擴大的,可是現在見到那些善良的流民誠摯期盼的神情,最後也不忍心拒絕了。尤其是當葉秋救治好一個又一個的人的時候,就連顧百里也有那麼一瞬忘了仇恨,忘了戰爭,只記得那病痛減緩的淳樸的笑臉。
在這個小小廟宇中,擠著不下一百來的病人,葉秋負責診脈施針,顧百里負責採藥煎藥,一時間這個不起眼的小廟成爲了流民的安樂所,甚至有不少人連城門也不去擠了,決定就留在這個小廟。
纔不過三日,這個小廟在葉秋的精心治理下成爲了一處盡然有序的醫館,很多病癒的人也願意留下來幫助葉秋來經營。這讓葉秋產生了一個想法,她想要建立一個專門收流民的居所,來幫助這些失去親人和家園的人。
顧百里第一次聽到葉秋的這個想法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便覺得這個法子的確很可行,而且顧百里也更加的打心底裡敬佩葉秋真心待人的勇氣和毅力。
顧百里決定全力支持葉秋,管他戰爭與否,管他誰主沉浮,他們只要收容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有一處平安之所便已然足夠。